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鏡水
他皺著眉頭,在她眼中,自己的表情大概被解讀成困擾。所以,她迅速地紅了瞼和濕了眼眶。
「我知道!你有很多人能夠幫忙,你那幾個弟弟,還有……學姐她、她現在是科技公司裡的高級主管,年薪好像超過一百萬,我想她不會看上你這種人的,你還是趕快放棄!失業加上失戀,你如果自殺上社會新聞頭條,我一定會笑死。」她胡言亂語著。
他睇視著她低垂的臉,不解道:
「妳在說什麼?」
「我在說,我……」她忽然抬起頭,怒氣沸騰地衝向他。
好像是打算把他撲倒,不過身材和力氣實在相差太多,她推了他幾下,他卻文風不動。
「你坐下好不好!」
她氣惱地捶他胸膛,真的是用盡所有力氣,一個拿捏不穩,她自己往前跌倒,他才在保護她不受傷的情況下,往後坐進休憩用的沙發裡。
一陣混亂中,她的帽子掉了,遮掩也失去了。
「……原來妳把頭髮剪了。」
他摟住她的細腰,看著她將近齊耳的學生頭。
「你別誤會!我不是學漫畫裡面去剪的,我真搞不懂他們的邏輯,頭髮和戀愛哪有什麼關係……我只是……我只是燙壞了……」
自己的辯解好像很多餘,她討厭這樣!咬著唇,她道:
「學姐不會喜歡你這種做作野蠻人的,你少自討沒趣了。」
「學姐是誰?」
「就是徐學姐啊!那個很漂亮很美麗的,她不是去你家嗎?你們一定認識很久吧,熟到可以拿東拿西還毫不介意的地步。」
她撐著他結實的胸,激烈的語氣彷彿他多麼狼心狗肺。
「妳沒來找我,是因為這件事?」他平靜地道。
「才不是!你真的很自以為是。我是在考慮要做什麼工作,雖然考上教師資格了,但是現在景氣這麼不好,你沒看新聞嗎?就算老師也很難找到職缺,我之前面試那麼多所學校都沒人要用我,國家考試雖然放榜了,但是我還是沒興趣,我只嚇過想要好好思考一下……所以我到美容院去,想要換個髮型,換個心情!本來決定要燙卷卷的大波浪,小姐說不適合我的臉型,我一氣之下就還是燙了,燙出來果然很醜,所以我更生氣,又剪了……」
她大概沒有察覺自己的表情多麼脆弱。
林鐵之望著她,忽地伸出右手,拉開她一邊嘴角,阻斷那種哀傷的發洩。
她錯愕地愣住,清麗的臉龐頓時變得滑稽。
「妳在說什麼?」他重複問。
「你——你幹嘛!」實在太可恥。她憤惱地打開他的手。
雖然試圖讓兩人貼合的身體不要那麼曖昧,顯然不太成功。他輕緩撫摸她細緻的面頰,低沉道:
「我跟她沒有關係,就算有,也不是妳想的那樣。」
肌膚上太過陌生的親暱,讓她不自覺地顫了一下。
「就跟你說了不是這件事——」
「她是我弟弟的女朋友,以後大概會是我的弟妹。」他簡潔解釋。
「咦?」
「妳不必特別為我改變裝扮。」他忽然說。
「我才、才沒——」
「如果妳不喜歡作菜,也可以不用勉強。」他再補充。
她這次真的是瞪住他了。
「我不會討好妳,但也不會強迫妳做不習慣的事。」
他直接迎視,毫不閃躲。
「你……」她從他的黑眸裡看到自己的驚訝。「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我討厭作菜的?」
「妳第一次就把糖和鹽弄錯了,鹽罐也被妳打破。」上方缺了一角的鹽罐還在廚房櫃子裡。
她的不耐煩,其實都被他看在眼底。
林鐵之挺起身體坐好,然後將她安放在大腿上的位置。她起初有些詫異和驚慌,意思意思地抗拒一下之後,才乖乖不動。
「我真沒想過會被妳壓倒。」
他說得平淡無波,她卻聽得面紅耳赤。
「才不是壓倒你好不好!是因為……你長太高了,這樣很難說話。」
他定定地望著她又羞又急的模樣。
然後,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撫上她的髮梢。
「你別——」她縮了縮,因為他碰到她敏感的耳朵了。
從柔軟的耳垂,再到眉眼鼻口,雖然指尖接觸的面積那麼地微小,她卻聽到自己的心跳強烈地快要失去控制。
最後,他停在她小巧的下巴上輕捏。
「我不玩小孩子的戀愛遊戲。」
他沉沉地說道,眼神深邃。
「沒有禮物,沒有好聽的話,妳大概還會再生氣。」
李維芯只聽到第一句就變臉了。
