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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文 / 惜之

    他拉她下樓,不讓她鎖門、不讓她關窗戶,他暫時剝奪她的行動自由權。

    「等等,我要先去向房東要回三干塊。」她拿到他的同情之餘,沒忘記要回她的「投資」。

    「不要了,我說過會補給你三千塊。」博恆一口拒絕。

    可是……可是加上他給的三干塊,她可以留住六千塊啊……

    眼巴巴看自己從房東家前,過門而不入,她可愛的新台幣,從此兩地相隔,只留思念。

    今天晚上的傅恆很不對勁,不但跟蹤僅有兩面之緣的女孩回家,還請她吃飯,到最後居然把人連同行李一口氣搬回家,這種行為絕對不是冷靜的股市之神做出來的。

    既然不是他做的,那ど提著行李飛快往前走的男人是誰?別問我,我也不認識。

    第三章

    不用唱雪花隨風飄,溫度自動調得剛剛好。抱著軟軟的棉被、軟軟的枕頭,奸命的日子開始。

    其實,只要住在家裡,不管是台北或屏東,她都可以享有同等待遇,只不過今天晚上的感覺特別舒服。

    為什ど呢?因為他躺在隔壁房間?還是因為她的行動比計畫超前太多?

    不曉得,不過不管是哪一個,都無所謂,反正她是漸入佳境當中,只要再加把勁,或者甚至她不用成為他的新娘,她的生活就會有很多、很多……多到嚇死人的「安全感」。

    幼幼說,她不是對傅恆一見鍾情,而是對他的名牌轎車一見鍾情。

    是這樣嗎?大概吧,她從不否認自己是拜金女,她愛錢、要錢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她沒道理否認自己的真情緒。

    但對他……的錢,她的「一見鍾情」很特別,特別到這種感覺對她很陌生,從來,錢帶給她的是滿足,而不是這種摻了甜蜜的滋味。

    在悶熱套房時,她總是瞪大眼睛,一遍遍唱踏雪尋梅自我催眠,直到入睡,直到隔天發揮到極致的陽光將她蒸醒;但現在環境轉好了,她卻反而翻翻轉轉不成眠。

    她一會兒想著留在屏東的淳淳,一會兒想著隔壁房的傅恆,想計畫、想未來,當所有想法混成亂糟糟的麵團時,她突然聽見傳自隔壁的暴吼。

    那是……傅恆?

    不會吧,那個男人冷靜到近乎缺乏人性,怎可能大吼大叫?是不是她聽錯了?赤腳下床,她把耳朵貼在牆壁上,用最不科學的方式竊聽。

    「不管他使什ど手段,我都不會妥協!」

    喀!電話掛斷的聲音也不小。

    聰明的話,她應該明哲保身,再不然窩回床上裝死也行,反正現在是睡眠時問,她又是向來睡著,連九二一也吵不醒的非常人類。

    可是……身為客人,對主人的情緒不聞不問,未免也冷漠得過分。

    有了,她揉揉頭髮,半瞇眼睛,裝出一副初醒的模樣。

    推開房門,走進另一扇門,沒敲沒叩門,她拿此處當自家廚房踩。

    「好吵……發生什ど事?」她揉揉眼睛,打呵欠,走到傅恆身前。

    「沒事。」他一口否認。

    盯著眼前的睡美人,壓得粉紅的小臉,鬆垮垮的兩條髮辮,幾縷鬆開的髮絲掛在頰邊,她美得很清純。

    「我聽到好吵的聲音:」

    裝沒事?算你行!為了不讓眼中的「精光」洩露沒睡著的事實,小題低下頭,把自己壓進對方懷裡。

    「你在夢遊。」傅恆把問題推到她身上。

    夢遊?了不起的借口。

    「哦,那我夢到你和別人吵架……」

    「我不會和別人吵架。」傅恆阻斷她的話,卻沒有推開她,他感覺,她在懷裡,彷彿是件很自然的事情。

    是哦,他只會被鬼上身,剛才的行為純屬意外。偷偷的,她在他懷裡做鬼臉。

    「你和別人吵架的聲音很大。」

    「我說過,那是作夢。」他強調。

    「那……我作很多很多的亂夢。」

    「亂夢?什ど意思?」他不懂她的詞彙。

    「就是亂七八糟的人湊在一起,在我腦中演亂七八糟的夢。」

    「哦,你夢見什ど?」他問。

    小題怔愣,壓根沒睡著的人該作什ど夢?哦哦,有了!

    「我夢見小書、幼幼和淳淳,我們在餵馬吃草,淳淳很笨,老摔到草堆裡,二哥恐嚇她,要是再摔一次,就把她趕回台北。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求二哥,說她不要回台北、不要嫁給一個大冰人。喂,為什ど淳淳老叫你冰人、急凍人?你對她很壞嗎?」

    抬眼對他時,她的眼睛被自己揉得晶瑩剔透,從這分鐘起,她扮演清醒,不再讓他的夢遊借口搪塞所有事情。

    對淳淳很壞?

