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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文 / 席絹

    比談一件公事還簡單,而且非常的不具挑戰性。

    而這種簡單的公式,只適用於對他有好感的女性,他是知道的。而曼儂,曾經也是在這樣簡單的公式裡,被他追求到的女性之一。

    他這麼忙,實在不適合太花心思在女人身上;一直以來,他很能貫徹這一點,做得非常好。而身邊女人聽話到讓他覺得無聊,更加教他把生活重心放在公事上,直到無聊開始變成厭倦,他才會撥冗處理一下私事——解決已經乏味了的戀情。可是,這次是真的出了一點麻煩了,他想要曼儂,在分手之後,在他用了她之後。

    怎會出這樣的意外呢?他居然對一個曾經感到無味而分手的女子又興揚起無可遏抑的想念?

    想見她,很想見她,居然連在上班時都會突然想起她來——一如現在。放下公事,打著每一通可能找得著她的電話,然後為著被設為拒聽來電而著惱。

    為什麼會想分手呢……

    是誰的態度錯了呢?是她不該太過做作?不該從不讓他看到她的真性情?還是他不該太過不知足?不該搞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他當然可以就讓這件事情這麼過去了,乖乖的當曼儂記憶中那抹不堪,彼此再無交集的從此淡忘。但,他不願意。

    兩日前意外的親密,更加讓他確定了一件事,他不願意放開她!

    他不知道不願放開她的背後將代表著什麼意思,但他很有興趣去弄清楚。

    可是她現在連他的電話也不肯接……

    抿緊的薄唇驀地上揚起一個弧度,從公事包裡拿出她的手機。這支手機是四個月前他幫她辦的,而她的開機密碼居然從未更改過——220,他的生日。

    他開機,按鍵進入通訊錄,找到快速鍵「」,他沒發現自己正在皺眉,專注的看著上頭的標示——汪洋,唯一的愛。

    唯一?這位小姐連他算在內,共談過五次戀愛,面對她的第六任戀人居然好意思寫上「唯一的愛」這樣的字眼?那前五任算什麼?錯愛?假愛?

    眉頭不自禁皺得更緊,過於用力的按下撥號鍵。沒錯,他要打電話給汪洋,既然找不到曼儂,那麼找那個叫汪洋的男人也是一樣的道理,曼儂一向是緊黏在戀人身邊的,找到汪洋,就形同找到曼儂,肯定的。

    「喂?」不多久,電話那頭傳來斯文溫和的聲音。

    「汪洋?」精光閃耀的眸子一斂,被長長的眼睫毛蓋去大半,深不可測的,一如他淡得聞不出心緒的聲調。

    「我是,請問你是……」

    「我是范姜頤。」不多做介紹,直接道:「有件事麻煩你。」

    「……呃,請說。」

    「請你將電話轉給曼儂,我找她。」

    沒錯,他找汪洋,當接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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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居然連爵士舞都難不倒你!你還說沒學過!你知不知道你這種假仙的人是學生們票選第一名最想蓋布袋痛扁的那一種?!」七朵花們拖著殘喘的身軀分別爬到角落去掛著。唯一還能動的就只有嘴巴了,東呱呱、西呱呱的,此起彼落的聲討著那個還能安好站在全身鏡前整理頭髮的何曼儂。

    「什麼假仙?」何曼儂也是喘的,當然也非常累,不過她一學不來在地板上表演天鵝垂死,二嘛,愛美是她的第二生命,一有休息機會,先打理好自己凌亂的門面永遠是第一件要緊事。

    「你在學校時一定是那種騙同學說在家都沒有讀書,放鬆同學戒心,結果卻考得比誰都好的那一種顧人怨的傢伙對不對?!」

    「對對對!而且在成績公佈之後,還會說『哎唷,人家真的都沒看書說,怎麼會考第一名哪,討厭!』這種話來氣死人!」

    「我沒有。」何曼儂無辜地說。她成績向來中等,別說第一名了,她連第十名長怎樣都沒見過。

    「你以為我們還會相信你嗎?這些日子以來,你說你不太會跳現代舞,不太熱芭蕾舞,對踢踏舞更是陌生,結果呢?你馬上就上手!還好意思跳得比我們都好!要知道,我們可是藝術大學戲劇系出身的人咧!我們平常更在舞蹈教室打工賺生活費養活自己,兼之養活我們的興趣,而你,你這個只會吃喝玩樂的千金小姐怎麼可以跳得這麼好?!天呀!這是為什麼呀?!」慘嚎。

    這時有朵花戲性大發,擺出國劇苦旦身段,開始咿咿嗚嗚起來——

    「細端詳,這是哪家陣仗?覷著她,教我心兒好感傷。不思量,心底全無主張。年華相仿,馬齒卻是徒長,哭得我斷腸!嗚嗚——咿咿——哎哎哎。」

    另一朵花就火爆一些了,爬過來,抖出蓮花指,接著唱:

