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岳盈
「我好想你。」他低頭親吻她的手背,溫暖的呼吸滲入她皮膚下的知覺,帶起一陣酥麻。
疏影無措地瞪他。
「對不起。」他誤將她眼中的慌亂當作不悅,連忙輕輕放開她的手,疏影感到一陣失落。
「我沒生氣。」她將手藏在袖中,臉頰紅通通的。
「真的?」行雲喜出望外,疏影只羞澀地點了點頭。
「你怎麼會來?」她輕揚起睫羽問道。
行雲沒有立即回答,先是低低笑了一聲,眼光貪婪地梭巡在她嬌美的紅顏,看得疏影心更慌,連忙把頭又垂了下去。
她那種嬌羞難耐的俏模樣,令行雲更加心動,幾乎按捺不住滿腔的熱情,想將她攬入懷中恣意憐愛。
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勉強做了幾個深呼吸。
「我想你到杭州有半個月了,應該準備返回揚州了,所以來接你一起回去。」
「你家又不在揚州。」疏影頑皮地揚起唇角。
「可是我說過要陪你去四川的。」行雲著急了起來,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捉著她的袖子說。
「人家又沒有說要讓你去。」
「疏影,你也沒說不讓我去啊。」
「如果我現在叫你不要去呢?」她試探地問。
「那我還是要去。」他固執地回答。
「賴皮!」她嬌嗔地抗議,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暗藏憂慮。
「疏影,不管你怎麼說,反正這趟我是非跟不可。」他深情款款地凝視她。
疏影幽幽歎了口氣。
「此行兇吉難卜,為什麼還要跟我去?」
「就因為這麼危險,我更放心不下讓你獨自去涉險。」行雲隔著袖子握住她的小手,手心感觸到的柔軟,更加激發了在他心底深處激盪的情意。
「你是楚家的獨子,萬一有個損傷,我如何跟楚奶奶交代?」
「別忘了你也是綠柳山莊的傳人。」
「郁家還有新晴和我大姊可以傳承。」
「楚家也有我妹妹青黛可以傳承。」
「那不一樣!」疏影蹙了蹙眉,神情苦惱。「我們郁家是因為沒有男丁,才必須由我們姊妹挑起。而楚家既然有你,豈能讓青黛負起傳承子嗣的責任。再說郁家跟唐門的恩怨,終究與你無關。我是為了郁家的百年大業非去不可,你卻不必……」
「胡說,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而且如果你出了事,你忍心要我為你傷心而死嗎?」
「不!」她著急地以手掩住他的口,「你千萬別這麼說,我不值得你這樣……」
「你當然值得……」他抵住她的掌心輕聲呢喃,眼底的情意迸射而出,疏影的心一震、鼻子一酸,差點流下淚來,於是連忙將臉別開。
「你不要這樣對我。」她顫抖地說,行雲的情太深太癡,令她難以承受。
「我……情不自禁……」他苦澀地吐出心意,將她的柔荑壓在心口。疏影可以感觸到他猛烈、急促的心跳,而自己的心跳聲也越來越急地呼應著他。激盪的情意在她心頭翻攪,她不由自主地靠進他溫暖的懷抱。
「傻瓜……」她問著他男性的體味嬌嗔地埋怨。「為什麼這麼傻呢?」
「一遇上你,我想不傻也不行了。」他滿足地擁著她,靠在她的鬢邊低訴情意。
「你知道此行雖有義父和舅舅陪伴,可是我仍沒把握應付唐門。姊夫說,唐謙不過是唐門的三當家,不可能有那麼大的權勢下令襲擊綠柳山莊,所以我將面對的不是一個唐謙,而是整個唐門。」
「這件事我也想過。依照我去年造訪唐門時的觀察,唐門實際的掌權人並不是唐家三兄弟,而是唐門的老夫人。據說她這個人精明強悍,唐門前門主過世時,她以鐵腕作風逼使長子迎娶當時川北最有勢力的鐵劍門門主的女兒,再利用鐵劍門的勢力剷除異己,讓長子唐言登上門主之位。」
「她現在還掌權?」疏影無法想像一個老太太還有這麼大的精力。
「嗯,我在唐門見過她一次。雖是七十餘歲了,身體仍十分硬朗,眼光瞿鑠有神,連聲音都稱得上鏗鏘有力。」
「聽起來好像很難對付的樣子。」疏影陷入沉思。「姊夫說,唐家目前掌管財政的人是二房的唐諍。」
「沒錯。唐諍稱得上是商業奇才,他為人淡泊名利,目前呈半退休狀態,把事業都交給長子唐浦負責。」
「那唐言的兒子呢?」
「唐淩自出生後,一直纏綿病榻,十天中倒有九天下不了床。不過他有個兒子才五歲,深得唐老夫人寵愛。」
「那唐謙在唐門又扮演什麼角色?」疏影納悶著。
