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文擬思
葉毓桐被她罵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向四周的客人投以歉然的目光,他只能盡力安撫她地怒氣,「別生氣,對,是我的錯,我是爛好人,我沒個性……」
驀然驚覺自己優雅的形象全被他給毀了,易海聆住了口,只是怒氣沖沖地瞪他,要不是她的手機剛好在這個時候開始震動,他八成會被她瞪出一個洞來。
「喂,我易海聆。」雖然在講電話,她犀利的目光還是不放過他,「濟民?你不是要來載我嗎?你到哪裡了?」
聽她放軟了語氣,葉毓桐心裡一點也不高興,甚至還有些泛酸。濟民?很耳熟的名字,應該是她的男朋友吧……
「什麼?」她微微抬高音量,「你又要開會?這次是和誰?昨天你不是才告訴我你們董事長和副董出國了嗎……好,隨便你要開什麼會,濟民,我只能容忍這最後一次,記得,再一次你就不必再找我了。」
葉毓桐膽戰心驚地看著她鐵青著臉掛斷電話,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安慰她。那個叫濟民的人失約了嗎?怎麼會有人忍心讓她這麼晚了一個人回家?
「我吃不下了。」難得失去胃口,易海聆瞄了他一眼,「我想回家了。」
「我送你回去吧。」他可以先陪她搭計程車回家,再坐到機場……
「你不是還要去高雄?再晚就沒飛機了吧?」易海聆冷冷打斷他的想法。
啊?對啊,再晚就沒飛機了。可是,他真的放不下她一個人孤伶伶地回家,「沒關係,我還可以搭夜班火車,還有客運是二十四小時的……」
「葉毓桐!」只要她連名帶姓的叫他,大概接下來的話都好不到哪裡去,「你真的是個爛好人!沒個性!呆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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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業改良場,顧名思義就是一個改良農業的地方。大凡農業研究、育種繁殖、農業推廣、病蟲害防治……等等,台灣農業能夠進步至斯,農業改良場稱為背後的推手絕不為過。
「喂!你有沒有看到葉毓桐?」研究員甲叫住了路過的一名技工。
「剛剛好像看到他去果樹研究室了……沒有嗎?」技工看對方頻頻搖頭,也不敢確定葉毓桐是否真在那裡,「那我就不知道了。」
「唉,有他的客人呢!這一陣子老看他失魂落魄的,在場裡飄來飄去,這會兒又不知道飄去哪裡了……」話說到一半,研究員甲眼尖的瞟到一個幽靈似的人影飄進了研究室,「啊!好像在那裡,我去找他了。」
葉毓桐自從被易海聆罵了一頓之後,就一直保持著靈魂出竅的狀態。
按照她那天晚上在餐廳火冒三丈的樣子,她一定討厭他了。葉毓桐苦惱地推推眼鏡。他和女人相處的機會屈指可數,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情形。該打電話向她道歉嗎?可是那晚他只要說一句對不起,就被她罵一句,所以這應該行不通;不然說兩句好聽話哄哄她好了……唉,這可能比叫口拙的他去跳樓還難。
如果是一棵果樹,他還可以清楚地指出該在什麼時候種植、用什麼土壤、施什麼肥、怎麼套袋……可是遇到易海聆,他的腦子就完全當機,看來女人比一棵果樹還難搞。
葉毓桐深深吐出一口氣,又推了推眼鏡,轉頭看到高掛在牆上「扶農濟民」的匾額,他還抱著一絲希望的心徹底地墜入萬丈深淵。濟民……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他算什麼呢?為她製作菜單的事情到那晚為止已告一段落,日後,他們兩人應該再也沒有交集了吧?
