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宛柔
苗含月連忙將他扶起,柔聲道:"您的傷口很深,別亂動。"替他療傷時,她差點都嚇暈了。
龍驍掃了四週一眼,目光定在角落的藥罐,"你曾出去買藥?"
苗含月點頭承認,"您的傷太深,不敷藥不行。"
龍驍沉默了半晌,又問:"那你有聽到什麼消息嗎?"
苗含月遲疑地看著他,不知道該不該說。
龍驍瞧出她神色有異,心下明瞭大概不會有什麼好事。
"說吧,本王爺承受得住。"
苗含月凝望著他好一會兒,才道:"皇上駕崩了,新皇是三王爺。"雖然他甚少提到他們兄弟間的事,但身處王爺府,又是他的侍妾,多多少少知道他和二王爺感情甚好,和三王爺的關係則似乎不怎麼友善。
龍驍目光一沉,該死!龍堯憑什麼登上皇位?!
"還有呢?"他咬牙問道。
"官府現在正到處緝拿二王爺及您,外頭到處是官兵,城門不准任何人進出,就連藥鋪也不准做傷藥買賣。"
"想斷了本王爺的後路?龍蔚,你真狠。"龍驍望向她,疑問道:"那這藥你是如何得到的?"
"妾身是一間一間、一點一點去買來的,妾身騙他們說在廚房做活時受了傷,掌櫃才賣給我。"
龍驍感動的握住她的小手,"謝謝你。"
苗含月一怔,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七爺?"
"嗯。"龍驍挑眉瞧她。
"您向妾身道謝?"
"奇怪嗎?"
苗含月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輕輕地道:"妾身為您做什麼都是應該的,您毋需道謝。"
龍驍若有所思的盯著她,像是在研究些什麼。
不聞任何聲響,苗含月抬起頭來,對上他打量的黑眸。
"你真的不適合在王爺府生活。"她太善良,太忍讓,置身成群狼豺虎豹中等於是自尋死路。
"七爺?"苗含月小臉倏地蒼白。他這麼說是何用意?要趕她走嗎?不,她只求能跟在他身旁照顧著他。
"本王爺只是心有所感,沒事的。"如果他能夠乎反冤屈,他會給她一個合理的身份,就算往後他不再恩寵她,府裡的人也決計不能夠欺負她。
他在說謊,苗含月明確的感覺到。唉,是她自個兒太不滿足,他貴為王爺,就算此刻落難,也是尊貴之軀,她奢求了。
她深吸口氣,打起精神微笑道:"七爺,您昏睡了三天,肚子應該也餓了,妾身熬了粥。您喝點吧。"
話一說完,她起身到角落端粥。
龍驍目光鎖著她,瞧她忙碌的模樣,心緒翻騰不已。把她帶在身邊,他會不會太自私了?
苗含月端來粥,溫柔的餵著他。
龍驍一口接一口的喝下,心情也愈發沉重。
苗含月心細如髮,瞧得出龍驍神色有異,大膽開口問道:"七爺,您不喜歡吃粥嗎?"
龍驍搖頭否認,臉色沉重,半晌,緩緩開了口,"你離開本王爺身邊,說不定會過得更好。"
"七爺!"苗含月大驚失色。
"本王爺的冤屈若不能平反,你總不能一輩子跟著本王爺躲躲藏藏,耽誤了大好青春。"他不想她跟著自己受苦。
苗含月輕笑搖頭,"妾身只想跟在您身邊一輩子。"
這次龍驍沒再說話,只是揚臂摟她入懷。
她真誠的心意雖令他欣喜,卻無法減輕壓迫心頭的沉重。
一向冷情的他,也起了疑惑,他該讓她如此受苦嗎?
他不知道,向來理智的腦子,此刻卻愈想愈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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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飛逝,轉眼已過了半個月。
盤坐在廳堂上的龍驍,心煩氣躁地無法靜心運氣療傷,胸口的鬱悶隨著時間累積是愈來愈深,愈來愈重。
他到底還要在這個地方忍多久?二哥安好嗎?
苗含月手裡端著剛煮好的熱湯,站在廳外徘徊,遲疑著該不該進入。近來她也發覺到龍驍的脾氣愈來愈暴戾,就好像是只被圍困的猛獸,一心只想脫牢而出,卻無法如願。
她好心疼他,卻又無能為力,此時她好恨自個兒低微的身份,根本幫不了他,只能在他旁邊守著。
"含月,進來吧。"知道她在外頭徘徊,龍驍開口喚道,下了椅,索性放棄療傷。
苗含月走到他眼前,柔柔地問道:"七爺,好點了嗎?"
"嗯。"龍驍眺望外頭,隨口應了聲,像是在敷衍。
苗含月知道他心情不好,體貼的不再追問,將湯端至他面前。"七爺,妾身熬了熱湯,您快喝吧。"
龍驍接過手,連看也不看的直接飲下,未入喉間,他即吐了出來,怒道:"這是什麼東西?這麼難喝!"
