第8頁 文 / 岳盈
舞陽呻吟出聲,沉澀的眼皮使得她沒立即張開眼睛。捧著頭唉哼了幾聲,感覺到照射在臉上的微溫,她才緩緩揚了幾下睫羽,懶懶地微睜開眼。
淡淡的陽光自樹葉隙縫篩落下來,舞陽瞇著眼,習慣了光明的亮度,昏迷前的記憶忽地躍上腦海。
天殺的力飆!他居然沒讓她有解釋的機會,就劈昏了她!
那傢伙呢?
她著急了起來,轉動仍隱隱作疼的頭顱,尋找那道在命運安排下,與她緊密相連的高大身影。
不期然地與一雙陰沉、燃著怒焰的眼睛相遇,舞陽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一股寒意自腳底升上背背,直達腦門。
從初次相遇,到被力飆劈昏之前,他從來沒用過這麼冰冷的眼光看她;甚至在她用匕首威脅他的男性氣概時,他都沒這麼生氣。如今聚集在他臉上的憤懣,像此時逐漸陰霾下來的天色。
原本清澄藍色的天空,不知什麼時候被一層灰蒙的厚雲所遮住,僅有幾絲陽光突破雲層,罩住她倒臥的褐色枯葉堆。
但這一刻,連這僅有的陽光都黯淡下來,篩落枝椏隙縫的是冷冷的光。舞陽覺得全身冒起寒意,勉強撐起身子坐起,垂著頭,躲避力飆冰冷的注視。
瀑瀑流水嗚咽地流過舞陽耳畔,力飆高大的身軀遮住了他身後的一道山泉,穿梭在林葉間的風颯颯作響,捲起舞陽身邊的枯葉,在兩人視線間形成一道飛舞的金褐色枯葉牆,
這道牆,怕是她再也跨不過去了。舞陽黯然傷地在心裡感歎。
"我不是故意的。"她只能這麼說。
禁錮在身體裡的憤怒被這句話釋放,一下子把他的自制力衝破。力飆掄起拳頭,大跨步來到舞陽面前,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氣呵!氣得不曉得該先罵她哪句話。氣得想要掐緊她脖子,搖醒她頑固、多疑的小腦袋!
她到底想怎樣?為什麼不信任他!
"如果你是我,你也會這麼做的。"她掩住臉,為自己辯白。
什麼話?他會像她做出這麼沒理智、愚蠢又衝動的事?
"你曉不曉得你在做什麼?"力飆一字一字地進出他的憤怒和心痛,害怕及委屈。這女人根本沒大腦!
"我……我只是想救族長。"舞陽放下掩在臉上的手掌,仰起頭承受他的責難。
那含淚的眼眸裡,閃爍著一抹不容人質疑的堅定。力飆被她的眼光震懾住,仍無法原諒她的愚蠢。
"所以……"他咬牙切齒地嘶喊,"你打算衝到那群九黎人面前表白自己的身份,要他們幫你救回你的寶貝族長?"
"是,我是打算這麼做!"
舞陽毫不遲疑的回答,狠狠地揪痛了力飆的心。他仰頭哈哈大笑,迴盪在靜寂森林的刺耳笑聲,驚動了安歇在枝椏間的飛禽,霎時鳥翅拍羽聲不絕於耳。
舞陽臉色蒼白地呆望他笑得前俯後仰、聲音漸漸嘶啞,而後斷續地發出乾啞的笑聲。
"為了族長,我會做任何事。"她咬住下唇,眼睛出奇地明亮。
"任何事?"力飆揚了揚眉,滿是嘲弄的眼眸射出野獸般陰沉猙獰的光芒。"包括讓六名大漢將你剝個精光,把你像小白羊般的身軀輪流騎在胯下,發洩他們的獸慾?"血色完全自舞陽臉上退去,一抹驚懼飛濺出她眼外。
"你……你胡說!"她激烈地否定他淫穢的指控,顫抖的聲音洩漏了心裡的恐懼。"鳳族是應九黎共主蚩尤邀請前來的貴客,他們不敢這樣對我!"
"這可難說。"力飆不帶任何感情地吐出他的幸災樂禍。"你知道他們在計劃什麼嗎?他們正準備到附近的村子,搶幾個村女供他們享樂。你以為當他們正這麼想時,突然冒出來個自稱是鳳族人、比尋常村女要美艷動人的尤物,他們會跪下來膜拜你,將你奉為神明,小心伺候嗎?"
"可是我是……"
"它們才不會管你是誰!就算想管,胯間那匹不受控制的野獸也不容他們管!無主的女人,任何男人都可以掠奪,我保證那幾個人會不客氣地佔有你、撕裂你,享受你的哀號、呻吟、哭叫……"
"你別說了!"舞陽掩住耳朵,嬌軀在風中輕顫。
"光聽聽就受不了了?"他殘酷地冷笑。"那你想不想知道,當你告訴他們鳳族人的遭遇,你指出身為敵人的我的存在後,那些人會怎麼對付我?如果一矛把我殺了,還算便宜,我猜想,大概會先砍斷我的四肢,再一寸一寸割下我的肉……"
"別說了!"她激動地搖頭,光想到那樣的畫面,她就想吐。
"別說?"他乾笑一聲,伸手扳住她臉下顎,抬起她滿是淚痕的驚慌小臉,硬起心腸道:"你之前不是還想出賣我嗎?怎麼這時候聽不下去了?"
