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樓雨晴
他沒好氣的。「不然你以為我隨時都準備好等人來抱啊!」
「那可不行,這是我的權利。」口吻霸道且佔有慾十足。
「雅,你先放手,這裡是學校。」
「不要。」她依戀地將臉蹭膩著寬背。「我好想念你身上的氣息。」
他歎息,回身摟近她。「吃過飯沒?」
「想你,吃不下。」她撒嬌,索討憐惜。
「你少來。」由早上到現在,分開沒超過五小時,能想到哪裡去?他拉起她的手,好笑地盯住掌心上的字。「上課就上課,你寫這什麼東西?」
「Iloveyou啊,你看不懂英文哦?」
「下個禮拜的隨堂考,你要是敢考差,我修理得看你還懂不懂英文!」
「好嘛!」她不情願地噘嘴。
他就這點不可愛,凡事縱容她,但是一扯到課業,就嚴格得一點水都不放,人家含情脈脈,在課堂上無聲示愛耶,多麼浪漫,他居然刁難她,要不是幸好她有下工夫,豈不當場糗斃了?剛才上完課,小卉還說她和裴季耘冤仇好像愈結愈深了,人家擺明要整死她。
裴季耘輕笑,傾身想吻她,以消佳人嗔怨,誰知,她伸手擋住,挑眉皮皮地問:「這裡是學校,你想對你的學生做什麼?裴、大、教、授。」
他拉開她的手,將字跡猶存的掌心轉向她。「先看看這個學生對我做了什麼吧,安、同、學!」而後,深深吻住。
拋卻玩心,融化在他溫醉的擁吻之中,她伸出手,專心領受他的吻與柔情。她想,她一輩子都無法對這男人免疫了,她喜歡他溫暖的唇,喜歡他吻她的感覺、喜歡他安定沈穩的氣質,只要被他抱著,她就什麼都不怕……
殺風景的手機鈴聲大作,他及時打住,伸手要接,她不依地企圖擾亂他的意念,他好笑地警告。「雅,別鬧。」
調整了下呼吸,接起電話。「喂?」突地,他神色一整。「爸?!你怎麼……誰告訴你的?我沒有心虛或怕誰知道,我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好,那我禮拜天回家吃飯……不一定,我會先問她意願。」
結束通話,見他神情凝肅,不發一語,她也不急著打擾。
好一會兒,他向她伸出手,她溫順地偎靠而來。裴季耘將她抱坐在腿上,知道她習慣將頭枕在他肩上的倚偎方貳,柔撫長髮。
「雅,你想見我父母嗎?」
安絮雅嚇到,坐直身。「你怎麼──」
「不勉強,如果你還沒──」
「不是,只是覺得很突然。」他不是還沒打算公開承認他們的關係嗎?
「我爸知道了。」沈吟了半晌,他緩慢地說:「我母親在我還沒有記憶的時候就去世了,父親很疼我,對我的期望很高,早早就計劃要栽培我接掌他的事業,我從小身體就不好,常常生病,為了找個人照顧我,讓我在健全的愛與關懷下成長,三歲那年,他接回了一直無怨無悔跟著他的紀姨,還有五歲的私生子,給了他們一個名分,所以我多了個媽媽和哥哥。
「紀姨對我很好,照顧得無微不至,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但是我喊她媽媽,也許是爸爸不當的態度,紀姨總覺得自己是外人,其實我也不太懂,同樣都是他的兒子,為什麼爸爸對我和大哥的態度會有這麼明顯的差異,落差大得傷人,不想那個家再因我而起爭端,我才會決定自己搬出來住,也許這樣,大哥可以有更寬廣的呼吸空間,只是沒想到,大哥也倔,說不接受我的施捨,也隨後搬離家中。其實,哪有誰施捨誰?父親也是他的,公平的對待,是他有權要求的,我並沒有刻意要讓他覺得,我走了,爸的注意力才會落在他身上,不過,顯然我還是傷了他的自尊心。」
所以私生子怨妒天之驕子的出色弟弟?
她點頭表示瞭解。「那你爸怎麼會知道我們的事?」
「聽他的口氣,好像是大哥說的。」
「他故意陷害你?」居心叵測的壞蛋!
