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董妮
自從水芝茵受傷半身癱瘓後,林永傑就每天一通電話、三天一封信、一星期一束玫瑰,極盡所能地鼓舞她、嬌寵她。
這三個月來,他不只一次要求見她。
但她不願心上人見著自己落魄的模樣,總是嚴詞拒絕。
她其實很怕日子一久,林永傑會失去耐性,另尋佳人去也。
可幸好,他待她始終如一。
這樣看來,上天待她還是不錯的。她雖然因為車禍而受苦,但這場意外卻讓她和心上人之間的感情更加堅定。
日後,他們有這種患難之情做為基礎,相信兩人的婚姻一定會很幸福。
「林先生打過電話了,他問,這個星期天可不可以見小姐?」周姨說。
「不是告訴他,我不想讓他看見我醜陋的樣子,請他再等等嗎?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見我啊?」她嘴裡抱怨著,眼底眉梢卻是掩不住的春情。
「小姐其實很開心林少爺的癡纏吧?」周姨跟她打趣道。
水芝茵雙頰登時紅如火燒。
哪個少女不懷春呢?尤其她的未婚夫還是個人見人愛的白馬王子,卻如此珍視著她,怎不教她心花朵朵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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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因的長相實在沒什麼可讚之處,充其量只能用「憨厚」二字形容。
加上他又不注重穿著,雖不至於衣衫襤褸,但也稱不上搶眼,因此多數人對他的第一印象都是——一個無害的好人。
不過只要跟他相處上一天,所有人都食發現,雷因的個性差勁得很。
他行事一絲不苟,嚴以律人、更嚴以待己。
沒有人喜歡跟他一起做事,太累了,他要求完美的高標準,簡直不像人。
除此之外,雷因也時常給人一種崇高、無法接近的感覺。
而且沒有人知道,雷因其實有一項很大的缺點,那就是——有仇必報。不過他聲稱這是曠古絕今的大優點,代表他愛憎分明。
雷因報仇的速度和手段,只可用「匪夷所思」四個字來形容。
當他收到水芝茵的「來電」大禮後,三個小時內,他迅速回贈了一項超級禮品。
深夜十一點,水芝茵在周姨的攙扶下進入洗手間。
儘管行動不便,水芝茵還是堅持每天沐浴、敷臉、按摩並且自行處理生理問題……務必保持最佳狀態,希望在身體恢復後,能以最美麗的姿態見到未婚夫。
而今晚,當她強撐著坐上馬桶,一股濕涼感在臀部邊緣掃動。
她起初沒怎麼在意,受傷後,她下半身的感覺常常都怪怪的,她以為自己搞錯了。
但那股濕涼感越來越明顯,她臉色逐漸發白,想起日前在電視上看到,有蛇出現在沖水馬桶裡的新聞。
這幢別墅位處深山,誰也不曉得會不會有哪位「訪客」突然秀逗,前來拜訪。
她大叫:「周姨——」
以往水芝茵一進浴室,沒磨蹭兩、三個小時是不會出來的,周姨以為今天也會如此,所以她很快樂地溜到廚房吃宵夜去了,沒聽見水芝茵的呼喚。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也不知過了多久,任憑水芝茵喊破嗓子都沒人理會,她越來越害怕。
「來人啊!誰都好,快來個人……」最後,她終於忍不住猛力掙扎,翻滾著跌下了馬桶。
幾乎是同一時刻,一根濕漉漉的羽毛掠過她眼前。
水芝茵張大嘴,不敢置信地瞪著那根羽毛,剛才就是這玩意兒嚇得她三魂飛去七魄?
她抖著手,伸向前去欣起馬桶蓋,那根羽毛立刻掉了下來。
水芝茵的臉色由白轉黑。
那是個很簡單的機關,用一個彈簧壓在一根羽毛上,固定在馬桶座邊,任何人一坐上去,羽毛立即彈起,搔刮著來人的臀部。
它傷害了她一顆脆弱的少女心。
水芝茵怒火沖天,想都不必想,整棟別墅裡只有一個人敢對她幹出如此惡劣的行為,那就是雷因!
她從小受寵,家境富裕,幾乎是被捧在手心中長大,何時曾受過這樣的委屈?眼淚當下飆出眼眶。
她想也不想,放聲大叫:「周姨、周姨……」這一喊就是半個小時,嗓子都叫啞了,她還在喊。
周姨再怎麼溜班也有限,二十分鐘後,她終於吃完宵夜回來,一聽見水芝茵的叫聲,嚇得臉色發白。
「糟糕,惹大小姐生氣了,往後還有好日子過嗎?」她忙不迭地衝進浴室,就見水芝茵狼狽地跌倒在地,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小姐,你怎麼摔倒了?」周姨才伸手過去想扶起水芝茵。
水芝茵劈頭就給她一陣亂打。
「你真可惡,居然丟下我一個人,我要叫爸爸炒你魷魚,你混蛋……」天曉得她剛才真是嚇死了。
「別呀,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諒我吧!」周姨拚命道歉。
「你活該,我要叫爸爸讓你不能再當看護,你永遠也別想再找到工作了!」水芝茵氣極,口不擇言。
「不要啊!小姐。」周姨表面上裝得恭恭敬敬,心底卻是不服的。
但水芝茵沒發現,她哭都沒時間了,哪會注意到其它?
