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文 / 林如是
「我比你更怕。聽到你的聲音,我還不敢相信呢!」何澄空再忍不住,圍住他,又哭又笑。
「幸好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見何澄空平安無事,江海深只覺得慶幸無比,心中的擔憂不安痛苦才放下。
「你受傷了?」但馬上他就發現她身上的傷,心疼地吻了吻她的手。眼中凶氣大發。「是誰幹的?我非剝掉那些人一層皮不可!」
「我也不知道──」
話沒說完,就見八九個人團團將他們圍起來。
「我說,你們要卿卿我我也不看看地方。在我們地盤可是要付保護費的。」一副找磷口吻。
江海深將何澄空拉到身後,肩膀下拱,像獸類跳撲攻擊前的螫伏,彷彿還可以聽見他喉中悶吼的低鳴。
荊澤元怕被他認出,對手下使個眼色,倒退一步。那些人也不多廢話,一夥攻向江海深。
如果單打獨鬥,甚至一對二、一對三,對江海深來說,這些都只是小角色。但一下子七八個人攻擊向他,對手太多,他一個人單槍匹馬,又要顧及何澄空,一開始還能痛揍那些人,慢慢地,就只有閃躲的多。最主要,他怕何澄空受傷,多半用自己的身體護著她。
靠近他們的那人忽然亮出刀子,悄無聲息刺向江海深。江海深反應迅速,一閃便避開;那人反刺向何澄空,何澄空躲不開,江海深抱開她,硬用自己側背去擋,刀子劃過他右手臂,劃開一條不小的口子。
「海深!」何澄空顫叫一聲。
「沒事。」江海深連吭都沒吭一聲。
「哼!想逞英雄?你把那女的留下,跪下去跟我們磕個頭,少爺們還可以考慮饒你這回。」
江海深眼神一斂,起了殺氣。但對方人多勢眾,他又不能不顧何澄空安危。對方七八個人次次一起攻擊,很快地,他的背上又被劃了一刀。
何澄空表情扭曲一下,也感到那刀傷的痛。她吸吸氣,低聲說:「你想辦法集中針對一個人,我們尋個空隙,有機會就趕快跑。」
「跑?」要嘛就打個對方落花流水,要他江海深逃跑?「你要我逃跑?」相當不以為然。
這是什麼時候了,他還在拘泥這個!
「不是你逃跑,是我,可是你必須跟著保護我,對吧?」
江海深凝神深深看她一眼,想了五秒鐘,終於重重點頭。
「好吧,聽你的。」放下他重要的男性尊嚴。
要是他一個人,打死了他也不可能逃的。但有何澄空在。他最重要的事是保護她,只要能保護她,要他怎麼做都無所謂。
他狂叫一聲,朝離他最近的那傢伙猛烈地揍了幾拳,打翻他下巴。
「快跑!」拉住何澄空,朝那空隙快步跑衝出去。
荊澤元和他手下嘍囉都沒想到向來高高在上驕傲的江海深會出此下策,竟然孬種地逃跑,楞了半拍才反應過來。
「追上去!不要讓他們跑了!」誰想得到江海深會像只落水狗一樣被人追打逃跑的。
荊澤元不禁得意放聲笑出來。「江海深,你也有今天,像只落水狗一樣被我追著打!」
即使多了何澄空這負擔,江海深還是跑得很快。但再快,也快不到讓他們有足夠的時間發動機車逃遠,他索性衝進那地下舞廳裡,搶過麥克風,大喊說:「失火了!」
一堆人頓時亂起來。爭先恐後往外衝,荊澤元的手下追上來時,正好被那堆爭先恐後的人倒淹過去。
「快來!」江海深抱起何澄空坐上後座,跟著飛快跨上去,極快發動引擎。
引擎聲悶吼起來。
「抓緊我!」他用力一踩,機車像箭一樣飛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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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太黑,已經辨不清方向。江海深也不管任何方向,往前一直飛馳,直到錯彎進一條泥徑,才煞停住機車,往草地上一躺。
「過來。」他伸手向何澄空。
何澄空拉住他伸向她的手,也往草地一躺,就在他身邊。
「那些人應該不會追過來了吧。」她側聽大地一會。
「放心。那些傢伙沒那種能耐。」
「剛剛謝謝你。」為了她,他做出「逃跑」這舉動。這比殺了他還不堪,他卻吞下這屈辱。
「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他屈手圍住她,讓她靠著他。心裡很平靜,並沒有屈辱感。
喜歡一個人也不過就是這樣,事事將對方放在眼裡,時時將對方放在心底。遠勝於那無謂的自尊。
「就是那些人綁走你的?」
「也不是。是我自己去那裡的,那些人等在那裡。」
「你怎麼會去那裡?誰設計你的?」
「我可以不說嗎?」
「你想保護誰?」江海深不以為然。但他撫摸下她頭髮,說:「算了,你不說也無所謂,我大概猜得出是誰。就連那些人,我心裡也有譜。」
「你打算怎麼做?報復嗎?」
「這個仇當然要報。」以牙還牙是他一貫的作風。「不過,不急在一時。我想是不可能有證據的,那些人一定會死賴到底。他們應該慶幸,慶幸你沒事,否則我一個也饒不了,就是姓荊的也一樣!」口氣有點惡狠,對方是誰,早猜到七分。
何澄空默不說話,不想火上添油。不是她心腸好,而且其實也不能說沒事,她的手掌已經麻痺到沒感覺了。不過,江海深自有他的主意,他怎麼做,她就怎麼算了。
「讓我看看你的傷。」他執起她的手。「還會痛嗎?」
她搖頭。「痛麻了。倒是你的傷,要趕快回去處理。」
「不急。」他覆了她的手,將她擁到身邊。「我們再待一會。」難得這寧心的感覺。與天與地與他喜歡的人心情赤裸相對。「不要離開我,澄空。」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他霍然翻起身。「這是什麼意思?」
她跟著坐起來。「也許是你離開我,我承諾了也沒有用。」
「我絕對不會。」他說得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她微微一笑。「何必想那麼多,看著眼前這一刻不是很好?」
不是她不夠意亂情迷,但將來的事總難作數。
「說!說你永遠不會離開我!」他要求──不,是命令。「我要你發誓,永遠會在我身邊。」
「那你呢?」
他凝看她,雙膝跪著,舉起了誓言的手。「我江海深對天發誓,永遠不離開何澄空,海角天涯都跟隨著她。」
他慢慢放下手,換何澄空舉起手,重複那誓言。
「我,何澄空,對天發誓,永遠不離開江海深,海角天涯都跟隨著他。」
江海深眼神變蒙變柔,只看進她一個,看得專注又癡迷,意專而情長。
千古男女,對天起誓,因為誓言是需要天的。天涯海角,抬頭望見天,就望見他們許下的那誓言。
也因為誓言需要天,千古男女,總喜歡對天尋找他們鏤下的那刻痕。
何澄空悄悄摟住他,眼與眼相視、手與手相系。他們對望地那麼專注,自己都不知覺成了午夜星空下一幀美麗的剪影。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