「沒什麼陷不陷害,他們早晚都要知道的,我只是顧慮你還在求學階段,時機不對,並不是你見不得人。」
是這樣嗎?她還以為……
「你以為我想把你藏起來?」解讀她臉上的意外,他搖頭,嚴肅地澄清。「我不是不敢承認,從為你動心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做好準備去面對任何未可知的阻力,家庭不是問題,別人的眼光更不是問題,我也不許你自我質疑,要信任我的眼光,知道嗎?」
「嗯。」他總是無時無刻,都能帶給她最深沈的震撼與感動。
「那,這個禮拜天,要跟我一起回去嗎?」
「好。」有他這番話,龍潭虎穴她都敢闖。
第十一章
章前小語:以言語說愛,並不費力氣,但是要以行動證明愛,卻需要真心
車子在路上行駛,安絮雅車速平穩,不敢開太快,心疼他會暈車,要他休息,由她來開車。期間,不時轉頭留意閉目養神的他。
「還好嗎?」他今天沒吞暈車藥。
「可以。」
「要不要吃顆梅子?」她沒暈過車,不曉得有沒有用。
而他,也確實潑了她冷水。「那是懷孕吃的,事實上,對暈車一點效果都沒有。」
「噢,那你不舒服要說,我們可以在半路休息一下。」
他失笑。「放輕鬆,你太緊張了。」他哪有那麼嬌弱?偏偏她老是小心翼翼,怕他這裡欠安、那裡不適,出去約會絕對不挑空氣指數差的地方,因為他氣管不好;吃飯絕對挑清淡的食物,因為他胃不好;如果離家不是太遠,寧可陪他走路,因為他會暈車;天氣冷時,身上隨時準備著熱飲藥茶,就怕他又生病……
從沒想過,二十八歲之後,還會有人這般呵護他,一份來自深愛女子的疼惜,點點滴滴他都用心在感受。
愛,不在於說,而是在於每一記眼神交流,每一件為對方做的事。
他撐起眼皮,凝視她專注開車的側顏。「雅,等會兒──你要有心理準備,場面不會太愉快。」父親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了。
「我知道,我也沒打算去郊遊。」
「如果──情況不是太糟糕,我不會出面,這一點,我希望你諒解,自己要堅強些,好嗎?」再怎麼說,父親的愛與苦心是不容抹煞的,在他心裡,他的兒子是全天下最優秀的,也值得一切最好的事物,他會反對絮雅並不難想像,他又怎麼能夠去反抗一份心疼兒子的父愛?太傷爸的心了。
一直以來,爸總想著要把所有的都留給他,但是他卻逃了,他始終在辜負父親的心意,讓他傷心失望,心怎能不愧疚?
安絮雅回他一記安定人心的笑容。「你不要擔心我,我自己知道該怎麼做的。我不要你再為我和家裡鬧得不愉快,你為我做了那麼多,該是換我為你而努力的時候了,我會讓你爸媽認同我的。」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凝視她堅毅的神情,裴季耘甚感欣慰,他沒有愛錯人。
近一個小時的車程──其實只要半小時,但她開得慢,多花了二十分鐘才到達,雖然不到一個小時,腦袋還是有些許暈眩,因為前陣子鬧胃炎,昨天又晚睡,現在健康狀況不是很理想。
「耘,你還好吧?」
「沒事,胸口有些悶而已。」握她的手緊了緊,要她安心。
車一開進大門就有人通報,裴昌彥站在大廳口,看他們行經中庭,朝他走來。
「爸。」他率先開口喊。
裴昌彥心裡頭正嘔,輕哼了聲,愛理不搭的。
裴季耘與她交換了個無奈的眼神,又續道:「她是安絮雅,您要見的人。」
「伯父,您好。」
裴昌彥上下掃了她一眼,態度更鄙夷。「不怎麼樣。這就是你的眼光?季耘,我話說在前頭,裴家大門不是隨隨便便的女人都進得來的,你玩玩就算了,自己最好要懂分寸。」
「親愛的老爸,你的觀念還真是十數年如一日。」輕快的口氣由身後傳出,冷冷嘲諷。
「哥。」裴季耘順著聲音,輕喊。
咦?他就是裴宇耕啊?
沒想到連逢年過節都不見得看得到人的難馴野馬也在。
哼哼,誰不知道他是回來看熱鬧的,光看他那一臉涼涼等著看戲的表情她就很有意見。
「裴季耘,你是奇葩,出『淤泥』而不染,青蓮一朵。」
聽出言下之意,裴昌彥皺眉。「你說我是一灘爛泥?」
裴宇耕笑哼。「比喻失當而已,老爸別反應那麼大,這樣會像是迫不及待對號入座。」
「你──」裴昌彥氣得說不出話來。「你能不能收收劣根性,有你弟弟十分之一就好?」
裴宇耕聳聳肩,一臉滿不在乎。「大概我也是一灘爛泥吧,塗不上牆的。」
夠了!才三分鐘,她就能夠完全體會裴季耘處在這個家的苦難與無力感,而他居然忍受了二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