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韋伶
「貝勒爺,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家小姐計較,她……她全是因為和鷹皓公子的婚約生變,才失控冒犯您的,求求您饒了她吧!」
「是啊,善敏,動手動腳有損你的身份。」兩人誇張的對立姿勢,讓鷹皓不得不跳出來當和事佬。
「哼!」
善敏一聲冷哼,一記強勁的手力,將知羅的臉蛋推開。
「鷹皓,依我之見,你退她的婚是退對了,否則照她這種乖張個性,何時禍從口出還下知道呢!」他涼涼諷刺。
知羅臉色劇變,一記耳刮子倏然揚出。「你太可惡了——」不勸和也罷,還火上加油?!
「大膽!」善敏粗聲一暍,攔住她放肆的右手緊緊拉著,任她想抽也抽不走。「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從沒見過這麼潑辣野蠻的女人,明明是名門千金,卻不知天高地厚到這種地步,真是越看越討厭。
「小姐!」
「放開我!你現在就放開我!」
面對她的叫囂,善敏難以隱忍地由眸子燒出兩團火焰。
「陸知羅,注意你說話的口氣!」鷹皓挺身喝斥,難以容忍她的放肆行為。
「鷹皓?」知羅愕然。
「幸好我把婚事給退了,否則依你乖戾不馴的個性,可能真要如貝勒爺所言,為將軍府招來不可知的災禍!」
他的話像一把刀,狠狠刺進她的心窩。
「你回去吧,事到如今你說得再多,都不可能挽回這門親事!」他決然無情地道。
知羅無法置信,柔聲反問:「你真的認為我會為將軍府招來不可知的災禍?真的要跟我恩斷義絕?你別忘了,當初是你主動出現在我面前,是你說要娶我過門愛我一輩子、疼我一輩子,否則我也下至於這樣心心唸唸地想進你家大門!」
她轉為疾吼暴喝。「是呀,書上教的『卑順屈從』,我不懂,也從未遵行過,但至少我對你的話堅信不疑,一句薄弱的諾言、一句薄弱的叮嚀,就讓我癡癡等待披上紅蓋頭日子的到來。我以為自己找到了良人,原來……原來什麼都不是!」
她泫然欲泣地揮開善敏的手,一個轉身欲馬上走人,不料說時遲那時快,正當她奔進千尺廊時,一大盆溫水突然從廊上的樓閣潑下,不偏不倚地澆在她身上,瞬間將她淋成一隻落湯雞。
女眷傻眼地嚷道:「不好意思,我沒看到你從這裡過,就把洗腳水往下潑!」
知羅臉都綠了。
善敏看得張大眼,嘴角隱隱抽動,忍了兩秒,終於噴笑而出。「好!潑得好!潑得好!哈哈——」
「小姐,您沒事吧?」
「要不要緊啊,小姐?」
「您別不說話,小姐……」
歲首初一至初四,知羅都乖乖地待在家裡讀書寫字,哪兒也沒去,不可能衝到什麼鬼怪妖物。但不知為何,她卻從破五開始便厄運連連,諸事不順。
跟善敏貝勃結下樑子以及被無故退婚,都夠背的了,現在又被人家的洗腳水淋個正著,這下子恐怕要從歲首衰到歲尾去了。
知羅當晚就病倒了,她高燒不退,脈象混亂,加上有鬱結之氣積在心中,情況一度相當嚴重。
在她病倒的這段時間,她與善敏、鷹皓之間的事已如火如茶地傳開,大街小巷、街頭巷尾,大家都在談論這件事。
陸大人雖然知道鷹皓是存心負他們陸家,也覺得慘遭將軍府退婚相當沒面子,無奈同在朝為宮,雖然吃了悶虧,積了滿肚子怨氣,也不能挑明不睦,都快氣出病來了。
除此之外,他還得忙著拜見善敏貝勒,親自向他致歉。
陸家幾乎是從知羅倒下的那一天起,便陷入一團混亂。
數天後,知羅的病況好轉,恢復了下少元氣,現在總算能起身和詩社的姊妹淘閒話家常。
「現在全京城就屬你最紅了,你一定猜不到自己名聲有多響。」
凌樺用杯蓋撥開茶面上的葉梗,品了一口上好的白芽茶,再吃一口菊花酥,滿足的心情實在難以形容。
自從前天她意外發現去年訂做的裙子穿不下時,她便強迫自己節食。兩天下來,小腹小了一點,今天姑且放縱自己一下。
她發誓她一定不會吃太多,一定!
