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喬安娜·林賽
考特尼緊閉住嘴。老天,他又在生氣了。但她對那印第安人並不感到十分緊張,只要錢多斯不在意,就不必太緊張。
不久,他們超出了那個印第安人好遠,她回過頭,看見他並沒跟上來,仍就坐在那個小山坡上。
然而,隨著午後時光的消逝,考特尼逐漸記起她所聽到的或讀到的那些有關印第安人襲擊的事——包括她親身經歷的那一起。她認為有幾次襲擊是對喬治·卡斯特和他的第七騎兵團血腥屠殺一支友好的夏延人的回敬,情有可原。那場屠殺就發生在她失去父親後不久的同一年內,而且實際上,正是因為那場屠殺,卡斯特直到最近才因證據不足被無罪釋放。
她歎息一聲。白人大肆殺戮,印第安人尋求報復;接著白人為此繼續報復,印第安人又奮起還擊——就永無休止了嗎?看起來不像會有休止之日,至少短期內不會。印第安人部落遍佈從墨西哥到加拿大邊境的廣闊土地,沒一處太平無事。
一年前,十輛馬車在德克薩斯北部遭到一百五十個基奧瓦人和科曼契人的襲擊,馬車是從韋福德運送穀物到格裡芬堡去的。雖然車主擺起車陣進行抵抗,好讓他的幾個手下能夠逃脫,但後來發現未能逃掉的人都被打死了,還缺胳膊少腿的。
據說是基奧瓦人的首領塞特一泰恩一特,通常稱做薩坦塔,領導了那次襲擊。這位引人注目的首領很容易被認出來,因為他常戴一頂插有羽飾的黃銅頭盔,穿一件掛有肩章的美國陸軍將軍的夾克衫。
考特尼還能想起馬蒂笑話那個印第安人首領在襲擊拉恩德堡之後,表現出的幽默。偷走兵團的大部分牲口後,他還煞有介事地給指揮官送去一封信,抱怨偷去的馬質量低劣,還要求在他下次光顧時能搞到幾匹好點兒的坐騎!
考特尼確信在這一路上她不會碰見那個印第安人,因為薩坦塔目前正關押在德克薩斯州立監獄,儘管有傳聞說他可能會獲得假釋。還有其他一些名聲顯赫、引入注目的首領,比如那個混血的匡納·帕克,這人最近成了一支科曼契人的首領。另外還有其他一些戰鬥團體,有的甚至來自那些保留地被認為馴服了的印第安人。
是的,這程旅途有著真真切切的危險。一個男人真的能夠保護她嗎?她想只得祈求上蒼保佑他們平安,希望他們的馬強健可靠。要是她老是想著如此種種可能性,她會走不過去的。不行,最好採取錢多斯那種姿態。
她但願他如此安之若泰不會出錯。
錢多斯一直等到他確信考特尼睡著。他站起來,只拿起靴子和槍,然後悄悄地離開了營地。他沿著遠離那條河的方向走著。夜很黑,一切都籠罩在黑影之中。
沒走多遠,飛狼便發現了他,伴到他身旁。他們無聲地往前走,直到他們的說話聲不會被風吹到人耳之中。
"她是你的女人?"錢多斯停下來,望著前方。他的女人?這話聽起來不錯,真的。但是還從未有過哪個女人他稱之為他的,也不想有。他屢次回訪的唯一女人,就是那個激情放蕩的卡利達·阿爾瓦雷斯。不過卡利達屬於很多男人。
"不,她不是我的女人。"他最終說道。飛狼沒有漏過他話音裡的那一絲遺憾,"幹嘛不?"有很多原因,錢多斯知道,但他只給出了最為明顯的一個。"她不是個盲從的人——而且對沒幹完的事我不想半途而廢。""但是她同你在一起。"錢多斯咯咯一笑,潔白的牙齒在黑夜裡閃了閃,"你平常沒這麼好奇,我的朋友。要是我告訴你她比我更強大,或者說更執著的話,你會認為我瘋了嗎?""她擁有什麼力量?""眼淚——就他XX的眼淚。""啊,我清楚地記得眼淚的力量。"錢多斯知道他又想起了他死去的妻子。她從未從他記憶裡消逝過。一句話或者一個眼神,飛狼便會生動詳細地為錢多斯將她的一切娓娓道來。
儘管他深愛著的人的鮮血在指引著他腳下的路,錢多斯盡量想忘卻那些不幸。飛狼不一樣。這個科曼契勇士每天都生活在記憶之中。那是他活著的依靠和原因。
對兩人來說,不到那十五個屠夫個個最終血債血償,那場噩夢便不會結束。只有那時,錢多斯才不會在睡夢中聽到那聲聲嘶叫,不會看到飛狼,他最親密的朋友,倒在他死去的妻子身旁,一臉漠然地看著他兩個月大的兒子躺在幾英尺外,眼淚如泉水一般湧下他的面頰。一個幼弱的嬰兒被割破了喉嚨!