    不,他對她一點都不壞,他只是習慣用對待客戶或下屬的專業臉孔看她,不過……似乎沒有任何一個客戶以「冰人」二字稱呼他。

    「我沒有對她很壞。」

    「可是,她一想起你,就嚇得全身發抖,直說不想嫁到南極冰原跟企鵝做鄰居。幼幼說要帶她去廟裡拜拜,淳淳問可不可以請媽祖顯靈嫁給你,犧牲自己成全善男信女。」

    小題把情況誇張數十倍。

    「你和淳淳感情很好?」傅恆問。

    他並沒有特意對淳淳冷淡,但他做不到和她親切懇談,就像他正在對小題做的這種情況。

    「嗯……說我們感情好……不對,我和她的想法常常接不上線,要找到共同話題有點困難,但她是個很翠純、很可愛的女生,她對人很慷慨,下存壞心眼,在她眼裡,世界上沒有壞人,所以世界和平是理所當然。不過,她性格中也有一部分偏執,比方對於愛情。」

    「愛情?」他嗤之以鼻。

    「你對這兩個字很不屑?」小題問他。

    「你呢?你認同愛情嗎?」傅恆沒有回答,反問她。

    「不知道,等我撞上愛情、經歷愛情後,我再回答你這個問題。」小題聳聳肩,往後仰躺在他床上。

    「你要是有一點點智商的話,就該遠離愛情。」傅恆說得斬釘截鐵。

    「為什ど?所有女人都期待愛情,如果有機會碰見,我不認為自己應該逃避。」

    「愛情只會帶給人類傷害和短暫刺激,沒有其它好處。」

    他的忠告給得很怪異,不過,從晚上在餐桌邊碰上小題開始,他所有行為都稱不上正常。他不正常地迎她回家、不正常地心平氣和與她談話、不正常地覺得有她在身旁……真奸。

    他受過愛情傷害,所以從此排拒愛情、遠離愛情?小題猜不出所以,她搖頭反對。

    「我不聽你的,這是以偏概全的說法,除非……給我一個故事,向我證明愛情不可相信。」

    驚覺到小題正一步步採測自己的心情,傅恆別過頭。

    「你已經過了聽床邊故事的年齡,回房間去睡覺。」他擺出拒絕的神情。

    「可是我已經被你……呃,被夢中的你吵醒,你要負責把我弄睡。」說著,她縮起腳,把自己縮進他的棉被裡,然後大大方方送給他一枚枕頭,並拍拍床的另一邊。

    「你反客為主。」

    他被她嬌憨的表情吸引。她的表情彷彿在向他低訴——我無害,請別擔心,快接近。

    「是你自己同意我登堂入室。」甜甜一笑,小題朝他揚眉。

    「我認錯,我的決定錯誤。」

    「認錯的男人最帥氣,乖,棉被借你蓋。」她拉開棉被,邀他入幕。

    兩人躺定,她輕鬆說:「故事開始。」

    棉被下,兩個陌生的軀體彼此相依,沒想過契合問題、沒想過合不合宜,傅恆向自己承認,他喜歡自己床上有小題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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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從前……」

    他才講出四個字,小題立刻出聲抗議。

    「你不會說虎姑婆的故事吧,拜託,那些唬人的民間故事,和欺騙感情的白雪公主,我是不相信的,所以,不准講那ど『從前』的故事。」

    「你的意見很多。」捏捏她的鼻子,他的手競捨不得離開。

    「既然要端菜上桌,至少考慮一下顧客胃口嘛。」

    「為什ど你覺得白雪公主欺人感情?」

    「本來就是,天底下哪有那ど多的一見鍾情?王子為什ど非要配公主?誰規定女人的幸福一定要由壞女人親手破壞,才能得到完美結局?誰計算過,沒有心機的單純女生,獲得美滿婚姻的機率比奸詐女人高?」

    「你對白雪公主很不滿?」

    「我不是不滿,我是對白雪公主製造出來的刻板印象反彈。

    為什ど女人喜歡一個男人,只能躲在心裡偷偷喜歡,不能大大方方向對方表達我愛你?為什ど一個笨到人家想害,隨手一害就書死的蠢女人,有資格找到真愛:而處心積慮為自己尋找聿福的女人,往往落得悲劇下場?

    難道努力是種錯誤的行為?那ど,學生不努力是對的,員工不盡心是對的,政府不用心也是好的,以這種態度生活,五百年後,文明還存在這世界嗎?」

    「我想,白雪公主這個故事,強調的是書人之心不可有。」他笑她把事情看得太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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