嘴裡的酥餅還沒吞下,她趕緊再拿一個。「京裡的人現在不談善敏侍妾的去向,也不談今年風雪連下十幾天的怪象,全都改好奇起你來。」
知羅倚坐在炕上,興趣缺缺地問:「好奇我?我有什麼好好奇的?還不就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
幹麼好奇她?無聊。
「當然好奇,他們聽說你被將軍府退婚的原因,是因為你對善敏出言不遜,鷹皓看不過去,索性把你這門媳婦給退了。」水格格回答道,她一直搶不到被凌樺端在胸口的菊花酥,只能乾喝茶。
聞言,知羅眉心猝然蹙起。
「大家都在打聽你是否私下跟善敏結了什麼怨。有人說你看不慣善敏風流成性,所以一見到他就討厭;也有傳聞說善敏非禮過你,所以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但最糟糕的,莫過於你在玉府被善敏畫成一張大花臉的事情,傳出去了!」水格格一股腦兒地說完。
知羅臉色一凝,瞪大眼問:「傳出去了?」
「京裡的人現在全把這件事當笑話講,我看你最近還是少出去為妙,被人指指點點的感覺可不好受。」凌樺作下最後結語。
「是誰說出去?」知羅激動的彈坐起來問。
她怎麼就那麼倒楣?接二連三出狀況,大病一場後,居然還淪為眾人的笑柄?
她記得事發當時,只有玉府的幾個下人跟詩社的人在場,下人們除非是跟天借了膽,否則不敢在她背後作怪;換言之,出賣她的,正是自己的那堆姊妹淘。
「不是我!」凌樺趕緊撇清。
「當然也不是我!」水格格跟著搖手澄清,她可不想成為代罪羔羊!
「你們一定知道是誰,說!」知羅拍床咆哮,怒氣直衝腦門。
「你別激動,你別激動,激動傷身子!」凌樺囁嚅。「我……我可以告訴你是誰在放話,不過你一定得向我保證你絕對不衝動,絕對會冷靜處理這件事,是姊妹才這樣勸你的。」
「誰!」
「嗯……人嘛,就愛貶低別人以凸顯自己的了得,這種心態是可以體會的。你如果為這人再鬧出更大的事,真的、真的、真的不划算!」她語重心長的告誡。「不如算了吧!反正過兩天大家就都忘了這些流言,你就……」
「誰!」再不說,她要殺人了。
「善敏。」
第三章
斜日一落盡,天空便開始刮起大風雪。
送走凌樺和水格格後,知羅便抱病下床,著上整齊衣衫,背著陸老爺和陸夫人出府,命車伕一路快馬加鞭,直奔勒郡王府。
她帶著柳丫頭,要去找善敏理論!
可當她抵達勒郡王府時,才赫然發現今天是勒郡王爺五十壽誕的日子,府裡設宴請客,燈火通明,賓客雲集。
「小姐,今天好像時機不對耶,您要興師問罪,要不要擇日再來?」柳丫頭伸長脖子,打量一番後,覺得還是打道回府比較恰當。
「擇期不如撞日,就選今天!」知羅眼神堅決,決定了就不改變主意,邁步進府。
一進王府,果然就見婢女、下人們不停將美酒佳餚往宴客桌上送,堂會上「拾玉鐲」的戲碼如火如茶地演著,霓彩舞衣起伏揮動,鶯語流滑,高低粗細,絕妙非凡,聽得眾人如癡如醉。
「再來一出『連環套』!」戲演完一出又一出。
「我覺得『紅鷥喜』比較好看。」柳丫頭看糊塗了,忘了來王府的目的,一個勁兒地發表高見,惹來知羅的一記白眼。
「你那麼喜歡看,要不要我直接把你賣給戲班子?」
柳丫頭大驚失色。「不要、不要!我要一輩子待在小姐身邊!」
「還不快找人問善敏的下落?」知羅怏然不樂地下令,劃破吵嚷的戲曲聲。
「是!」
柳丫頭連忙找人去,打從小姐從凌樺格格那裡得知自己的名聲因善敏貝勒而一落千丈後,心情就鬱結到現在,動輒怒氣衝天,一副要殺人的模樣。
連她這最瞭解她、最親近她的貼身婢女,也不敢在此時冒犯她,由此可見她肚子裡的火究竟燒得有多旺。
「小哥,借問一下,不曉得在哪裡能找到善敏貝勃?」柳丫頭攔下一名端菜的下人。
下人將柳丫頭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再瞧瞧她身後的小姐一身價值不菲的行頭,斷定她們十成十也是受邀的賓客,大概是要找貝勒爺寒暄,便沒防備的說:「貝勒爺剛回自己的院落了!」
「是嗎?他的院落怎麼走?」
下人順勢往東面一指。
「你們從那裡走,見到一大片湖時,往右拐彎,之後看到垂花門再往左直走,然後看到一條長廊,上了長廊一直走到底是一座嶄新的院落,那就是貝勒爺的院落
「往右、往左、直走、看到長廊,長廊直走到底,看到一座嶄新的院落,那就是貝勒爺的院落了。」柳丫頭數著指頭唸唸有詞的重複,然後轉向知羅,笑逐顏開地說:「小姐,問到了,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