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沈亞
費亞諾什麼話也沒說,只是迷惘地注視著她。
華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想伸手幫他脫下外套,又覺得似乎不妥。這麼一來,她只能坐在他身邊手足無措。
費亞諾撐起自己的身體,突然淡淡地笑了:「你可以回去了。」
「啊?可是我不太放心你。」華夏猶豫地蹙起眉頭。「你喝太多了,又抽了那麼多大麻。」
「死不了的。」
「幹嘛這樣自暴自棄?」華夏忍不住歎氣:「我總覺得你好像很想死?刻意地虐待自己做出不怕死的樣子,可是事實上卻好像無時無刻都等著死亡來臨?是這樣嗎?」
「我只是追求一個轟轟烈烈的結局,而且你說錯了,我並不是不愛我自己。」費亞諾微笑著搖著手指頭,臉上依然有著那種迷幻的笑容。
「什麼叫『轟轟烈烈的結局』啊?你還很年輕呢!」
「有人規定過,人一定要活到順利老死嗎?」
「呃……」
費亞諾似乎清醒了,他說的話似是而非,有種教人驚心動魄的氣氛。
「我從來都不追求平安順利,我追求的是燃燒。」他回頭望著華夏的臉,再一次露出漂亮的笑容:「就好像我愛上你,那麼就要愛得轟轟烈烈、痛痛快快!為你死了也值得。」
「嘩!你說得好恐怖!」華夏瞪大眼睛。
「怎麼會?你不覺得人活著就是要那樣痛快嗎?」他卻說得理所當然、理直氣壯:「為了一個愛人、一個目標、一個理想而死,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人活著所能追求的東西就是那麼少,時問就是那麼短,後面三十年垂垂老矣什麼事都幹不了的生活有什麼值得眷戀?」
「所以你不想活?」
費亞諾微笑起來,很有趣地望著華夏那驚訝的表情:「我不是說了嗎?我並不是不想活下去,更不是不愛我自己,相反地我對我自己很滿意。正因為很滿意,所以我追求轟轟烈烈。明白嗎?轟轟烈烈的感情、轟轟烈烈地活著或者死亡,我並不畏懼死亡,如此而已。」
「這樣還叫『如此而已』?!」華夏瞠目結舌。
「是否很沒安全感?」
華夏張著口拚命眨眼睛,實在答不出話來!
費亞諾卻一把擁住她,笑著從背後磨蹭著她細軟的發,他帶著酒精味的呼吸從後面傳來,而唇瓣正在她的耳邊呢喃:
「我說過會給你幸福,我是認真的!我就是這樣的人,一旦愛上一個人,就會熊熊地燃燒所有的熱情!不管你想過什麼樣的生活、你希望得到什麼樣的幸福,我都會雙手捧到你面前。」
他的手溫柔地撫著她的發,尊貴而精巧地輕輕略過她的前額、她的鼻樑,繼而落在她的唇上。
「如此的美麗細緻,如此地純潔可人,你不懂得你自己的價值吧?在你身上,我看到燃燒的熱情,那種單純的執著擁有著令人感動的力量!」
他溫柔地說著,輕輕地轉過她細緻的頸項,唇瓣熱情地貼近她,用他的氣息全然充滿了她!
她陷入奇異的迷惘——全身的知覺感官都響起了警鈴!費亞諾是一把甜蜜而熱情的烈火,隨時隨地都會將她吞噬!
費亞諾巧妙地翻身,將她壓在下方,她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床墊冰涼的觸感;可以察覺到他修長的手指透過衣服輕撫著她的身體——
華夏閉上眼睛試圖接受,但是她的心卻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奔馳著、抗拒著!
她的心臟激烈地跳動,卻不是因為激情,而是因為一股強烈的排斥感!
