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衛風
這短短一瞬間,車子已經發動,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你為什麼不幫忙?」杜俐芊氣得打男友,眼中淚光閃閃。「宜家被他們抓去了,怎麼辦!」
「雙拳不敵四掌,剛剛那情形,就算我幫忙也沒有用。不過我已經記下車號,馬上報警,一定可以把宜家救回來。」蘇洛禹掏出手機。
他不是不急,只是天生小心謹慎,不做沒有勝算的事情。
「等等、等等。」杜俐芊連忙按掉蘇洺禹的撥號。
「等什麼?救人要緊。」蘇洛禹心急,又把手機搶了回去。
「報警也沒用的。」
杜俐芊拉住男友的手,急得跳腳。
「方纔那輛車子,是他們陸家的。」
☆☆☆☆☆☆☆☆☆☆☆☆☆☆☆☆☆☆☆☆☆☆
陸家大宅還是無懈可擊的完美,白牆紅瓦,點綴著藍色的窗子,窗台上有幾盆黃色雛菊,格局是優雅大方的歐洲風情。
當車子滑入車道,像是早有準備,幾個外籍傭人都等在門口迎接,齊齊向陸宜家鞠躬。
「小姐好。」幾個菲律賓女傭一齊開口。
「哪來這麼多繁文褥節?」陸宜家已經不習慣這等排場,聽到這些口號,不禁皺了皺眉頭。
「少爺交代的。」
小姐、少爺……這個地方始終沒有脫離古老家族的迂腐。
陸宜家聳聳肩。他們高興的話,就隨他們吧!
「小姐,請跟我來。」
俊美青年領著陸宜家上樓,前往走道盡頭的書房。
這個書房陸宜家太熟悉了,她二十幾年的歲月有一半的時間在此消磨,裡面有豐富的藏書、音樂光碟,還有一台白色鋼琴。
少女時代的她與任何少女一樣,喜歡臥在軟沙發上閱讀愛情小說,傾聽各類音樂。
哥哥陸鴻志也是她記憶當中鮮明的一頁。相差五歲的他們生活環境有某種程度的差距,當她高中時,他已是意氣風發的大學生,她只能從一些親戚口中的讚美知道哥哥的出色成就。
當她終於在大學校園當中嶄露頭角,他卻已經躋身商界,為陸家的復興努力。
他們不能說很親,長兄如父,陸宜家對哥哥有些敬畏,但他們始終還是和樂的一家人,寒暑假會一起前往國外度假。
而在「那件事情」之後,他們的關係急轉直下,成為兩個互相仇視的陌生人。
他將她視為麻煩,她則恨他入骨。
「總裁,小姐到了。」俊美青年在門口敲了敲,不等回答便將門開啟,微微開啟的門縫,還看不見裡面的光景,但書房當中等著什麼人,陸宜家一清二楚。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勇敢、勇敢。
但面對那個人,似乎只有勇敢是不夠的。
一次次被他逼到懸崖邊緣,想要反抗到底,寧死不屈,卻被他牢牢抓住,連死都沒有自由。
恍惚的想起從前,陸宜家的心痛了一下。
「請進。」
俊美青年對怔忡望著四周的陸宜家欠身,舉起手請她進門。
「你叫?」陸宜家看向他。
「我叫侯市君。」
「我會記住的。」她皮笑肉不笑地說。
陸宜家對方才路上的一場鬧劇忿忿不平,她相信眼前的男子不會看不出來。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沒錯,請靜待我的報復。」陸宜家對他微微一笑,她可沒忘記他剛才是如何像丟米糧一樣的把她扔進後車廂。
「請小姐多費心了。」
侯市君似乎胸有成竹,淡淡一笑將她送進了門。
一個男人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等陸宜家,他聽到接近的腳步聲,回過頭來。
「你終於回來了。」
傲慢的聲調,挺直的背脊,英俊的臉龐,高級西裝包裹下的完美身架,還有那雙該死、近乎與她一模一樣的眼眸。
一年來,他的改變不大,依舊完美得無懈可擊。
陸鴻志,她的哥哥,她躲了將近一年的哥哥。
光看名字就知道父母對他的期望,期許他擁有展翅高飛的鴻鵠之志,而自己只能宜室宜家。這種男女之別,多不公平!