多少次當這些慘象縈繞他時,錢多斯便對身邊的一切失去知覺,那時他在內心深處會再度狂嘯,就如他那天回家,目睹那場噩夢時一樣。他不會輕易地流淚,不像飛狼,也不像他繼父——他蓋上妻子的雙腿,腿上沾滿了屢遭姦污後的血污,又合上她的雙眼,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裡充滿了痛苦和對死的恐懼。藍色眼睛的女人,他們這樣稱呼錢多斯的母親。
也許有一天眼淚會流下來。那時他將不再聽到她的嘶叫。也許那時她才能最終安息。可是他覺得白翼的形象在他的腦誨中永遠也不會褪色。他那異父同母的小妹妹,他多麼鍾愛她,她又是多麼敬愛他。正是對這個甜甜的、可愛的小姑娘的殘害使他的靈魂變得冷酷無情——折斷的雙臂,齒痕纍纍,扭曲的、沾滿血污的身體。強姦他的母親總算還能解釋。她是個漂亮的女人。但姦污白翼實在慘絕人寰,令人髮指。
製造這幕慘狀的十五個白人中,只有兩個還活著。在第一年內,飛狼和其他五位與錢多斯一道騎行的勇士便找到並處決了大部分的兇手。錢多斯的繼父追擊科特爾兄弟倆,後來被發現死在他倆的屍體旁。只是在那些狗雜種躲進鎮子裡,一小伙印第安人無法接近他們時,錢多斯才把頭髮剪成和白種人一樣,腰裡別上槍,這樣他便能進到鎮子裡,將他們驅趕出來。
那兩個只知道叫做泰德和卡爾的牛仔聽說錢多斯在找他們,趕緊離開了鎮子。他們撞到了飛狼的手裡。又過不久,辛辛納蒂遇見了錢多斯,還有柯裡也遇見他。兩人都送了命。
錢多斯最想找到的是韋德·史密斯,這人一直躲他躲得遠遠的,跟特拉斯克一樣。
約翰·漢德利不打自招地提供了不少信息,比那個胖農夫死前交待的多得多,並一一把名字和罪行對了號。是特拉斯克殺害了飛狼年輕的妻子,不除掉他,這個科曼契人不會罷休,就像錢多斯沒找到史密斯前也不會善罷甘休一樣。如果錢多斯不能把特拉斯克交給飛狼,他便親手替他的朋友宰了他。但在割開白翼喉嚨前還百般折磨她的惡棍是韋德·史密斯,因此錢多斯要親自抓獲他。
只要可能,這些印第安人朋友們都一道騎行。他們一起到過亞利桑那,在那兒錢多斯找到了柯裡。他們不止一次地騎馬穿越德克薩斯,循著線索,進入新墨西哥——甚至往北到了內布拉斯加。他們騎馬奔馳時,錢多斯是他們中的一個,但靠近城鎮他不得不將他們留在身後時,他又成了錢多斯。這最近一次他們從德克薩斯便趕了上來,同他伴在一起,而且要不是因為考特尼,他也會同他們一道返回德克薩斯。
"他當時不在牛頓。"錢多斯平靜地說道。
"現在呢?""我聽說史密斯躲在德克薩斯的巴黎。"稍稍停了會兒。
"這個女人呢?""她也要到德克薩斯去。""是了。我想這次穿越草原你不會要我們做伴。"錢多斯微微一笑,"我想她不會明白,不會的。今天她看見你已經夠緊張的了,要是她還看見其他幾個,我就得設法對付一個歇斯底里的女人了。""那麼記住如果你需要,我們隨時在你的身旁。"飛狼說道。然後他悄悄地溜走了,跟他來時一樣。
錢多斯在那兒站了好久,仰望夜裡黑色的天空,感到心頭空藹蕩的。他會一直有那樣的感覺,直到最後一個屠夫斷命歸西。只有那時,他深愛著的那些死去的親人們才會安眠,才會不再在他的睡夢中嘶叫。
突然,一陣膽寒,他聽到有人在尖叫他的名字。這可不是夢。錢多斯感到一種從他回到營地家中那可怕的一天起再也沒有過的深深的恐懼。
他飛跑起來,跑得跟風一樣,一直跑到她跟前。
"怎麼啦?什麼事?"考特尼倒在他身上,緊緊地靠在他赤露的胸部。
"對不起。"她含糊糊地說著,臉埋在他的肩上,"我醒過來,你不見了。我並不是故意要尖叫——真的,我不是——但我以為你把我丟在這兒了。我——我快嚇死了,錢多斯。你真的不會丟下我,是嗎?"他一隻手插進她的秀髮裡,把她的頭往後拉了拉。他吻了她,強有力地吻著。他的雙唇,她曾認為是多麼性感的雙唇,在她的嘴唇上蠕動著,也不那麼輕柔。他的吻或者他的擁抱裡沒有絲毫的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