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袁歆
「滾!我和凝芙不會原諒你,立刻消失!」易戩寒惡狠狠的瞪過來。
春兒瑟縮一下,說道:「少爺,求求你,讓我也幫忙祈求,多一個人多一分力,不是嗎?只要少夫人身體好起來,我一定會滾得遠遠的。」
易戩寒沉怒地盯了她好一會兒,才道:「你最好誠心一點。」
「嗯!我會的。」春兒欣喜若狂,然後開始對天地叩首,她知道她就算叩破了頭,也不能減低她的愧疚,但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說也奇怪,原本晴空萬里的好天氣,忽地狂風大作,黑壓壓的烏雲疾空飛馳,滂淪大雨傾盆落下,淋得跪於地上的兩人身上感到一陣針痛。
「少將軍,先進們吧!雨下得好大。」
古大夫在門邊喊著,這場大雨來得好生怪異,整個世界彷彿都變得暗無天日似的。
易戩寒仰起首來,對著天空大喊:「儘管下吧!我知道你聽見了!」
雨仍舊狂洩而下,彷彿是一場正對凡間人心的重大考驗。
易戩寒索性閉上眼睛,毫不在乎打在身上、臉上的疼痛,他的心意堅定不移,
這場怪異的豪雨來匆匆,去也匆匆,轉眼之見,有是晴朗的好天氣,暖陽亦露出臉來,彷彿適才那場大雨是虛幻的。
「三個時辰了。」古大夫暗自心焦,縱使易戩寒再怎麼深情義重,但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又怎能強求?
古大夫看看時辰,易戩寒也跪了三個時辰,卻是再怎麼跪也徒勞無功。
「少將軍,我看你還是……啊啊啊…」古大夫走近他,忽地愣住了,一張嘴張得開開的,像見到怪物似的,卻又含著幾分驚喜。
「萌……萌…芽了!」
易戩寒睜開雙眼,一株綠芽兒冒出土壤,以驚人的速度生長,綠莖挺鋌而上,七八片的紅緣紫身的葉片同時往八面伸放,比一個巴掌還要大,茂密而鮮艷。
在艷麗奪目的葉片中,有個七彩繽紛的花苞,以感性的姿態綻放出鮮黃色的花朵,教人屏息驚艷。
「就是它,傳聞中的鳳鱗花!」古大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親眼目睹鳳鱗花的生長過程,奇跡,這真是天降奇跡!
「鳳鱗花!」易戩寒從驚艷中回過神來,欣喜若狂地抓著古人夫,焦急的問道:「你確定是鳳鱗花沒錯?」
「絕對是!紅緣紫身的葉片,鮮黃的花朵,最重要的證據在
於花背是七彩,這是鳳鱗花,絕對錯不了的。」古大夫萬分興奮的說。
春兒等不及的爬過來,「快呀!快摘下它,少夫人就有救了!」
易戩寒望著蔚藍的晴空,磕了三個響亮的叩頭,凝重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
春兒也連忙叩了好幾個響頭,不斷的感謝老天爺,而她的愧疚也能減低一點點,心忖,或許她還能為少夫人做其他的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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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經服用一個時辰了,她為什麼還不醒?」易戩寒朝著古大夫怒吼,他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鳳鱗花,但是,事情似乎不是那麼容易。
古大夫心理也有數了,說道:「少夫人中毒太深,又耽誤太久,鳳鱗花能治七斷紫草毒,但畢竟不是仙丹,所以…」
「是你篤定的說有了鳳鱗花,凝芙絕對會醒,你在耍我嗎?」
「少將軍先聽我說完,依少夫人的脈象來看,只要能熬過今晚,在明白雞啼之前清醒,就一切無恙了。」
「如果不呢?」
「老夫這顆項上人頭就不打算要了。」古大夫豁出去了。
「滾!我個要看到任何人。」他把所有的人全趕出去,自己則守在杜凝芙的身邊。
他的臉部抽搐著,不想任何人看到他,因為,他再也無法偽裝他心中的傷痛、驚悸和無助。
他將昏迷的杜凝芙抱起,讓她舒服的倚偎在他的胸膛前。
「這樣,你便能聽見我的心跳,你會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凝芙、凝芙…」
他顫抖地說著,眼睛中盛滿了即將失去她的恐懼。
他沒吃晚膳,就一直抱著杜凝芙,一動也不動。
燭影東移,明月由西方照進屋裡來,把一室的淒清哀然都照得一清二楚,然後月影漸漸模糊,東方微翻白肚。
遙遠的一方彷彿傳來雞啼,驚醒了易戩寒,他猛然一驚,發現懷中的佳人竟分毫未動。
「雞啼,是雞啼了。」他倉皇失措地搖著她,「不能睡了,聽到沒?凝芙,別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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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一直有個男人的聲音,不斷在騷擾她的好眠,他為什麼嘰嘰喳喳老是說個不停呢?