    「惱得我無明火怎收撮,潑毛團怎敢張羅!賣弄她一身舞技,可惱妖嬈!看我一扇子轟得你觔斗一翻三千個,除妖也。」

    何曼儂聽得一頭霧水,梳好了頭髮,說道:

    「你唱歌劇我還可以理解一點點,歌仔戲我就沒研究了,你們唱的跟楊麗花不太一樣我倒是聽得出來,凌波的『粱祝』好像也不是這樣唱的,自己編的嗎?真是有創意。」

    七朵花全部瞠目看她,為她的無知感到啞口無言,也為國粹的沒落而哀悼。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

    何曼儂想了一想,又道:

    「雖然你們唱歌仔戲不難聽,好像很有架式,不過穿著韻律服跳西方舞蹈,嘴裡卻唱著歌仔戲,視覺與聽覺上下合拍,感覺挺怪的就是。」

    「我倒不覺得。」神出鬼沒的林欣藍再度由她身後出場。

    何曼儂咚咚咚的連跳三大步,拍著心口瞪視著她的到來。幾乎要深信,就算她此刻是貼著牆站著的,林欣藍也還是有辦法從她身後變出來。

    「什、什麼意思?你不覺得什麼?」

    「這是劇本。」林欣藍先將一隻牛皮紙袋交到她手上,才接著又道:「年底由你主演的戲,我決定了,采歌舞劇型態,用現代舞蹈身段,穿中國古代服飾唱戲曲。我沒看錯人吧?」最後一句問的,是七朵花。

    七朵花不甘不願的點頭,同意舞姿優美的何曼儂已經通過了最基本的考驗。就算沒演技,能跳舞就很夠瞧了。

    「歌、歌舞劇?!還唱歌仔戲?!我哪能唱呀?!」天呀,這是啥?怎沒人跟她商量一下?

    林欣藍對她微笑——

    「在證明了你能跳之後,接著,我們就要訓練出你『能唱』的能力。你放心,我從來不看走眼。」

    一股冷意打骨子裡泛出來,何曼儂小心翼翼的看著林欣藍,問道:

    「倘若你不小心看定眼了呢?」

    「那我也會很用力的去『喬』到不算看走眼的標準。」

    「呃……我突然覺得我好像不適合當演員,我這麼嬌生慣養,你……」

    林欣藍雙手往何曼儂肩上一搭,笑得好雲淡風輕的樣子,可是曼儂卻覺得更冷了,一直想回家找件大衣穿上。

    「曼儂,你知道我的初戀是因你而失戀的。女人的初戀有多重要你也明白的,不是嗎?不然你也不會回頭找汪洋了不是?而我,是一個很會記恨的女人,一個會記恨的女人,總不免會想到報復那上頭的事。這樣日也思、夜也想的,哦,對了,順便一提,我是編劇,也是電視圈小有名氣的導演,最近我在替探索頻道搜集中國歷代酷刑的資料,發現咱們中國人真是充滿智慧與想像力的民族,你想不想知道如何不殺掉一個人,卻能教他此死還痛苦的一百種方法?嗯?」

    何曼儂臉上立即堆滿了誠摯萬分的笑容,眼裡更是情真真意切切的看著林欣藍,用力點頭道:

    「欣藍,為了報答你的知遇之恩,我拼了命也會把你分派給我的角色演好,唱歌算什麼?歌仔戲算什麼?要不要跳火圈?要不要吞劍?需不需要我去學變魔術?你說一聲,我一定配合到底!」

    「很好。我沒有看錯人。」林欣藍微笑點頭,一點也不受身邊那七個已經笑翻了的女人影響,一逕的淡然。「沒事了,今天的功課到此為止,我們的討論也有了完美的定案。很好。你可以去處理私人的事情了。」

    何曼儂聽得迷糊,今天的訓練結束了她當然知道,但,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私人事情?」

    林欣藍也沒有多說,直接伸出左手貼著她紅潤的右臉頰,把她臉蛋推看向大門口,那兒,站著一名英挺貴氣的男子。

    他,就是何曼儂的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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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客來」前頭的小庭院裡,一樹桂花正盛放,沁人心脾的清香將樹下並立的兩人籠罩。

    真是尷尬的場景,一對已分手,卻又在前兩天上過床的前情侶。

    非常尷尬,但這種尷尬似乎只在何曼儂身上起作用,另一個理應也要尷尬的人卻是一逕的冷靜平穩,直直看著她,像老鷹正在看著準備下手撲殺的獵物那樣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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