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冷玥
二山主王志騫與拜兄胡顯通同坐壽星桌,看見是自己人在上菜,不由疑念漸生,轉首問負責這次壽宴採辦的護山衛隊的第三隊長。
「洪隊長,為什麼是我們的人在上菜?」
洪隊長聞言轉身回稟道:「稟二山主,屬下剛才去叫他們上菜時,『醉月樓』的傢伙一個也不見,只留下兩個傻丫頭在廚房的角落邊偷吃烤雞,反正菜都煮好了,屬下就叫小子們自己上菜了。」
王志騫細長的雙眉微皺,直覺事有蹊蹺,遂從懷中掏出一個藍色小布包,抽出一根長約三寸的銀針,在酒和菜餚上各沾了一下,待見銀針沒有變色,這才稍感安心。
胡顯通見狀,不由大笑兩聲。「二弟,你太多疑了,想我們『黑霧山』也不是無名之輩,我又和『天狼幫』的卓老大是多年老友,誰敢在太歲爺上動土?就算是白道共推的武林盟主,見了我都還得客氣地稱呼我一聲胡兄呢。」
他話才落,旁邊立刻有人附和道:「胡山主說的是,別說是段冰燕了,就算是武林六大門派齊上,也奈何不了胡山主!」
「是啊、是啊,胡山主武功蓋世,聲名威震八方!」
胡顯通被讚得飄飄然,高興得舉杯邀酒。「大家過獎了,胡某人敬大家一杯!」
「哪裡、哪裡,應該是我們敬胡山主才對,祝胡山主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喝吧,不用客氣,今晚胡某太高興了,大家來個不醉不歸!」
王志騫睨了拜兄和眾人一眼,端起酒杯淺啜一口,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般。
這時,一個身穿褐紅錦袍的老者舉杯向他敬酒。「二山主,我敬你。」話落仰首一口飲盡。
王志騫認得他是「鬼眼幫」的長老之一,也不便多推辭,只得仰首一口飲盡杯中之酒。
約莫一刻鐘後,下首酒席上的人,竟有人開始狂笑了起來,有人卻痛哭失聲,有人哀嚎、有人嚷癢、有人喊痛。
霎時間,整個大廳的人全都像中邪發狂般,亂吼、亂叫、亂跳。
這可把坐在上首壽星席的貴客們看得目瞪口呆,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不一會兒,壽星席的貴客們也有人開始狂笑了起來。
胡顯通不明就裡,放下酒杯忙問道:「劉兄,你在笑什麼?」
「哈……哈……我也不……知道笑……哈哈……笑什麼……哈哈……」
這當兒,坐在他旁邊的一個人突然從椅上摔了下去,高大的身軀蜷縮成團,全身猛烈地抽搐著。
胡顯通見狀驚得站了起來,忙問:「羅兄,你怎麼了?」
地上的人,面孔已開始扭曲,雙目睜得猶如銅鈴般大,直搖頭答不出話來。
更教人驚駭的是,下首原本又笑、又叫、又哭、又跳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倒了下去,然後一動也不動了。
王志騫看得膽顫失神,待回神後腦中閃過一個意念,不由驚呼出聲:「有人下毒!」
「什麼?!」
胡顯通驚呼過後竟不由自主開始哭了起來,而同桌的友人們,有人開始狂笑,有人亂跳,有人朝全身猛抓,有人是一會兒哭、一會兒又笑。
王志騫警覺之後,立刻就地盤膝坐下,想以深厚的內功把毒給逼出來。
胡顯通見狀,也想這麼做,無奈身體已不受意志力控制。
這時,從大廳側門探出兩顆頭顱。
「嚇!全倒了啊,原來『黑霧山』是如此的不堪一毒啊。」
南宮靖從側門現身,看向正在痛哭的胡顯通,片刻開口道:「你想親手報仇就快,我看胡顯通只有半刻鐘的時間了。」
「啊!這麼快啊?那我得趕快去捅他一劍才行,快、快,劍在哪裡?」
趙清兒隨後在堆疊的屍體中找到一個佩長劍的人,過去抽出長劍就朝胡顯通奔去,邊跑邊嚷著:「喂,胡顯通,你可別死得太快呀,最少也要讓我砍一劍才行!」
痛哭中的胡顯通,從模糊的視線中看見一個粗布衣釵的丫頭提著長劍奔來,還揚言要殺他,不由怒罵:「嗚……臭丫頭……嗚……憑你也……也嗚……殺得……嗚……了……嗚……我……嗚……」