她多希望嘰喳聲停止,因為她覺得自己從未睡得如此安穩過,她心中有一種十分熟悉又教人安心的味道包圍著她,還有一陣沉穩的鼓聲伴著她,雖然那鼓聲老是紊亂失序,但她還是好喜歡這種感覺。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忽然驚顫了一下,因為,有人往她臉上潑了一滴水,水還是熱的;等等,那人又潑了一滴。
她深蹙柳眉,是誰那麼調皮,用這種方式來戲弄她?
她微睜嬌憨的美眸,見到一面古銅色的鏡子,鏡子竟流出水來!
不對!不是鏡子呵?那好像是一個銅製的面具,剛毅而好看的面具。
「你哭了?」她虛弱而沙啞的問,秋眸的心中詫異又慌張。寒……他哭了!」
易戩寒由怔忡轉而狂喜、蓄淚的眼中須臾不離她的將她瞅了好半晌,才深怕她消失般的低喊:「凝芙。」
凝芙溫柔的微笑,「我第一次聽你喚我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好踏實、好心安。以後,你是不是可以天天這麼叫我。」
「別太得寸進尺,我是心血來潮才這麼叫。」縱使是越過生死考驗,他還是死鴨子嘴硬。
她也不在乎,微微的笑意收了起來,她舉手將面具上的水拭去。
「什麼事惹你傷心到哭?」
「我沒哭,誰說我哭了?」
「你知道淚水的溫度嗎?」她忽然問道。
「不知道,我沒哭過。」
「你不是沒哭過,是因為面具,它掩飾了你所有的感情,包括淚的溫度。」
她柔柔的說著,並動手替他將面具取下來。
「淚水是熱的,這證明你並不是冷血無情之人。」
「凝芙…」他動容的低喃。
「你心血來潮了?」她調侃的一笑,但瞬間神色又揪然一變,黯然淒楚的問「你怎麼會來這裡?」
「這是我們的房問,你是多此一問。」
我們?她有些受寵若驚,總覺得有些事發生了,而她卻不知道。
「啊…」她本來想要問出心中的想法,但手臂忽地一疼,整張小臉都揪了起來。
「怎麼了?是不是手又疼了!」
杜凝芙望著他,怔忡了一下,他臉上那驚魂未定的神情,還有失措的舉止,都不像平時的他。
他正慌張的俯視她手臂上的傷口,她這才恍然大悟。
對了,李霸想要殺她,她的悄臉倏地褪去淡淡的血色。
「李霸他……」
她乾澀蒼白的唇突然被手指按住,制止她欲問出口的事。
「別提這個人,我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他露出陰狼的眼神,無論李霸是地頭蛇出好,有穩噹噹的靠山也罷,他絕對不會輕饒過他。
杜凝芙點點頭,那餘悸猶存的滋味全都回到她的感覺中,她有些寒意,更緊緊的偎著他。
「我一直跑,不停的跑,我聽見風伯在我耳邊呼嘯,但風卻無能為力救我。當時……我只想再見你一面,再聽聽你的聲音……那樣我就能死而無憾呵…」
ˍˍ「別說死。」他的心又是一揪,急忙的打斷她的話。
「我好累,好像是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她覺得眼皮好沉重。
「的確是我從鬼門關裡硬把你拉回來的,如果你再不醒過來,就算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要找到你。」他將她抱得更緊,由衷的感到恐懼。
「寒,為什麼?你明明不理我的呀!現在……我覺得很不真實。」想起他的冷淡,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春兒什麼都跟我說了,是我誤會了你。凝芙,對不起。」
她鼻酸地吸一吸,秋眸水光盈盈的瞅著他。「你不怪我了?」
「你沒錯,錯的是我。喂!你怎麼了?』他焦急的驚喊,輕輕拍打著她的臉。她竟安詳的閉卜眼睛.就像了前昏迷不醒一般。
「沒事,只是我心中的一塊大石落下,突然覺得好想睡覺。
寒,你留在我身邊好嗎?」她楚楚可憐的哀求。
「嗯!但別睡太久。」易戳寒雖然鬆了一口氣,卻還是不敢讓她沉睡大久。
見她沉睡的容顏,他俯身吻住她蒼白的唇,低語:「我不離開,你安心的睡。」
唯有擁著她,感受她漸漸回暖的身體,他才能真正確定她的存在。
他從來不看重生死,尤其經年馳騁沙場,生死只在一瞬間,若執著,只怕會貪生伯死。
只是到了今天,讓他嘗到生死永別的可怕,哪怕是執著而貪生怕死,他也不怕別人嘲笑了。
「春兒,回房去睡吧!」陳剛拿來一件披肩,幫春兒抖瑟的身軀披上。「就算你在這裡跪上三天三夜,少夫人會醒就是會醒,不會醒你也沒轍,何必苦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