話聲甫落,湯碗也被他摔在地上。
望著破碎的湯碗,苗含月心中一緊。她知道他吃不慣粗糙野菜,但她所有的銀兩全買了傷藥,實在沒多餘的銀子。
她蹲下身撿起破碎瓦片,一句話也不說。
瞧著她柔弱的背影,充斥在胸臆間的鬱悶頓消,取而代之的是股憐惜。
其實,他倒也不是吃不慣野菜粗食,當年駐守邊關時,城內無糧,他也曾和士兵們一同以野菜樹皮果腹,此刻會難以下嚥,全是心情不好的緣故。
"含月。"他不是故意要事負她的好意。
"七爺,妾身到外頭買熱包子好了,您等著。"收拾好碎瓦片放在一旁,苗含月朝他微微一笑,連忙離去。
瞧她急匆匆離去的背影,龍驍頓感愧疚,他不該遷怒他人,尤其是她。對於落難負傷的他,她依然毫無怨尤的盡心照顧他,這份情意,他記著。
他起身,不顧外頭官兵尋找,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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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含月來到大街上,想著龍驍陰鬱的俊顏,心疼萬分,尊貴的他遭此陷害,真是難為了他。
走著走著,她瞧見酒樓貼了紅紙正在找洗碗婦人,當下進入店家,向掌櫃說明來意。
掌櫃皺著眉頭,打量著苗含月,這麼個嬌滴滴的女子,做得了粗活嗎?正欲出言婉拒,坐在角落桌的客人不懷好意地出聲。
"像你這麼美的女子,怎能做粗活呢?不如陪大爺喝一杯。"其中一名男客起身走至苗含月面前,大手探了過去。
苗含月閃過男傷的毛手,淡淡道:"大爺請自重。"
幾名男人大笑,更有一名男子從懷中拿出一錠白銀放在桌上。
"美姑娘,只要你喝了這杯酒,這錠銀子就是你的。"
苗含月望著白銀,有了那錠銀子,龍驍就不需再用野菜果腹,可是……她若喝下那杯酒,和青樓裡的姑娘又有啥兩樣?
拿銀子出來的男人瞧苗含月盯著白銀不放,催促道:"銀子等著你來拿,還不快喝?"
苗含月遲疑不決,她該怎麼做才好?
"如果她喝下那杯酒,你們的命也沒了!"門外突然響起怒叱。
苗含月駭得轉過身,他怎麼出來了!
龍驍走進酒樓,拉著苗含月的手轉身要走,五名男人彈跳起身,衝過去團團圍住他們。
"小子,放開她。"到嘴的肥肉怎可任它輕易飛走?
龍驍冷哼了聲,身子一旋,給了他們一人一拳以示教訓。
"七爺!"
龍驍臉色陰沉,瞧也不瞧她一眼,怒不可遏的拉著她離開酒樓,走到一處偏僻街尾才放開她。
苗含月瞧他怒氣衝天的模樣,一時也不敢開口。
四下岑寂,不知過了多久,龍驍轉身瞪著她,冷冷的開口問道:"你會喝了那杯酒?"
"我不知道。"她老實地回答。自尊與他,她必須選擇一項,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須有所犧牲。
她的回答無疑增添他的怒火,她連一丁點的廉恥心也沒有嗎?
"你知道你要是喝了那杯酒,代表什麼嗎?"
"妾身知道。"她小小聲回答。
"知道了你還……"緊握住雙拳,下面的話他氣怒得不想再說,低咒了聲,他轉過身去,不想再面對她。
他的態度令苗含月的心狠狠揪緊、發痛。他不願瞧她了嗎?覺得她全身沾滿了污穢嗎?
她移步至他面前,柔柔喚了聲,"七爺!"
不瞧她,龍驍怒道:"不要喊本王爺。"
心好痛,她無法承受他鄙夷的態度,她只不過是想讓他好過些。
"妾身有自個兒的想法,但絕不會是您所想的樣子。"
不說話,也沒瞧看她,龍驍的臉色愈見冰冷。
苗含月緊捉著衣襟,像是在克制些什麼,語氣略顯激動,"七爺,請您別誤會妾身。"她幾乎快無法承受他的默然拒絕。
龍驍依然沒說話,半晌突然轉頭看她,問道:"你喜歡當妓女?"如果他再不出現,他敢肯定她會喝下那杯酒。
苗含月驚愕,"您為什麼這麼說呢?"
無視她眼中的哀痛,他逕自替她的行為冠上解釋,口不擇言地傷害她,"本王爺說的有錯嗎?只要有銀子,你不是什麼都可賣嗎?"
他侮辱人的話語除了令她感到痛心外,也讓她更看不起自己,他說的沒錯,當初她不就是把自己賣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