「就是殺不了你,我才得來陰的呀,誰叫你為了劫鏢結伙殺了我相依為命的爹爹,今日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替我爹報仇!」趙清兒說完,橫劍在胸,運功振腕將成長劍送進胡顯通胸口。
胡顯通低頭看著貫胸而過的長劍,沒想到他梟雄一世,最後竟死在一個無名丫頭手上,好冤,好不甘心。
南宮靖走至正盤膝運功逼毒的王志騫身前,垂眸看著他,淡淡地說:「王志騫,別白費力氣了,中了鶴頂紅的毒,除非服下我的獨門解藥,否則終究難逃一死。」
運功逼毒中的王志騫,聞言睜開眼睛,看見前方立著一個身著粗布衣裳,卻美絕人寰的少女時,不由一楞,但回神後倏地目露凶光,一躍起身伸手就欲掐上少女雪白的粉頸。「臭丫頭,快把解藥交出來!」
南宮靖神色自若,見他伸手朝他襲來,不慌不忙抬手圈指朝他的掌心一彈。
王志騫自然看見她彈指的動作,當他還在猜測這動作有何用意時,倏感掌心一陣刺痛,縮回手,只見掌心紮著一根細長如髮絲,宛若冰霜般透明的針,一個本能的意念就是想拔掉它,但那細針卻在眨眼間失了蹤影。
他瞠目愕楞,但隨即感到掌心處一陣發冷,瞬間手掌發黑,接著自指尖處開始發白,一陣冰冷劇痛像條靈蛇般沿手臂往上竄。
這時,王志騫感覺手掌就像握住了冰塊般寒冷,而且開始僵硬了起來。突地,一個恐怖的名詞閃過腦際,不由驚呼出聲:「冰魄神針!」
驚呼過後,他抬眸看向絕色少女,滿面驚恐地顫語:「你……你是……」話未完就感到心口一陣劇痛,本能地抬手捂著胸口,張口瞪目直挺挺地往後倒了下去。
趙清兒將長劍送進胡顯通的胸口之時,耳中正好聽見王志騫驚呼一聲:冰魄神針!一轉頭就看見王志騫往後倒了下去。更教她驚奇的是,他倒地氣絕後竟全身發白,宛如被凍死的人般,那凍結在臉上的驚恐表情,教人看了有那麼一點點的毛骨悚然。
南宮靖垂眸凝著王志騫,唇邊漾開一抹淡淡的笑意。「看來,只有你能當個明白鬼,到了閻王那裡,可別忘了跟其他人說清楚。」
趙清兒不明白他的自語是什麼意思,正待向他問清楚之時,卻見他已朝桌邊走去。
南宮靖端起桌上一杯猶剩半杯的毒酒,從袖袋裡取出一個小紙包,將紙包裡的粉末倒進杯中,用筷子攪拌均勻後,隨手撕了塊桌巾,沾了那金色液體就在側牆的醒目處畫了一個斗大的金色骷髏頭。
趙清兒對他的舉動不明就裡,只覺得那金色骷髏頭恐怖中又帶著點華麗的感覺,斜眸一睨,卻見他唇邊漾著微笑,似十分滿意自己的傑作。
「你畫這個要做什麼?」趙清兒不解地問。
南宮靖睨了她眼。「讓他們知道,要報仇別找錯了對象。」
趙清兒聞言大驚失色,一把拖過桌巾上前,就欲擦掉那金色骷髏頭,邊擦邊罵:「你有毛病啊?我處心積慮混進廚房在酒菜裡下毒,目的就是要他們不知是誰下的毒手,你竟然還要留線索給他們,長眼睛沒看過你這種笨蛋!」
她用力擦拭了幾下,才發現漆料已干,根本擦不掉了。
趙清兒心底湧起一絲恐慌,轉身回頭看著滿廳堆疊的死屍,每具屍體的表情都是扭曲而驚怖,看得她開始寒毛直豎、背脊發涼,在強烈的報仇之心消去後,開始有種大開殺戒後的愧疚感和不安。
「喂喂,我……我想我們還是快離開吧,萬一……萬一有個漏網之魚突然跑回來的話,我……我們就要遭殃了。」說完,她不等南宮靖回答,拉著他像逃難似的飛快從側門逃離。
約莫過了半刻鐘,大廳門口出現一個年近四十,相貌英俊,身著黑絲綢勁裝,襟口繡著一顆栩栩如生的狼首的男子,男子身後還跟著兩名同穿黑衣的年輕人。
黑衣男子站在門口,看著橫躺在地相互堆疊的人,不由楞了一楞,自語道:「怎麼了?大家全都醉倒了嗎?」
待見大家一動也不動,不由心生疑念,走近上前察看,哪知不看則已,一看之下面色遽變!原來倒地的人全死了,而且表情各異,有人笑臉、有人哭臉、有人面恐扭曲、有人似痛苦不已。
到底是誰這麼狠、也這麼膽大包天?黑衣男子抬眸望向廳堂上首的壽星席,該不會連壽星都遭毒手了吧?暗忖過後,縱身一個起落已來到壽星席桌邊。
黑衣男子看著被長劍穿胸而過的胡顯通,兩名死狀極慘的「天狼幫」堂主,以及死法極怪異的二山主王志騫。
黑衣男子抬眼看著布幔那金紅色的斗大壽字,以及兩邊焰火正熾的紅色大燭,對照這滿地的死屍,竟成了絕大的諷刺,壽日卻成了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