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古靈
丹奧抽了口氣,恐懼的哀嚎險些衝口而出。
「它它它……它想幹甚麼?」
「黑犀牛的脾氣很火爆,而且視力十分差,所有的行動都僅憑聽覺和嗅覺。」赫倫吃吃笑著。「剛剛巴士恰好從它和一頭母犀牛之間通過,它以為是另一頭公犀牛向它挑釁,所以搶先攻擊過來了。」
果然是懷疑老婆偷腥的男人!
「那那那……」
「放心……」赫倫回轉方向盤繞了幾圈。「哪!你再看。」
丹奧再回首一瞧,不禁愕然,剛剛那頭黑犀牛已然改變目標衝向另一條滿頭問號的公犀牛,然後用粗大的前角沒命地攻擊它、砍劈它,狀似打算給對方來個全面大翻修。
「怎……怎麼……」
「我說過,黑犀牛的視力很差,而且……」赫倫又吃吃笑起來了。「你聽過一個笑話嗎?」
「嗄?」笑話?現在是說笑話的時候嗎?
「世界上比一頭犀牛更天生智障的是甚麼?」
「呃?」犀牛很智障嗎?
「哈哈哈,就是兩頭犀牛!」
好冷的笑話!
大家都在哈哈大笑,但丹奧實在笑不出來,因為他看見那頭無辜的黑犀牛身上多了兩個窟窿;另一邊還有兩隻雄羚羊在角鬥,看誰可以一舉贏得一大群雌羚羊的芳心,來個左擁右抱上壓下躺。
原來動物也跟人類一樣性愛爭鬥……或者是人類像動物?
「黑犀牛不但眼睛不好,而且真的很蠢,」恰卡笑道。「它們只懂得一個道理:擋路者死。只要聽到一點點聲響,就會勃然大怒的全速衝刺過來。」
「別瞧它們身軀龐大好像很笨拙,其實它們動起來甚至比貓鼬更靈活!」赫倫接著說。「如果不想被它追上,最好趕緊扔出外套甚麼的給它戮,有武器就射它的角,倘若這樣都不行,那你最好盡快找棵方便的樹……」他又笑了。「爬上去!」
話剛說完,又見杏子突然指住前方不遠處的猴麵包樹大叫。
「啊,你們看!」
眾人轉眸望去,原來是兩頭躺臥在樹下的獅子,其他草食性動物一見到巴士就馬上跑得跟飛一樣,那兩頭獅子卻對他們不理不睬,繼續睡它們的大頭覺。
果然有王者之風!
巴士繼續往前行,更多吃草的野生動物散佈在遼闊的草原上,最後,他們來到一處深綠色的茂密樹林,因為天快黑了,赫倫決定在那兒宿營。
非洲的黑夜是比白天更兇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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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迅速滑落,樹影越拉越長,不一匆而橘色的火球便悄無聲息地沉入地平線下,漫無盡頭的平原在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中,白日間蒼翠鮮綠的欖仁樹、蘋婆樹,以及漆黑而雄壯的鹿蹄草黥槐樹,在此刻,在這黑漆漆令人毛骨悚然的夜裡,顯得特別猙獰。
火堆點燃了,四周圍也開始鳴唱起真正代表非洲的聲音。
不是自遠方傳來獅子如雷的悶吼,也不是大公象宛若號角迴盪的鳴嗥,如果說非洲有自己的聲音,那必然是——
「那是……」食不下嚥地舀著一匙匙的罐頭牛肉,丹奧兩眼緊張地隨著嗥叫聲左右移動,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也會被擺在餐桌上,任由一張張血盆大口挑選什麼部位比較鮮嫩好吃。「野狼?」
「不,是鬣狗。」赫倫若無其事地朝四周陰森森的合影瞟去一眼。「那種人們總說它們是靠其他掠食動物的殘羹剩餚為生的腐食動物,其實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它們捕殺獵物的本領才高明呢!」
「沒錯,沒錯,」恰卡興奮地附和道。「如果你親眼看過它們作戰的實況就能夠瞭解了,那種沉著深遠,一絲不苟又銳不可當的氣勢,簡直就像綠扁帽突擊隊那般勇猛,酷斃了!」
簡直不敢相信,他不是在說他很欽佩它們吧?
丹奧不可思議地望住恰卡好一會兒,而後徐徐收回目光,改而瞪住罐頭裡的牛肉,完全失去了胃口。「我吃不下,給你吧!」把罐頭交給赫倫,雙眸益發忐忑不安地在黑暗中來回游移。
在深邃的黑暗中,那忽高忽低、忽尖銳忽沉吼、充滿野蠻獸性的嗥聲彷彿遊魂般鑽過灌木林,竄過長草叢,不知由何而來,又似來自四面八方,讓人在飄搖的營火邊,感到直透肺腑的恐怖,那早已遺忘的原始緊張本能,引起全身不寒而慄的雞皮疙瘩。
從鬣狗群開始聚集,遠處此起彼落傳來「胡嗚嗚∼∼」的戰鬥呼號聲,掀起夜行性掠食機器即將展開殺戮的前奏起,直至擒殺獵物後嘰嘰喳喳的爭相啃噬「晚餐」聲,殘酷地述說著草原中的生與死,鬣狗由始至終不斷地提醒著你一件不願想起的事實——
你畢竟也只是一塊肉,總有一天也會輪到你,慢慢等著吧!