費亞諾停下動作,靜靜地凝視著她。
華夏悲哀地搖搖頭。「抱歉……」
「不用說抱歉。」他沙啞地微笑,將頭埋進她的肩膀之間。「我並不會以為是我魅力不足而受到傷害。」
「我還是做不到……」
「嗯……」他的聲音非常地低沉,說不出來究竟是帶著失落感,還是帶著笑意。
華夏無言地起身,將凌亂的衣服整理一下,而床上的費亞諾一直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沒動,他的呼吸均勻,看起來似乎已經睡了。
華夏知道他沒睡,他只是不想讓她更難堪。
於是她也只能無言地歎口氣,轉身離開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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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客廳裡燈光幽暗,華容孤單地坐在電視前,懶洋洋地半躺在沙發上。
「你還沒睡啊?」華夏嘟嚷著,有種年輕孩子遲歸的心虛。
「等你啊,你住在我這裡呢,我當然對你有義務。」
「別說得那麼嚴重,什麼義務啊?我都二十好幾了。」華夏歎口氣,將自己的身體也扔在沙發上。
「惡!一身的煙味!你跟那位超級帥哥跑哪裡去玩樂了?弄得這一身回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華夏楞楞地瞪著電視:「感覺好像到外星球去了一趟似的。」
華容噗地笑了起來:「外星呢!真是不同凡響的地方。」
華夏想了想,懊惱地歎口氣:「哎喲!我也不會形容,反正是很怪的地方,我闖進去就好像是地球人跑到外星球去一樣那種感覺呀!」
「那你到底喜不喜歡?」
華夏搖搖頭。
華容微微一笑:「最近我看你跟費亞諾走得很近,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又戀愛了?」
華夏哭喪著臉:「我不知道耶……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華容翻翻白眼:「該怎麼說你啊?連自己是否戀愛也搞不清楚?」
「就是搞不清楚啊!」
「那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華夏一臉訝異:「幹嘛怎麼辦?」
「這算是什麼問題?」
「你問的問題也高明不到哪裡去啊。」華夏跳起來伸個懶腰:「戀愛了又怎麼樣?難道發喜帖昭告天下?沒戀愛又怎麼樣?日子還不是這樣過,戀不戀愛跟生活根本一點關係也沒。」
華容搖搖頭:「唔……被你這樣一說,我好像很老土?」
「不是老土,是傳統。」華夏笑嘻嘻地上前抱住她,賴在她身上。「作廣告設計,思想卻這麼傳統的,恐怕你也是第一人了。」
「我當你這是恭維。」華容敲敲她的頭。
「我是恭維啊!」
「喂,住下來吧!別搬回去了,你搬來一個星期,我感覺卻好像你沒搬出去過一樣。」
「才不呢。」華夏翻個身躺在華容腿上:「你愈來愈像老媽,跟你住一起豈不是叫我放棄得來不易的自由?」
華容扮個鬼臉:「只有你這種妹妹會把關心當成束縛。」
把關心當成束縛?
華夏心念一動,不由得楞了一下。
是嗎?她一直都把別人的關心當成束縛嗎?
她搖搖頭起身:「我去洗澡睡覺了,明天把東西搬回去,再過幾天就要決賽了,我還有好多東西要準備呢……」
華容點點頭,轉頭回去看她的電視,華夏正要走出客廳,華容又問了:「喂,你跟那位世界知名的大設計師到底有沒有可能?」
「也許有,也許沒有,我自己也搞不清楚。」華夏歎口氣:「不過我想等比賽結束,應該會有答案吧!」
「為什麼要等比賽結束?這是兩回事。」
「就是因為是兩回事啊,等比賽結束我才有心思認真去想。」
「你不怕人家說你走後門?」
華夏的臉登時垮了下來。「甭提了!這件事已經教我很沮喪了。」
華容搖搖頭:「既然教你沮喪,那你該跟人家保持距離,免得落人話柄呀。」
「為了怕別人閒言閒語我就要失去一個朋友?」
華容翻過身來看她:「要是那話柄在你們之間留下陰影,那才真正會失去一個朋友。」
華夏想了想,終於歎口氣點點頭答道:「人言可畏……」
華容微笑:「是啊,人言可畏。」
但是她真正害怕的並不是人言可畏,而是自己那游移不定的心吧?
她無法把自己交給費亞諾,今天晚上的事情已經證明了這個事實;是因為前兩天靳剛的造訪嗎?
如果前兩天靳剛不出現,今天晚上的情況是否會有所改變?
她無法想像,覺得心思亂得無法釐清,眼前就像是一片迷霧,讓她看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她愛費亞諾嗎?還是她對靳剛依然無法忘情?是對靳剛無法忘情?還是其實她根本就還沒從「靳剛的情人」這身份裡跳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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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好命到可以三心二意,前有個靳剛、後有個費亞諾,唉!怎麼老天爺這麼不公平?」築聲一邊幫她打理行李,一邊哀怨地搖著頭說道。
「這種好運我寧可不要……」華夏哀號著趴在床上。「我覺得我自己一定是瘋了!我跟靳剛都分手了,有費亞諾這麼好條件的人喜歡我,我卻拒絕他!」
「啊?你真的拒絕了?」
華夏心虛地把臉埋在棉被裡悶悶地回答:「我拒絕跟他上床……」
「去!」築聲哼道:「那也不算拒絕嘛!還有機會的,我想費亞諾應該不是那種太肉慾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