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馴漢記(下)

第5頁 文 / 典心

    「清粥啊,夫君都喝了個把月了,難道還不知道?」舞衣面帶微笑。

    在書房內達成協議後,她答應搬回臥房。楚狂原本想跟著她回房,但秦不換臨時來找人,要商量派人去接他妹妹的事情。他臭著一張臉,不情願地放開她,這才離開。

    她回房裡沐浴,綰起青絲,換回女裝。手腕上有著擦傷,她差人去向喜姨討些藥膏,那人在府內繞了一圈,卻回來通報,說是到處都找不著喜姨。

    舞衣無暇多想,換好衣裳後就直奔廚房,忙著打點今晚的事。

    但,楚狂可不管她下午時忙了啥事情。此刻他坐在那兒,握緊拳頭,正對著那盆清粥橫眉豎眼。

    「為什麼今晚吃的還是這些東西?」他慍怒地問,視線掃過花生米跟幾條瘦小的醬菜,火氣更旺。

    本以為達成協議後,清粥小菜就此絕跡,哪裡知道今晚在餐桌上又讓他遇上了,一肚子的饞蟲失望得狂叫不已。

    舞衣好整以暇,保持微笑。「夫君還沒親口允諾,在我查出實情前,不對九山十八澗出兵。」

    他瞪著她,冷冷地開口。

    「那件事,我已經說過了。」

    「舞衣記得,但茲事體大,不能你我私下討論了事,總要大夥兒聽見了,才能算數。」她一臉無辜,眨動清澈的眼兒。早知道他應允了,但她就是要逼著他,在眾人面前說出承諾。

    她必須讓黑衫軍們知道,楚狂是真的決定按兵不動,也讓這些男人們知道,楚狂願意尊重她的意願。

    秦不換同情地看著老大,感歎地搖頭。「古人說得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瞧瞧這小女子,狠心讓他們餓肚子呢!

    舞衣回過頭來,笑得好甜美。

    「沒有女子,哪來你這個小人?石頭裡蹦出來的?還是你爹天賦異稟,自個兒生的?」

    啊,孔老夫子說錯了,該是唯女子與小人難惹也。

    秦不換不再作聲,大廳內一片死寂,幾十雙眼睛全盯著夫妻二人。他們不敢插嘴,卻在心裡哀嚎著,懇求楚狂快些開口同意。舞衣連日來的小計謀,已經整得他們四肢發軟,哪裡還顧得了是誰在下令。

    嗚嗚,老大,您就同意吧,不然大夥兒都要餓暈了啊!

    楚狂瞇起黑眸,靠在她耳邊,嘶聲低問:「你非要爭出個輸嬴嗎?」

    他並不愚昧,早已看出,這個聰明的小女人所做的每件事,都是有目的的。

    舞衣微笑。

    「這事無所謂輸贏,我只是請夫君重複那些承諾。」她輕聲說道,垂眼斂眉,紅唇上噙著笑,看起來溫馴可人。

    他又瞪著她,抿緊薄唇,表情嚴酷得極為可怕。屋內死寂,沒人敢吭聲,偶爾只聽得見幾聲餓鳴。

    半晌之後,楚狂深吸一口氣,猛的一捶桌子。

    「該死,你贏了!聽到沒有?你贏了。食物,把食物拿出來!」他咆哮道,為了肚皮著想,只能犧牲男性尊嚴。

    舞衣唇上綻出笑容,舉手擊掌。「春步、秋意,快把好酒好菜端上來。」她吩咐道。

    這話剛說出口,大廳內就爆出一陣歡呼。男人們欣喜若狂,差點沒抱頭痛哭,比打勝仗更高興。

    「拿來,全拿來!」男人們吼道,光聞到食物的香味,就已餓得手腳發軟。

    像是早就準備好的,幾個丫鬟僕人走進大廳,端著數盤好菜就往桌上擱。盤子還沒擺好,桌邊的黑衫軍早已一擁而上,狼吞虎嚥地吃著。

    舞衣將筷子擦拭乾淨,體貼地布菜,將佳餚挾進丈夫的碗碟裡,一面還忙著解說。

    「這道是燴鴨掌,用的是高郵的鴨,佐以春季時醃的韭菜;這道是魚肉紅油抄手,用的是蜀川的上好花椒;另外,還有北方的烤牛肋。」她一道一道地介紹著,說出每道的菜名,讓人渴望得口水直流。

    筷子在桌上繞了一圈,轉往最後一道菜。她姿態曼妙,笑靨如花,比美食還要誘人。

    「當然,我沒忘了夫君最愛的酥炙野鴿。」舞衣微笑著說道,挾起香酥的鴿塊。

    既然他都認輸了,她自然必須寬宏大量些,用美食彌補他自尊心上所受的傷害,她可是親自到廚房裡忙了半日,才準備出這些好菜呢!

    「夠了。」他揚起手,制止她說話。聽了半天,耳朵飽了,肚子卻還空得很!

