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古靈
他歎了口氣。「看在我對你如此癡誠的份上,至少你該給我個機會證明我不是一直那麼遲鈍的人,但你卻不斷躲避我,令我好難過。不過我也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所以……」
「即便是現在?」於培勳突然打岔進來一句。
回眸,兩眼毫不畏縮地對上於培勳隱透寒意的雙瞳,「即便是現在。」康納爾正色道。「我想你也應該很清楚,如果是用心喜歡上一個女孩子,要說出放棄這兩個字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是嗎?」
雙眸危險地瞇了起來,於培勳那張俊雅的臉容上再度出現不搭軋的暴風雨徵兆,泰德見狀不對,當機立斷,馬上咬緊牙根,冒著被兩隻鼻孔噴氣的公牛踢死的危險,奮不顧身地橫裡插進去一腿。
「我說兩位,這裡是大馬路,當街討論這種事好像下太恰當吧?」如果今天能逃過一劫,他一定要去加保一千萬。
李亞梅也看出來了,此刻於培勳的表情已經是瀕臨一級颶風邊緣,他的脾氣原就不好,對桑念竹,他還能容忍八、九分,看在她是桑念竹的死黨份上,他也多少能忍耐兩分,但其他人,他半分也無法忍受,不殺個血流山河才怪!
所以她也當機立斷--拚命向桑念竹使眼色,可惜桑念竹全然無法意會……不,她是根本沒看到,她只顧仰眸怔愣地盯著於培勳看,表情非常驚訝,然而正當李亞梅急得想踢過去一招無影腳時,她卻又搶先一步開口了。
「勳,你在生氣嗎?」
所有人,包括康納爾,都可以很清楚的瞧見於培勳非常明顯的震了一下,下一秒鐘,他臉上的怒意已然揮揮衣袖,不帶走半片雲彩的飛走了,甚至還多了幾道似笑非笑的紋路。
「沒有,我沒有生氣。」
「可是你剛剛的瞼色真的很難看耶!」
「那是……」於培勳咳了咳。「呃,我有點累了,找個地方喝杯咖啡好嗎?」
小嘴兒馬上噘起來了。「喝茶。」
「是,是,喝茶,喝茶。」
也不曉得是哪一個混蛋傳達給她的錯誤資訊--搞不好就是那個蒙古主治大夫,讓她以為喝咖啡對身體不好,所以不准他喝咖啡,至少現階段不可以,害他一犯上咖啡癮就難受得不得了,心想是不是當時乾脆被車撞死還比較舒服?
相反的,見他毫無異議地立刻屈服了,桑念竹倒是開心得很,「我扶你。」
於培勳原想拒絕,但轉眼一想,否定句及時修正為肯定句。
「你讓我搭著你的肩就可以了。」
於是,在康納爾面無表情的注視下,於培勳噙著得意的笑,親匿地將左臂繞上桑念竹的肩頭,靠在她身上一拐一拐的走。
嫉妒吧?嫉妒吧?
哼哼,嫉妒死你最好!
片刻後,附近的某家義式小餐館被膺選為中英兩國的談判場地,先來的人、後到的人,還有店家的人,中國派、英國派,還有中立派,不但桌桌客滿,還兼賣站票,大家都不願錯過這場精采的肥皂劇。
至於談判雙方,於培勳、桑念竹、李亞梅和泰德,以及康納爾與他的三位好友,則各據在兩張並在一起的桌位兩頭,就在餐館裡最隱密的角落上,自然,所有的兔子們也都拉長了耳朵朝向那個方向。
未幾,香醇的紅茶送來了,還附贈兩大盤紅醋栗夾心酥餅和威爾斯餅,以感謝他們為店裡招來爆滿的生意。
請邊喝邊吵,吵餓了吃些點心,吃飽了可以繼續吵。
不過沒有人吃得下,特別是桑念竹,她從來不是那種會招蜂引蝶的女孩子,若一定要說有,她也只招來了於培勳這只愛做家事的工蜂而已,其他紅紅綠綠的高級品種蝴蝶她是看也不看一眼的。
然而此刻,即便雙方並沒有面紅耳赤的大吵特吵,兩邊也沒有半個人表現出生氣的表情,更沒有人把腳踩在椅子上擺出準備幹架的姿態,於培勳甚至還不時對她露出安撫的微笑,起初尚好,可是在雙方火眼對金睛默然相對好半天都不出聲,致使周圍的空氣逐漸呈現出一股暴風雨前的寧靜感時,為什麼她會有宛如木馬屠城記裡,那位招來滅城之禍的美女海倫的惶恐感呢?
這回又是哪一座城要被毀滅了?
