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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文 / 典心

    是因為他們曾經拜過堂、成過親,而他死守禮俗,認為一旦娶了她,就該不離不棄?還是因為,他已經當著所有人的面娶了她,丟不起這個臉,才要把她綁在身邊——

    啊,不對不對,她想起來了!

    在大牢裡頭的時候,石敢當曾經親口承認,說他喜歡她呢!

    當初,她會那樣逼問他,純粹是為了戲弄他。但是到了如今,他先前的回答,竟讓她一想起來就覺得心頭發暖,比拐得千萬銀兩更開心。

    他喜歡她呢!那個笨男人說,他喜歡她呢!

    茵茵笑瞇了眼兒,舍下茶几上那盒剛出爐的餅,反倒把手上的冷餅送到嘴邊,一口一口的仔細品嚐。

    餅兒冷硬,但是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伴隨著一口口的餅,甜甜的、甜甜的沁進了她的心裡——

    第五章

    毒蛇的那一咬,足足讓茵茵躺了半個多月。

    就在她養傷的這段期間,龍門客棧正式開始營業。

    先前挑選頭廚的舉動,以及那場婚宴,成了最佳的宣傳,替客棧招徠不少客人。登門嘗鮮的人絡繹不絕,前樓的客席,日日熙熙攘攘,小二們忙得像陀螺似的,端著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在廚房與客席間來回奔走。

    嘗過石敢當手藝的人,莫不交相讚譽,說龍無雙眼光獨到,挑了個一等一的廚子,店內美饌佳餚更盛當年。

    前樓忙得熱鬧滾滾,窩在院落裡養病的茵茵也沒閒著。

    這段時間裡,她藉口療傷,不肯跟石敢當同床,那個笨男人竟然也乖乖聽話,高大的身軀每晚就擠在花廳的軟榻上,不敢越雷池一步。

    至於龍無雙,則是派人送來療傷祛毒的上好藥膳,也送來筆墨紙硯,擱在桌案上,提醒她別忘了先前的約定,每日都得交出一張菜譜。

    既然暫時跑不掉,茵茵只能趁著四下無人,偷偷摸摸的翻出菜譜,趴在桌子前抄寫。

    不過抄歸抄,她可不是源源本本的照抄,反倒故意添些這個、減些那個,還加入不少自個兒的「創意」!

    她居心不良,堅決要「藏私」到底,不肯跟龍無雙分享這些獨門菜碼。

    菜譜上頭要是寫著,該擱鎮江醋一匙,她就非改為成都椒一把;該用香糟煨煮的食材,她就故意寫成需用紅燒熬燉,把菜譜上的每道菜都刪東減西,改得面目全非。

    嘿嘿,這些獨門菜碼,可都是她辛辛苦苦「騙」來的,為了保護它們,她還差點被那些廚子砍了,如今怎能白白讓龍無雙佔了便宜?

    繳了十來張胡寫亂畫的菜譜後,她的體力恢復了八成,自然也開始不安分了。

    趁著一個白雪稍停的午後,茵茵換妥衣裳,走出雅致的庭院,順著長長的迴廊,來到前樓的客席。

    客棧的十八扇雕花門,迎著玄武大道全數敞開,裡外都是人潮洶湧,喧鬧不已。她穿過人滿為患的客席,慢慢往門口走去,想出門去晃晃,順道打探大哥的消息。

    算算日子,長空也有一個多月不見蹤影了,以往不論狀況多糟糕,他也會留個口信,告知她該上哪裡會合。唯獨這次,他音訊全無,整個人像陣輕煙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怪了,那個見色忘妹的傢伙,到底是躲到哪裡逍遙了?

    茵茵提著裙兒,準備去找哥哥興師問罪,誰知才剛剛邁出第一步,她就覺得眼前一黑——

    唉啊,見鬼了!

    穿著黑衣的黑無常,如鬼魅般的出現,恰好就擋在她面前。

    「哇!」茵茵連退幾步,小手撫著胸口,烏溜溜的眼兒往上瞄,就看見一雙冷似寒冰的眼睛,正居高臨下的睨著她。

    「啊,你是負責看門的嗎?」她露出最甜最美的笑容。「別擔心,我不是想開溜,只是屋裡待得悶了,所以想出去逛逛。」

    黑無常還是動也不動,擋在她前頭,無言的瞪著她。

    唔,看來,這尊「門神」是不打算讓路了。

    「可惡!」她用最小的聲音咒罵,表面上還是笑容可掬,鞋兒悄悄的往左邊挪去。

    誰知她才一動,黑無常也跟著往左跨了一步。

    不會吧!

    茵茵不死心,換了個方向,往右走了一步。

    黑無常面無表情,照樣往右跨了一步。

    「你——」她惱火起來,正開口想罵,但是一瞧見他那張陰狠的冷臉,氣勢當下就矮了半截。

    不行不行,如果硬碰硬,她當然鬥不過這尊「門神」。

    她得換個方法才行。

    「唔,對不起,請讓讓,你擋了我的路了。」茵茵扯出微笑,斂裙福身,好聲好氣的嬌聲求道。

    黑無常卻仍動也不動,冷眼看著她,幽暗的黑眸之中,陡然進出凌厲的凶光,那張陰鷙的俊臉,徐徐往她逼近了一些。

    哇!