「我再告訴你一次,我已經二十四歲了,不是小孩子!誰又在玩遊戲?你才玩遊戲!你要講禮物是嗎?我告訴你,前陣子我碰到以前的學長,他是有名的法律顧問,穿名牌西裝,還送了好大一束花。他說我變成一個好女人了,其實他也不是第一個說我好的人,但是至少比什麼都不講來得好,我已經二十四歲,也變成熟了,我和以前不一樣了,這次,我……我會被他追走也不一定……」
變成熟?雖然她的年齡的確有所增長,但只要面對的是他,就還是會回復到最原始的自己。
那個口是心非的小妹妹。
雖然討厭他,卻又百般暗示他,要他發現她的情意。
在她的眼淚掉下來之前,他握緊她的手。
「不過,我會對伴侶完全忠貞。」他的諾言,聽起來就如鋼鐵般堅實。
她凝視著他,忽然莫名地喘了一口氣,帶些鼻音道:
「你們家的痞子說你是老古板,說話果然很復古,什麼伴侶?你是在說我?你又在作夢!我們哪有做過什麼像『伴侶』的事。」她委屈地吸涕。
他抹去她終究滑落的淚滴,說道:
「我告訴過妳,有什麼事問我,別再找老二。」
「你有毛病,我就是不想跟你說話,幹嘛聽你的?你哪有資格限制我?你一定是在嫉妒……」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停不住想哭的感覺。
「是妳亂吃醋,會給別人添麻煩。」他一本正經。
「吃醋的是你!」她打上他的胸,手心底下是赤裸的肌膚。
他握住她小小的拳頭。
「我的確是老古板,吻了妳,就要負責。」
「你哪有吻過我——」
她的言語,隱沒在他溫熱的唇片之間。
他吻住她的顫抖,用和他粗獷外表不同的溫柔。幾乎融化她的心。
雖然她的性格如此彆扭,但卻總是在自己面前暴露所有。
她是以什麼心情剪掉頭髮為他改變髮型?又是以什麼心情跑來這裡說要幫助即將成為無業遊民的他?
經濟、環境、未來,他考慮的東西,在她強勢的氣焰之下,似乎微不足道。
表達的方式還是那麼任性執拗,驕傲的小妹妹,從討厭到愛戀,如今是個認真對他付出情意的女人。
他想要珍惜這樣的她。那是一種沒有理由,也不需要解釋的意念。
這已經是第二次。她覺得恥辱,卻仍然向他坦露。
就算她會後悔,他也不能允許了。
離開她美麗的紅唇,她看來像被他吻暈了。
「……妳沒事吧?」
她的雙眸濕潤,不自覺地舔了下剛才被吻過的地方,氣喘呼呼的。能夠從誘惑中完全清醒,是因為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明天要面試,再找不到工作的話,就沒辦法養你了。」
她好嚴肅地說,非常殺風景。
他也認真地回答她:
「妳這麼快就想結婚?」
「嘎?我、這、明……明明是你迫不及待想娶我好不好?」
他奇怪地笑了一下,結果被她脹紅著臉罵一句「醜死了」。
不是結束
餐廳的營運狀況沒問題,並非因為財務關係所以即將倒閉,而是老闆娘要移居加拿大,所以無法再經營下去。
林鐵之跟老闆娘談過之後,決定把店面頂下來。他當然沒有足夠的金錢,就算老闆娘因為彼此是舊識而打了極為優惠的折扣,那也並非是個一時三刻就可以生出來的數字。
老闆娘相當善體人意。她的意思是,與其跟銀行貸款繳利息,不如分期付款給她。於是,林鐵之當上店長,每個月從盈餘裡扣除固定費用,直到清償為止。
日子跟著逐步穩定的一切而悄悄流逝。
之後,他開始在空中大學修讀。
「你買好了嗎?」清麗的女子問道,努力讓自己眉毛不要出現縐折。
站在高聳的書櫃之間,四周排滿快要爆出來的二手書籍,她在心裡反覆催眠和促醒自己,不要對缺乏情趣的男人太過苛求。
「妳可以不用勉強自己來。」壯碩的男人說道。
她撕破嘴也不會告訴他自己是因為想和他出來約會。
暗暗吸氣,放棄從他身上搾出一絲羅曼蒂克。看他那麼認真,就也沒有再吵。以前的人生,他為家人而活,她希望他現在能做他曾經不能做的事情。
「我班上的蘿蔔頭要是有你一半專心就好了……」
喃喃念著。突然想起,家裡還有一疊作業沒改。
雖然偶爾會感到疲累,但是把知識傳授給小朋友,看著他們逐漸學習的過程,卻相當令她有成就感。小學老師這個工作談不上多美好,尤其應付家長更是件困難的事,但除去一些無奈的缺點,其實還算滿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