    楚狂握住她的手,懶得拿筷子,就著她的手進食。當佳餚入口,他幾乎要滿足的歎息。

    這段時間漫長極了,她淨拿那些清粥打發他,夜裡還不肯回房,雙重的飢渴,讓他萬分焦躁。餐桌上的清粥小菜根本填不飽肚子,他鎮日腹中打鼓,幾乎要餓得神智不清,此刻能填飽肚子,他滿足得想歎息。

    而最讓他渴望的,是她在他身下,嬌吟承歡的模樣,今夜——

    他注視她,目光黝暗深沈,有著一絲邪氣。

    舞衣不知大禍臨頭,還面帶微笑,慇勤地詢問:「夫君,再來道涼拌黃瓜去去油膩如何?」

    聽見「黃瓜」二字,男人們的反應格外激烈。

    「惡嘔——嘔——嘔——」

    第十二章

    開闢南方商道的籌備,終於大致完成。

    舞衣找到一個嚮導,此人去過南方鄰國,對那座人口百萬的大城瞭若指掌。她先派一批人去探路,接著開始盤算,該送那些貨,又該送多少貨去南方。為了安排護送商隊的士兵,她要求楚狂,每次商討時都必須到場。

    他坐在一旁,看著她運籌帷幄,處理她所謂的「小事」。高大的身軀坐在雅致的書房內,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那雙修長的腿,擱在織毯上,在腳踝處交疊,經過的人都要小心翼翼,怕被城主絆著。

    楚狂始終很沈默,只有在發現南方鄰國與浣紗城之間的距離,比她當初在桌巾上繪出的距離,還要遠上許多時;濃眉往上一揚,黑眸中迸出光芒。

    舞衣又批完一份卷宗,吩咐織姨,到倉庫裡領出淘汰的舊花樣絲綢,先送到南方。此舉一來能出清存貨,也能分擔風險,試探鄰國對絲綢的接受度。

    「士兵們可以配合出隊的日子嗎?」她突然想到,抬頭向他詢問。

    「大多數都行。」楚狂點頭,面無表情。

    「哪些人不行?」她又問。

    「虎帳帳主去接卿卿了。」楚狂回答。

    卿卿堅持要來浣紗城看兄嫂,一日之間連送了十二隻的飛鴿,催促楚狂快些派人去接她。她還不知道,那十二隻倒楣的飛鴿,早全進了夏家兄弟的肚子。

    「她什麼時候到?」舞衣好奇地問道。秦不換等人,都說楚卿卿生得花容月貌,兼而慧黠靈巧,是個絕美的北方姑娘,楚家對這掌上明珠,可是寵愛有加,就連嚴酷的楚狂,對這妹妹也愛護得很。

    「大概還要一旬的時間。」

    「那我得讓人去整理一間院落,好安排她住下。」

    香姨從門外走了進來,對著兩人福身。「午膳備妥了,要設席在哪裡?」

    「都端來這兒吧!」舞衣回答,伸手輕槌著肩膀,略微伸展筋骨。處理了一整早的事,她有些倦了。

    最近不知怎麼的,特別容易累,早晨時全身慵懶,又困又累,像是如何都睡不夠。是最近太忙,還是楚狂在夜裡纏了她太久,耗去她太多體力?

    想到夜裡的歡愛景況,粉臉立即染上三分暈色。她不敢看他,怕臉兒會更紅。

    僕人們送上飯菜,楚狂率先直起身子,坐到桌前,斟了一杯好酒。

    「絲綢流向查得如何?」他問。

    「那些販售生絲的,的確是蜀地的人,賣的全是蜀絲。」舞衣回答,蹙起柳眉。這幾日裡,她也為這件事煩惱著,苦無線索可查。

    「派人去山寨看過了?」

    「還沒有。」

    銳利的目光掃了過來。

    「你不許去。」他嚴厲地聲明。他日日盯著她,就是怕她又女扮男裝,自個兒上山寨去調查。

    她彎唇一笑,優雅地站起身來。「我知——」一陣暈眩陡然襲來,頃刻間,書房的擺設在她眼前旋轉。

    在僕人的驚呼聲中,楚狂身形恍如鬼魅,迅速趕來。眾人尚未眨眼,他已抱住舞衣癱軟的身子。

    「她怎麼了?」香姨急切地問。

    「昏了。」他濃眉緊皺,關心顯露無遺。

    香姨焦急得不得了,整個人都慌了。昏了?怎麼會?舞衣從小就身強體健,可從不曾昏倒過。

    「去找大夫來。」他抱起妻子,放到書房的小床上。這陣子她總容易累,午間需要小憩,書房裡的床褥剛好派上用場。

    她緊閉著雙眼,躺在床褥上,小臉蒼白。他伸出手,輕撫著蒼白的粉頰,嚴酷的俊臉上,浮現前所未有的焦慮。

    門外很快的響起腳步聲,阿姨們全都趕來了,像窩蜜蜂似的,闖進書房裡。

    「大夫呢?」他慍怒地問,對著幾個女人皺眉。

    喜姨拿出藥箱,毫不畏懼地走上前。「我就是大夫。」她答道,審視著床上的小女人。

    舞衣已經清醒,紅唇間逸出低吟。她睜開眼兒,困惑地眨了眨,一時間還不能明白,為何房內突然冒出這麼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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