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宛柔
高霖放心地吁了口氣,望向閣內,但願主子能瞧在這是人之常情的份上,不對苗含月私自出府的行為加以懲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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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含月雖是刻意妝點過,但仍掩飾不住眉宇間濃重的哀傷,踏進清風樓之後,她朝內室走去,昏黃的燭光,安靜的樓閣,陰沉的令人心生畏懼,但對於遭逢喪親之痛的她,外在世界的種種都激不起她任何情緒。
"七爺。"盈盈一福,她的態度如同往常般柔順。
坐在大床上的龍驍抬眸睨她一眼,陰沉的黑眸閃了閃,冷聲質問:"今兒個去哪了?"
"妾身回家去了。"她老實回答,也用不著隱瞞他什麼。
"府內有府內的規矩,你不知道嗎?"讓她一個月回府一次,已是對她最大的恩寵,進入府內的小妾,從來沒有一位能夠出府回家探望。
低著頭,苗含月沒有應答,腦海浮現爹娘與弟弟們慘死的畫面,傷痛一遍又一遍扯裂她的心。
她的無語在龍驍瞧來如同頂撞。可惡!她分明不把他看在眼底,看來是他太寵她了。
"不應本王爺的話,簡直是違逆主子,你是存心想受家法是吧?"冷冷的語氣中隱含著怒火。
家法?如今就算是死她也不怕。苗含月嘴角苦澀一扯,仍是沉默。
龍驍眉頭一挑。好,真的是好,連話也不應了,看來是他管教不當。
"從現在開始,本王爺撤回命令,不准你再回家去。"
沒有親人的家,她回去做什麼?
"妾身謝過七爺恩典。"
她柔順的態度,莫名地引發他另一波怒火,深吸口氣,緩了緩揚起的滔天怒氣,他冷聲質問:"你和陳廷是何關係?"
不明白他話中意思,也無心去思索,苗含月淡淡反問:"妾身和陳護衛能有啥關係?"
龍驍冷笑了聲,"若沒有關係的話,憑你的能耐如何支使得動陳廷?"
聽出他不信任的語氣,苗含月心頭彷彿被狠狠的割上一刀,她沒回嘴,只是吸著氣,不讓淚水滴落。
她不回答,令龍驍原本壓抑住的怒火再也無法控制,他氣怒的衝下床去,揚手扣住她下顎,逼她抬起頭來──看見她雙眼紅腫、神色哀慟的模樣,他不由得一怔,心頭的怒氣瞬間消失無蹤。
"怎麼了?"龍驍放軟口氣問。
他的溫柔令苗含月的淚水奪眶而出,再也按捺不住地哭泣起來。
她這一落淚,讓向來冷靜沉著的龍驍也慌了手腳,她一向平靜得像是無情緒的人兒,怎麼這會兒……
"乖,別哭,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他像哄孩童般地哄她,直覺她必是遭逢天大的傷心事才會如此。
"妾身……妾身……"淚如雨下,她再也無法保持一貫平靜的面具,失去至親的痛苦,讓她心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到底發生什麼事?"龍驍再次詢問,他絕饒不了令她傷心的人。
苗含月咬著唇,這要她怎麼說?
龍驍眉頭一皺,"告訴本王爺。"
苗含月直勾勾地望著他,吸了吸氣,過了好半晌才開口,"我爹他們……他們全走了。"都是她害的,
"什麼?"他沒想到答案竟是如此。
淚眼模糊,她哭得無法自制。"我沒有親人了,從此刻起,我就只有孤零零的一人活在世上。"
"你還有我。"龍驍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可你不是我的親人。"失去至親的她,腦子無法再思考任何事,也管不了這話會激怒他。
龍驍面色一沉,對她的說法感到不悅,她應該把他當做她的唯一。
苗含月哭得淚眼朦朧,看不清龍驍的面孔,即使隱約能從他僵硬的身軀察覺他的不悅,她也無暇理會,或者說壓不想理會,她只想一死解脫。
見她哭得淚人兒似的,龍驍縱有不悅,也只能壓了下去,心疼地道:"別哭了,你這樣子只會讓他們走得不安心。"
苗含月緊緊捉住他衣襟,像是落水之人找到浮木般,"他們是我害死的。"
"他們怎麼可能會是你害死的?"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弱不禁風的模樣能害著什麼人,更別是她的親人。
"真的是我。"苗含月抬頭望著他。"我明知道二娘是貪得無厭的人,可我偏偏為了能讓家裡過得好點,她要銀子我就她,沒了銀子,我就把首飾給她,只希望家裡過得平靜。誰知道因此引來竊賊的覬覦之心,不但搶奪了家裡的銀兩,連人也不饒過……這都是我害的。"