由於桑念竹的手過分緊張地揪住他的手臂,所以於培勳是第一個察覺到她的不安的人,因此他才會極力控制住自己的火氣,刻意表現出輕鬆的態度來,努力設法先行除去她的不安。
但桑念竹實在是一個很怕人家生氣的人--即使對方不是對她生氣,無論於培勳如何對她笑,拍撫她的手,只要他們不說話,她就會不安到大家都跟著她一起莫名其妙的不安起來。
可是一旦他們真的開了口,保證不會是什麼你儂我儂的好話,就算兩方都想保持優良的傳統英國紳士風範,不過事關女人,即便是最有風度的英國紳士也不會自願作龜蛋,屆時,最難堪的恐怕是桑念竹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開口不對,不開口也不對,實在是令人難以抉擇,最後,於培勳終於開始後侮說要喝什麼見鬼的咖啡了,他連咖啡的味道都沒得聞呢!
算了,為了桑念竹,他就讓一次步吧!
往後他就知道該怎麼做了,不管是要開罵、開打或開戰都可以,總之,絕對不能在桑念竹面前戰給她看!
或許有些女人喜歡看兩個男人為她爭風吃醋,但絕不會是桑念竹。
所以,為了她,就讓一次步吧!
「小竹。」下定決心後,於培勳終於先開口了。
然而在於培勳而言,雖是經過慎重考慮之後的動作,但對桑念竹來講,這一聲低喚來得委實突兀,雖然溫和輕柔,仍駭得她差點一腳跳到蘇格蘭去,可見她有多麼緊張疑懼。
見狀,於培勳忙一把抓住她,同時慶幸自己沒有衝動的立刻啟動戰爭。
「別緊張,」他是想讓一次步,可不是想嚇死她。「我只是想問你,待會我想到葛瑞市場看骨董,你願意陪我去嗎?」
嗄?骨董?!
不要說桑念竹聽得一臉茫然,其他人更是大惑不解。
現在是看骨董的時候嗎?或者他是要專程去買些骨董來摔來砸,以表示他憤怒的程度?
「你不想陪我去嗎?」
「嗄?呃,不……不是,但你們……」桑念竹遲疑地環視眾人一圈。「你們不是有事要談嗎?」
「誰說的?」於培勳若無其事地端起茶杯來。「我只是來喝茶休息的。」
「咦?真的嗎?」桑念竹看似非常驚訝。
「當然。來……」於培勳拈起一塊紅醋栗夾心酥餅。「吃塊餅乾,嗯?」
「吃……吃餅乾?」桑念竹眨著眼看看於培勳那副平靜的笑臉,瞟一下餅乾,再看回於培勳,似乎仍是困惑得很。
不過於培勳始終很有耐心的維持泰然自若的微笑,好一會兒後,雖然慢了一點點,但他的平和心態終於得以傳達給她,使她相信不會有什麼談判,也就沒有所謂的談判破裂,第三次世界大戰不會開打,地球依然會保持和平運轉。
於是,桑念竹揪住於培勳的手逐漸放鬆,並悄然綻出一抹安心的笑,羞羞怯怯地像只受不得驚嚇的小白兔,格外惹人憐愛。
「好,吃餅乾。」就著他手中的餅乾,她咬了一口,然後驚喜地說:「好好吃耶!」這回,她唇上展開的笑容是燦爛甜美的。
在這一瞬間,大家終於明白於培勳為什麼會突然冒出那句莫名其妙的話來。
康納爾更是慚愧,他從沒有真正去考慮過桑念竹的心情,所在意的始終是自己的心情,他的一切體貼都只是表面功夫,哄哄虛榮無知的女人還可以,卻騙不了敏感羞怯的小女人,難怪他辛苦了大半天,卻依然感動不了桑念竹分毫。不過……
他可以改,不是嗎?
「對,對,大家喝茶吃餅乾,不談任何事,不談任何事。」
畢竟是多年的老朋友,康納爾身邊的朋友一見他的表情態度,立刻明白他的想法。
「對啊!愛麗絲你好像太緊張了,」最機靈的朋友!立即做出最佳配合。「我們只是來喝茶,並沒有說要談什麼呀!」
「最多聊聊天,大家都是朋友,想彼此多認識一點,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對吧?」朋友B也如此道。
「的確,的確,譬如適才于先生……不,培迪所說的,你對骨董很有興趣是嗎?一朋友C噙著狡詐的笑問。
「看他身上穿的衣服不就知道了。」李亞梅忍不住嘲諷了一句。
「才不是,人家勳只是對穿著比較講究實際功用而已。」桑念竹馬上為只笑不語的於培勳反駁回去。「不過他是真的很喜歡骨董,每次他帶我去骨董市場總是要逛很久,而且他還會邊看邊為我作解說,敘述一些很有趣的歷史故事給我聽,還有,他也很會殺價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