「葉毓桐?葉毓桐?葉,副──研,究,員!」研究員甲見他神遊太虛,乾脆到他耳邊大吼,「你最近是怎麼了?魂不守舍的,來找你的客人都走了啦!」
「有客人找我?誰?」葉毓桐有氣無力地回答。
「是個女的,她拿著一袋東西……」
「女的?」葉毓桐一聽到性別,驚喜地從椅子上跳起來,一把抓住研究員甲的雙肩,「她在哪裡?」
「早就走了啦!」研究員甲對他的忽悲忽喜感到莫名其妙,「是一個清清秀秀的女孩子……」
清清秀秀……葉毓桐頹喪地放下手。不是易海聆嗎?只要看過她的人,絕對不會只用「清清秀秀」這麼簡單的話來形容她的美麗。
「喔,她說你在忙,她就先走了。」研究員甲將手中袋子遞給他,「這是她要給你的東西。」
迷惘地看著袋子一會兒,葉毓桐才伸手打開它。裡頭裝了一些醃菜、一些夏天的衣物,還有一些書。
即使研究員甲沒有說出那個清清秀秀的女孩子叫什麼名字,一看這些東西。葉毓桐也可以猜得出來!一定是他家鄉的老媽,托隔壁周伯那個在台北念大學的女兒周美如送來的。
周美如可以算是他從小看她長大的,現在也念到大學快畢業了。葉毓桐試著回想她的長相,浮現心頭的卻總是易海聆那張宜喜宜嗔的俏臉。
「完了!我快瘋了!」他煩躁的抓抓自己的頭髮。
「欸,葉毓桐,今天來找你的那個是你女朋友嗎?」研究員甲想探一點這個世紀初最後一個老實人的八卦。
女朋友?聽到這個詞兒,葉毓桐又想到了易海聆,頓時紅光滿面,吶吶說不出話。他怎麼可以厚臉皮地把她和他女朋友這個名號連在一起呢?
「喂!你還沒回答我,怎麼就走了呢?」研究員甲不敢相信他就這樣走了,不過,他臨走前臉上靦腆的表情可是說得很清楚。
果然是老實人,不說就是默認了。真是的,不好意思什麼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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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星期六,好不容易的一天假日,葉毓桐家的門鈴在早上就響了起來。然而,他並沒有像以前那樣興高采烈地去開門,因為他明白按鈴的不會再是她了。
已經快一個月沒見到她了吧?在這之前的幾個月間都還覺得電鈴聲響是仙樂飄飄,現在卻覺得是魔音穿腦。即使心裡再怎麼不願,還是站起身來走到門前。
一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他想都想不到的人。
「毓桐?」易海聆疑惑地看著他震驚的表情,她該不會又挑到他發病發到一半的時候來吧?
「是你!」此時的葉毓桐比獲得國科會的研究補助還高興,「你怎麼會來?」
「我拿東西來給你。」要是葉毓桐知道她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一定會覺得自己這幾天的自怨自艾完全是在耍白癡。她走到客廳裡坐下,「我好渴喔。」
葉毓桐聞言,立刻奉上一瓶冰在冰箱內,「峰」食品公司生產的「小麥草汁」。他為這個產品又寫菜單又不收錢的,最後易海聆只好向公司爭取,他可以永久免費享用這項產品。
就他對易海聆的觀察,她似乎也挺愛喝這玩意兒,所以他總是冰了一些在冰箱裡,以備不時之需。
「這個給你,」易海聆灑脫他一口幹掉,另一手拿了一個信封給他。見他遲疑著不敢接過,便笑著調侃他:「放心吧,不是錢也不是支票,只是張請柬。」
「請柬?」葉毓桐迷糊地打開一看,「這是什麼宴會啊?」
「慶功宴嘍!我們的『小麥草汁』首波熱賣,你的菜單厥功甚偉,甚至還有很多消費者打電話到公司索取呢!」易海聆突然正視他,慎重地點頭,「所以,你一定要去,而且要攜伴參加!」
「我……」由於她鄭重邀請他參加這個與他格格不入的宴會,令葉毓桐不知從何拒絕起,「我從來沒參加過這種宴會……」
「安啦!」易海聆拍拍他的肩,「我也會去的!」
葉毓桐感到肩膀一陣酥麻,他凝視著她一碰即逝的纖纖玉手,怔怔地脫口問出:「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和誰去?我的男伴還沒決定呢。」易海聆揮揮手打斷他,臉色突然難看起來,「你知道嗎?席濟民也要參加同一個宴會,居然不是和我一起出席,簡直氣死我了。說什麼他被要求和董事長的女兒一同與會……我要是相信這種話,我二十幾年的米都白吃了。哼!他真以為我行情這麼差?找不到其他人陪我去?」
聽她的話就知道,她完全沒有把葉毓桐列入考慮。
「我想我還是不去……」席濟民……聽到這個名字,葉毓桐心裡一陣落寞襲來。果然,就算席濟民不在她身邊,他也代替不了吧?
沒有察覺葉毓桐的情緒變化,易海聆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突然拿起手機撥號:「喂?保羅?我易海聆,我們公司下個月要舉辦一個慶功宴,你有沒有空……」
葉毓桐聽著電話內容,胸口像抵了支劍般難受。保羅?保羅又是誰?
「什麼?你在義大利?那沒事了。」易海聆不信邪地又撥了另一通電話:「喂?蕭恩?我易海聆,我們公司下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