「你看過?」望著恰卡,杏子問。
「看過好幾次羅!」恰卡大口咬著玉米與馬鈴薯做的大餅。「每一回都精采得教人讚歎不已,特別是它們合作撲殺斑馬時,那更是刺激,斑馬跑得飛快,但它們更不容易死心,只要斑馬稍微慢一點點,它們便不約而同撲上去一口……」
實在聽不下去了,丹奧驀然起身。「我去抽根菸。」
「不要離開營火太遠!」赫倫忙大聲交代。「你身上佩戴的草藥包是可以避蚊子、蒼蠅、黃蜂、蠍子之類的昆蟲,也可以避小蛇,可避不了大型掠食動物啊!」
「我不會走太遠的。」
但赫倫依然不放心,瞳眸一掃,相中已經吃飽的莎夏,朝她示意地點了一下頭,後者雖不情願,但任務第一,私人糾紛只好暫時撇一邊。不過滿肚子怨火歸滿肚子怨火,瞧見丹奧倚在木棉樹吐菸的模樣,她仍是暗自讚賞不已。
這麼差勁的人怎會有如此帥的時候呢?
真是太沒天理了!
突然,丹奧回過視線來,澄藍的眸子在暗影下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你……」
莎夏立刻別開臉去。「請不要跟我說話!」免得她忍不住先用口水淹他。
丹奧窒住了,欲言又止半晌後,歎了口氣,繼續抽菸。
漆黑的草原上繼續傳來各種各樣的怪聲,掠食性動物的低嗥,小動物臨死前的淒厲哀鳴,貓頭鷹的嘲笑,靜悄悄的夜行殺手——蛇類沙沙地爬過草叢間,雖然看不見,但已可以充分感受到夜裡的原野宛如白天一樣熱鬧。
唯有他們倆之間是死樣的沉寂。
但抽完一根菸後,當丹奧發現莎夏在偷顱他時,他還是忍不住又開口了。
「請告訴我,我究竟是哪裡做錯了?」他一口氣把話說完,免得莎夏又不讓他講話。
莎夏驚異地打量他片刻。
「你居然敢這樣問我?」她發出一聲輕蔑的嗤笑。「你不是愚蠢的白癡,就是打算繼續捉弄我,我不認為你是白癡,所以你必定是打算繼續捉弄我。告訴你,上一次當學一次乖,我可沒有你想像中那樣遲鈍,所以你最好收回那種卑劣的想法,少來惹我,懂嗎?」
捉弄她?他捉弄過她嗎?
「我……我不懂……」丹奧聽得滿頭霧水。「我一直以為我們起碼可以算是朋友了,可是自從那天之後,你……請告訴我,我那天到底對你做了甚麼?」
「你說錯了!」莎夏恨恨道。「是你沒有對我做甚麼!」
這話聽起來真曖昧,不過丹奧完全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對不起,我還是不懂,我沒有對你做……呃,不管是甚麼事,為何會讓你這麼生氣?」
太可惡了,居然還在裝傻!
「因為你對每個人都那麼做,獨獨不對我那麼做!」莎夏怒吼。
「嗄?」對每個人都那麼做,獨獨不對她那麼做?到底是……啊!
見丹奧一臉恍然,莎夏更是怒火熾然。
真會裝,不去演戲真是可惜了!
「我想你現在說不定已經編織好一套完美的解釋了吧?好,那就來吧!既然你都編好了,不說出來也很可惜,那就說吧!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我就姑且聽聽看你的編故事能力如何。」下意識裡,莎夏仍是免費奉送了一個機會給他。
問題是丹奧根本無法說出真正的理由,又不想欺騙她。
「我……我……」他能說嗎?
「怎麼?」莎夏濃眉一挑。「連編故事都懶?」
丹奧不禁深深苦笑。
是的,他的確做錯了,大大的錯了,錯在沒有顧慮周全,忽略了對自己來說是理所當然的做法,看在別人眼裡卻極有可能是別有用意的舉動。
「對不起。」在這種狀況下,他只能道歉。
「對不起?」莎夏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圓得像龍眼似的。「這就是你編的故事?對不起?」他連隨便掰個理由來應付她都覺得麻煩嗎?「真是好理由,可惜我不接受!」她的聲音更尖銳,語氣更憤怒。「所以麻煩你,以後少接近我!」
「但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