從她哭哭啼啼的一席話中,龍驍聽出事情的來龍去脈,若她所言屬實,新月金釵流入街頭,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你二娘是咎由自取,與你無關。"她這般自責令他又氣又憐。
苗含月搖了搖頭,否定他的話,"事實就是事實,說再多也沒有用了。"
知她白責甚深,一時也無法自她心中拔除愧意,他只有緊抱著她,安慰著她,"你要哭就哭吧,可是得答應本王爺,就此一次。"
他的體貼令她感動也心痛。
如果,他不是王爺,同她一般是平凡人,她一定會敞開心胸去愛他的,可惜,他是王爺,尊貴的身份時時提醒她的低賤。
"謝謝七爺。"
龍驍沒說話,只是緊緊抱著她。
苗含月緊貼在他胸前,任由著他身子傳來的溫暖平息她的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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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龍驍放下哭泣一整夜的苗含月後,來到書房召見陳廷。
"陳廷,你應當知道本王爺找你來是何事。"龍驍劈頭就道。
陳廷微躬身答話,早有心理準備。"苗家一家人因為李氏招搖的關係,引來滅門之禍,昨日含月姑娘是回府奔喪。"
"嗯。"龍驍輕哼。
"七爺,要查是誰做的嗎?"陳廷大著膽子問。
"沒那必要。"龍驍輕嗤,"禍事是自找的,怨不得人。"
話雖如此,她傷心的模樣令他……
心念一轉,龍驍淡淡道:"去把那些人捉來吧。"
陳廷有些訝異,主子怎會在一瞬間改了主意?
龍驍故意不理會他的反應,坦白說,連他自個兒也感到訝異,怎會對一名侍妾如此重視,如此在乎她的情緒,又不願去深究原因。
"陳廷,你的膽子愈來愈大,沒有本王爺的命令竟敢隨意送她出府,分明是不將本王爺放在眼底。"他轉移話題。
"奴才不敢,只因含月姑娘苦苦哀求,所以……"
"算了,這次本王爺不計較,不過你記著一件事,不准對她有非分之想。"
"是,奴才謹記在心。"
"嗯。京城有無動靜?"他導入正題。
"一切尚稱平靜。"
"皇上病重,朝廷震動不安,凡事小心點。"
"奴才知道怎麼做。"
龍驍不再說話,腦中浮現的是那張梨花帶淚、摧人心志的臉孔。
從來沒有人可以牽引著他的情緒,他的心,而她,卻開了先例。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在乎她,但不能否認是她在他心目中有著一定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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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醒轉,這一覺睡得好沉呀。
苗含月坐起身,隔著床幔往外一瞧,這才記起她不是在荷花閣,這裡是清風樓。
怔愣了好半晌,她下了床榻,這兒不是她該來的地方,昨日龍驍為何召她來這呢?
一想到他,自然也想起他昨日的溫柔安慰,那真像是場夢啊……
深吸口氣,苗含月搖了搖頭,決定不再去想,他與她只有身子上的糾葛,其他的不能有,也不該有。
苗含月出了清風樓,才回到荷花閣,就瞧見繡兒領著多名姑娘站在前院,顯然又是來找麻煩的。
她深吸口氣,朝她們微點螓首,往她們身旁走過,不想多惹是非,但是她們不放過她。
"唷,這位妹子的架子真大,連我們也不放在眼底。"
"當然呀,人家昨兒個可是在清風樓度過,就要飛上枝頭當鳳凰了,豈會將我們放在眼底?"
苗含月不為所動地繼續往前走,彷彿沒聽進她們的話。
繡兒風眼一瞇,突然揚聲道:"我們的手段哪比得過人家,你們知道七爺昨兒個為何要她進清風樓嗎?因為她一家人全死了,聽說,還是她害死的,人家為了得到七爺的恩寵,無所不用其極呀。"這消息是她聽淨衣房的嬤嬤說的。
苗含月正要踏進閣,一聽到繡兒最後幾句話,心猶如被針扎似的,痛楚不堪,她沒有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得到龍驍呀!
繡兒瞧苗含月仍沒轉過身,嗤哼了聲,招手和其他女子一同離去。
聽不到任何腳步聲後,苗含月才慢慢的走進閣,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面上,心痛如絞的掩面哭泣。
她沒有要害死家人,沒有。
第六章
龍驍一回府,趕忙回到了清風樓,不見苗含月蹤影,他心急地喚來高霖詢問:"含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