「他也主管一部分生意,但主要還是負責唐門弟子的操練,和各種暗器手法、毒藥的研究。」
「看來唐謙在唐門也頗受器重,而身為唐門之主的唐言……」
「事實上,唐門主不大管事。他是個慈藹和氣的長輩,但有時候會顯得落落寡歡。我聽唐浦說,唐門主近幾年來為兒子唐淩的病大為傷神,自從妻子死後,他幾乎將所有的精神都花在替唐淩治病。」
「聽你這麼一說,唐言和唐諍都不像會下令襲擊郁家的人,那下令者是——」
「唐老夫人。」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疏影自行雲懷中起身,眸中愁雲籠罩,深沉地看向蓮池中亭亭的荷葉。
「疏影,你到底有什麼打算?」行雲見她悶聲不吭,關心地問。
「楚大哥,我本想以雙鳳佩釣出唐謙,了結兩家恩怨,不過依照目前的情況看來,只怕唐老夫人不肯罷手。如果我要對付她和唐謙,那不啻是對唐門宣戰。我們孤身入四川,雖有義父相助,但強龍難壓地頭蛇,吃虧的還是我們。」
「唐門也未必真會如此不講理,郁家的血案算得上是武林大事,若證實是他們所為,唐家應該負責。」
「可是我們並沒有證據啊!」疏影苦笑,「我原本是想使出詐術,假稱天魔宮主白玉奴已供出實情,但就怕唐家不上當。」
「白玉奴若肯做證,事情便好辦多了。」
「白宮主說什麼都不肯供出此人,由此可知,這個人在她心中的地位何等重要。我推測他便是姊姊的外公,當年辜負白宮主的男人。」
「而這個人是唐門中人?」行雲靈光一閃,隱隱猜出此人的身份。
「我想他可能就是唐言,無論年紀、地位都相當符合。唐謙很有可能是憑藉他的關係,才搭上天魔宮。」
「可是如果白宮主不肯做證,我們又要如何讓唐門認罪?」行雲憂慮地問。
「這個嘛……」疏影閉眼沉思。「白宮主雖不肯替我們做證,但是唐門中人並不知道這一點。若是誆他們白宮主已供出實情,憑藉著姊姊已認祖歸宗,說不定真能騙倒他們。而雙鳳佩又是他們勢在必得之物……嗯,或許可以利用他們的貪婪之心,引他們上當。」
「就算真引得他們上當又能如何?難道你真要殺了唐謙和唐老夫人替令尊、令堂報仇?這麼做,唐門又豈肯善罷干休!」
「當年的事,恩怨錯綜複雜,已不是我可以評斷得了。我並無血債血還之意,但唐門無論如何都該給郁家一個交代。況且雙鳳佩還在我們姊妹手中,萬一唐門又生野心,我們姊妹豈不是坐以待斃?至少,該將雙鳳佩之事解決,以杜絕後患。」
「如何解決?」
「這個嘛……」疏影的柔唇泛出一抹狡黠,「唐門既然要雙鳳佩,那我就大方一點,送給他們好了。」
☆☆☆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有別於第一次順江返回江南的輕快心情,這次的入川之行,對疏影而言,顯得沉重而艱難。
從宜昌入川,山險水湍,疏影算是真正體悟到李白的詩意。
雖有行雲沿路講解風土人情,細心呵護,但無奈心情一直開朗不起來。
「疏影,你不高興啊?」行雲瞥了一眼前頭的趙天鳳夫妻和杜飛蓬一行人,轉向心上人溫柔地問。
「也不是不高興。只是上一會兒船,便又要下來走一段路,實在討厭。」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逆江而上,水勢湍急,船必須靠縴夫拉往上游,我們只好下來走路了。」
「總覺得好麻煩。」她心事重重地望著腳下急湍的河谷。
「別心煩了,我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來,你知道這個峽口的名字嗎?」
「不知道。」
「牛肝馬肺峽。」
「牛肝馬肺峽?」疏影的眸中閃現出興味來。
「對啊。」行雲微笑地說,「你看聳立在那裡的山峰峭壁上,是不是有兩塊黃色的鐘乳石?在石上長著幾株小樹,遠望似牛肝馬肺狀,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稱呼。」
「是有點像耶。」疏影語氣興奮地嚷著。
「牛肝馬肺峽算是西陵峽中的一峽,在靠近香溪附近,還有個也挺有趣的峽名。」
「叫什麼?」疏影催促道。
「兵書寶劍峽。」
「那又是從何而來?」她好奇地問。
「你知道長江過了香溪之後,江水在兩邊的山峰相夾下,像條窄巷般。從江上仰望前端北岸的黃色絕壁,可以看到一個石洞,洞裡的石頭模樣像書本狀,再加上一座孤崖如寶劍聳立在江上,峽名因此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