"我……無意……傷害你。"她艱難地從乾澀的唇間吐出。
"哈!你要我相信?"他灼熱的氣息噴在她臉上。
"我不管你相不相信,反正我說的是真話。"舞陽黯然地垂下眼簾。
她真的沒想過要傷害他。當時她腦子裡一片混亂,一方面想要信賴力飆,相信他會帶她見到族長。另一方面則害怕力飆騙她,急於逮住機會聯絡九黎人,請他們幫她救回族長。這兩股力量拉扯著她的心,根本不容她深入考慮。
她對力飆信任本來就不紮實,再見到九黎士兵,乍然浮現的一絲生機,更擾亂了她的信心。
身為鳳族族長的侍衛隊長,不容她考慮其他人、甚至自己的處境,必須以族長的安全為最大的考量。
"你的實話還真是傷人。"力飆譏刺的口吻仍沒有絲毫軟化,"反正你就是不相信我。"
"如果你是我,你也無法全然相信一個擄走你族人、可能危害你族長生命安全的人。"
"我跟你保證過他們不會有事,也答應要帶你去見你的族長……"
"但這樣還不夠。"舞陽悲傷地搖著頭。"我無法確定的是,你的同伴是不是如你講的那樣,善待族長和我的族人。萬一你騙了我,我們豈不是任你們宰割,我死還不要緊,族長是族人的希望,我不能讓族長……"
"說來說去,你就是怕你的寶貝族長受到傷害!"彷彿被人在傷口上撒上鹽巴,力飆好不容易稍微平緩下來的怒氣再度洶湧了起來,加劇了他的憤怒,使得箝住舞陽下巴的手不受控制地使了蠻力。
舞陽吃痛地逸出呻吟,力飆不留情地逼視她。
昨天下午見到舞陽和鳳族族長親熱的畫面,像毒蟲般蟄痛他的肝腸。夾雜著憤怒的苦澀、辛辣情緒在胸臆間奔竄,找不到出口可以宣洩。
他陰鷙地瞪視舞陽因痛楚而皺起的小臉,隱藏在憤怒下的渴望,催促他佔領她喘息的紅唇。被嫉妒蒙蔽的意識逐漸混亂,力飆再管不了微弱的理智呼喚,以鷹撲兔的迅猛姿勢攫住她的唇,焚燒出他壓抑了一整天的熱情,和所有的男性渴望。
舞陽僵住,他又用那種方式侵奪她了。
掄著拳頭,她承受著他狂風暴雨般的激情,無措地被他抱在懷裡,除了不能呼吸外,體內還有種燒灼的怪異情愫在騷動,教她害怕了起來。
她只能死命地握住拳頭,制止自己想張開手掌撫摸他身體的渴望,甚至試著忽略他探進她喉嚨裡的深切吸吮,如一尊石像,繃緊著身軀抗拒在體內吶喊的女性需要,靜靜地矗立在他懷中。
得不到反應的力飆憤然放開她,交織著情慾和怒氣的眼睛灼灼地瞪祝她。
急促的喘息聲充斥在兩人之間,舞陽空洞、茫然的眼光,令力飆沮喪地抽回視線,放開了她。
這天殺的女人,活像他是在強暴她似的!
他從來沒在女人面前這樣吃癟過,所向披靡的男性魅力,受到前所未有的挫折。
他氣舞陽的頑固,更氣自己的沉迷。
不過是個女人罷了,或許是比尋常女子嬌艷嫵媚,何以讓他如此癡迷?
力飆啊力飆,這女人心裡只有她的族長,不管你對她如何好,她還是無動於衷。
"我跟族長從小一起長大,未曾分離。"舞陽忽然解釋起來。"從懂事以來,我就被訓練要以生命護衛族長。我們一起受戰士的訓練,一起吃飯,一起玩耍,一起欣賞夜星的燦爛,一起傾聽森林的聲音,一起接受大祭司的教誨。有什麼心事,我都會跟她說,她有什麼心事也會跟我講。傷心時,一起流淚。快樂時,一起歡笑。我們甚至可以躺在床上說心事到天亮……""別說了!"力飆大吼一聲,阻止她再說下去。
光想到舞陽和那個天殺的娘娘腔鳳族族長躺在一起的畫面,他就一陣氣血翻湧,一顆心被嫉妒的情緒凌遲得七零八落,汩汩流著血。已經許久許久沒這麼痛了,為什麼他會對這個認識不到兩天的女人產生痛苦的情緒?
好恨,好恨!恨不得衝回隱蔽的藏身處,一把揪住需人保護的娘娘腔鳳族族長飽以老拳……但如果揍壞了那張俊臉,舞陽一定會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