她畢竟太年輕了,又嬌生慣養,以為世界就掌握在手中;憑水家的財勢,有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
雷因對水芝茵的第一印象其實挺好的。
他覺得她雖然驕縱任性,卻有很強的意志力,不輕易因為挫折而屈服。
不過——
「如果她再這樣不懂事,就算她生命力強過蟑螂,大概也活不了太久。」水芝茵浴室裡的機關就是他設置的,他當然會躲在一旁偷看這場好戲。
自然,他也瞧見了水芝茵與周姨之間的互動,注意到周姨怨怒的眼神。
事實上,雷因打一開始就對周姨這個人非常頭痛,她是水家下人裡頭最固執、最愛偷懶、又最喜歡倚老賣老的人。
他若想在水家做任何改革,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周姨。
只要能解雇周姨,對他為水芝茵安排的復健課程將會很有助益。
但他絕不願讓周姨懷著怨恨離開,天曉得「恨」會讓人做出多麼愚蠢的事?
他應該出面阻止水芝茵對周姨的護罵才對,可是……現在的水芝茵就像個潑婦一樣,凡人輕觸其鋒,等於找死。
「還是算了,下回再說。」他喜歡跟女人玩遊戲,但討厭跟她們吵架。
他默默地挪動身軀,準備離開躲藏的衣櫃。
砰!一個人從浴室裡被推了出來,是水芝茵。
周姨終於被她打得受不了,還擊了。
雷因懊惱地閉上眼,他不想插手她倆之間的爭執,若讓人發現他半夜時分躲在女人的衣櫃中,就算有天大正當的理由也變成下流。
可是,左瞧瞧周姨氣得扭曲的臉、右瞄瞄水芝茵無力掙扎的纖弱嬌軀;要賭水芝茵能在周姨的盛怒中殘喘多久……
也許五分鐘都不到。雷因暗猜。
他應該出面為水芝茵解圍的……只是應該,實際上……
「你夠了喔!」怒火讓周姨全身發抖。「我也是人,不過領你家薪水繃口飯吃,沒理由讓你打著玩。」
水芝茵恨恨地瞪著她。「你既然領了薪水,就應該做好工作,你讓我摔倒就是沒完成任務,憑什麼領這份薪水?」
「了不起我給你扣錢嘛!你打什麼打?」她是來當看護的,又不是出氣筒。
「你不是窮得要命,急著掙錢嗎?」
「就算我再窮,也沒必要讓你當玩具打。」
「我打你,就當抵銷你失職的過錯,不會再扣你薪水了,你還可以繼續賺錢,不好嗎?」
打得她鼻青臉腫就叫好嗎?有錢人的觀念怎麼如此詭異?周姨惱得吹鬍子、瞪眼睛。
可當水芝茵振振有辭地問道:「還是你寧可被扣錢,也不要挨打?那我讓你打回來好了,不過我要叫爸爸扣光你的薪水,哼!」
有這種說法嗎?周姨還沒有反應,雷因已經先昏倒在衣櫃裡了。
水芝茵的確需要復健,不只是她那雙腿,她那顆裝滿奇思異想的腦袋也要重新教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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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因終究沒有出面為水芝茵解圍。
他發覺她非常需要再教育,也就任憑那對天才主僕去搞了。
他一直在衣櫃裡縮到清晨四點,水芝茵和周姨終於達成共識,水芝茵不再打人,周姨先前的失職就當抵了那幾拳,往後誰都不准再追究。
她倆各自睡下了,雷因才躡手躡腳爬出衣櫃,全身的骨頭都僵掉了。
下回要再玩,應該找個更舒服的躲藏地點才對。
他邊呢喃著、邊捶腿捏臂,摸出她的閨房。
雷因離去後,整問房安靜得落針可聞,連空氣都是沉滯的。
這真是太奇怪了,再怎麼樣,有人在的房間還是應該有點呼吸聲吧?
但此時此刻,週遭卻似乎連水芝茵和周姨的喘息聲都消失了。
一直到雷因的腳步聲完全聽不到了,兩個大大的呼吸聲倏然響起。
「呼,他終於走了。」這是周姨的聲音。「我剛才緊張得連呼吸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