「我可不是自願回來的。」
陸宜家別開眼睛,不與他的視線接觸。
上下打量完陸宜家的打扮,陸鴻志輕聲的笑。「宜家,你愈來愈有庶民風味了。」
一開口,就是一句近似侮辱的話。
陸宜家倔強地抿著嘴,一句話也不肯說。
她的態度很明顯,有話快說,沒話就不要東一句、西一句閒扯。
「坐下吧!站著不好說話。」
「有事找我就說吧,我聽著。我不想停留太久,這裡的空氣讓我不能呼吸。」陸宜家擺出傲慢姿態。
陸鴻志上下看看她,露出莫測高深的微笑。
「好傷人,我找你來一定有事嗎?你沒想過我是來聯絡兄妹情誼?」
「沒想過。」
「找你敘舊?」
「沒舊可敘。」陸宜家交叉起雙臂,擺出無話可說的姿態。
「我希望你搬回來。」這句話的威力媲美炸彈。
「除非我死。」陸宜家反應激烈,視死如歸。
「你以為你進了門還走得掉?」陸鴻志緩緩說出,眉頭挑起。
「你……」瞪著陸鴻志,陸宜家心中一陣發寒。
他又要把她關在這裡?依他的能力,當然做得到。
「你如果再把我關在這裡,就等著我與這棟房子同歸於盡!」
這句話相當沒有說服力,連陸宜家自己也聽得出。
陸鴻志被這串對話逗得十分開心,呵呵的笑起來,身體微微顫動,他用手輕輕擊打大腿。
「呵!宜家,你一點都沒變,反應比任何人都要激烈,小小一個刺激就可以讓你炸起來,每一天對你來說都是一場戰爭,你這樣活著,不累嗎?」緩下氣息後,他微笑道。
陸宜家瞪著陸鴻志,恨死他這種輕描淡寫的態度。
彷彿她是被他抓在手裡的獵物,準備玩弄一番後再處以極刑。
事實上也是如此。
瞧著她倔強的眼神,陸鴻志的眼神柔化。
「宜家,你還恨我嗎?」
陸宜家瞪著他,不敢相信他怎麼會有如此天真的問話。
「恨、當然恨。你說我精神耗弱,宣告我無行為能力,甚至請了精神科醫生來幫我看病。你現在問我恨不恨你?你該不會天真得以為時間可以消弭一切?二十年後,你可以再問一次,我還是會回答你,我該死的恨你。」
「宜家……」陸鴻志深深歎了一口氣,難以言喻的悔恨藏在心頭,沒有露在臉上。
「別說了,我是個心智耗弱者,俗稱瘋子,怎敢讓陸大總裁跟我這種低下的人說話。」
陸鴻志皺起眉頭。
當初做得太絕了些,才落得兄妹決裂到翻臉不認人的地步。
當年陸宜家的男友江雅樹在軍中自殺,沒有留下隻字片語。陸宜家不相信男友會自殺,化悲慟為力量,提出種種疑點,結合媒體、人權團體等種種力量,準備遊行抗爭,要求將所有軍官死因查個清楚明白。
這對陸鴻志來說就像一把利刃。他正在重振陸家在商場上的頹勢,努力建立良好的政商關係,自然不可能讓陸家出現這種異議份子,給當權人士不良印象。
幾次跟陸宜家溝通無效之後,他兩方權衡,決定犧牲陸宜家。
他在最後一刻攔截了這個行動,為了合法化限制她的自由,陸鴻志一下作二不休,替陸宜家申請了禁治產。
在他的安排下,陸宜家整整被軟禁了三個月。
就在這個陸家大宅內,陸宜家過了一百天沒有自由的日子,失去金錢與自由,她不再有力量反抗社會體制。
陸鴻志成功地折下一隻鴻鵠的羽翼,陸宜家原本要展翅高飛,卻因為這件事情而跌落到泥濘當中,再也爬不起來。
「宜家,當年我的確反應過度,但你能不能看在兄妹二十多年的份上,答應我一件事?」陸鴻志口氣放軟。
「答應什麼?」
「出席今晚的生日宴會。」
陸宜家沒回答。
她還記得陸家的生日宴會有多虛榮,高官名流在宴會當中穿梭,美酒佳餚,統統都是為了炫耀,賓客臨走前,才驚覺不知壽星是誰。
壽星是誰從來不是重點。
「誰的生日宴會?」陸宜家不悅,陸家又幹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事情?
「你不知道今天幾月幾號嗎?」陸鴻志驚訝。
「不知道。」
作者當久了,只記得日復一日趕稿,不知今夕何夕。
這個毛病她有,杜俐芊更嚴重。過了端午才驚覺沒有吃到粽子,寫完了一整本冬季的戀曲,一開窗戶被夏天的炎熱嚇一跳,或是指著太陽說今晚的月色真亮。
她們都有一些作白日夢的天分。
「該回到現實生活了,世外高人。」陸鴻志輕笑著說。」告訴我,別吊我胃口,是誰的生日。」陸宜家避開陸鴻志深深的凝視,不耐煩的催促。
輕輕歎口氣,陸鴻志有些無奈地回答:
「你的。」
第三章
在一段不長不短的協調之後,陸宜家終於同意參加生日宴會。
不是因為陸鴻志的要求,而是侯市君的一番話。
他將衣服首飾送入陸宜家的舊房間後遲遲沒走,陸宜家知道他有話要說,轉頭直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