    茵茵倒抽一口氣,嚇得心跳都快停了,不自覺連退好幾步——

    可惡!

    只是一張臭臉而已,她怎麼可以認輸?!

    想到這兒,她不由得又逞強起來,硬著頭皮瞪了回去。

    「你到底想怎樣?」她下巴半昂,不肯示弱,繡裙下的腿兒卻抖個不停。

    黑無常的眼光變得更冰冷更銳利,他緩緩抬手,伸出手指指向門內,無言的命令她滾回去。

    強勁的殺氣,排山倒海的逼來,敦茵茵全身寒毛直豎,雞皮疙瘩全冒了出來。求生本能瞬間冒出,她再也顧不得面子問題,立刻撩起裙子,轉身就咚咚咚的往回跑。

    她一直跑一直跑,直跑到了後院,這才甩開那兩道幾乎要將她後背灼出窟窿的殺人視線。

    天啊!有沒有搞錯啊?

    這兒不過是間客棧,又不是什麼深宮大院,有必要找這麼一號危險人物來門口站崗嗎?!

    不過,沒關係,前門不通,還有後門。

    茵茵加快腳步,匆匆走過迴廊,左彎右拐的繞過幾個院落,然後先停在一棵有百來年歷史的梧桐樹後,探頭探腦的偷瞧半晌,先確定四下無人,這才深吸一口氣,提著裙子往前衝——

    豈料,她腳上的繡花鞋,還沒能沾到門檻,一道白影忽地從旁閃了出來。

    哇啊,又見鬼了!

    茵茵嚇得低叫一聲,小手撫著胸口,緊急煞住腳步,差點就要跪下求饒,喊著大俠饒命。

    還好,這次冒出來的,是滿臉笑容的白無常。

    「石家嫂子,你想去哪兒?」他身穿月牙色的長袍,親切和善的擋住她的去路。

    認出了來人的身份,茵茵粉臉一紅,用力直起腰桿,從求饒的預備姿勢,恢復成尋常模樣。

    「我愛去哪裡,就去哪裡,可不關你的事。」她哼了一聲。

    白無常連連搖頭。

    「此言差矣!」他面帶微笑,慢條斯理的說道。「你要是一走,石師傅肯定會追去。沒了頭廚坐鎮,咱們客棧要怎麼做生意?我可是客棧的掌櫃,要是跑了頭廚,無雙姑娘定會要我負責。」

    「誰說我要走?」她仰起臉兒,視線往門外瞄。「我只是想出去逛個街,難道這樣都不行嗎?」

    「只要石師傅隨行就行。」他笑容可掬的說。

    「唉啊,客棧剛復業沒多久,我家相公成天都在廚房忙著,哪有空陪我出去。」茵茵露出職業級的微笑,舉步想溜過去。「再說,我也只是出門走走,買些女人家的小玩意兒,一會兒就會回來了,怎能要我家相公放下手邊工作,陪我出去瞎逛呢?」

    白無常微笑依舊,卻亮出隨身的算盤,擋住她的去路。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你擅自出門,說不定又會讓毒蛇給咬了。況且——」他頓了一下,那雙帶笑的鳳眼,嘲弄的瞟了她一眼。「況且,嫂子您得罪過不少人,這一踏出客棧,要是又遇著哪個火冒三丈的『前夫』,拿著菜刀要砍你,豈不是危險極了?」

    他手拿著算盤,一步步的往前走,雖沒碰著她,卻也有效的把她逼了回去。

    「無雙姑娘關心您的安危,特別下了指示,請您就留在客棧裡,別出門了。」

    該死!

    這個銀髮男人能言善道,每句話都對她明褒暗貶,在他手下,她根本討不著便宜。

    「好,就聽你們的,我不出去,行了吧!」識時務者為俊傑,茵茵隱約察覺,這兩個男人都是不能得罪的貨色。她一旋腳跟,不再跟他浪費時間,乾脆轉身往石敢當的院落走去。

    白無常卻不肯放過她,亦步亦趨的跟了上來。

    「今早有人送來一份厚禮,我已請人送至石師傅的房裡。」他口氣和善,那模樣彷彿跟她是多年好友。

    茵茵懶得理他,一聲不吭的加快腳步。

    「還有哪,客棧裡有位孟公子,日日都來查問,關心你的蛇毒是否祛盡了。」他老神在在的跟後頭,鳳眼裡笑意更濃。「敢問,那位孟公子,可是嫂子的『舊識』?」

    這人好煩啊!

    她開始用跑的了。

    沒想到,茵茵一路跑回院落,白無常竟也一路跟了進來,就像個盡責的牢頭,非得看著她回房不可。

    見他像塊牛皮糖般跟著,死纏著自個兒不放,茵茵忍不住怒從心起。她在門前停下腳步,回眸一望,瞇著眼兒對他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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