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任如易
不過還算幸運,她在廚房邊找到了一個墊腳的竹簍,又找到一個僻靜角落。更幸運的是,牆邊長著一棵高大的老槐樹,樹枝一直延伸到外邊。
她可以把那大槐樹作為階梯,先上樹,再順著樹枝攀上牆頭,然後翻出府去。她深吸一口氣,腿上用勁一蹬,本以為能籐上樹,誰知樹沒如意地蹺上,還踢翻了竹簍,硬是把自己掛到了樹上。
攀、再攀,再再攀,她咬牙努力著。
樹皮很硬,手掌很痛,手臂更酸痛……
終於——她的指尖已經構著上頭一根橫著的樹枝了。她緊緊攀著那根樹枝,扭著腰、蹭著腿,好不容易將自個兒蹭上了枝頭……
牆頭就在不遠的地方,似乎只要她伸過腳去就碰得到。
她喘口大氣,一手扶著樹枝,一腳小心翼翼的伸過去,差一點、還差一點、就差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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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只是想找個僻靜的角落透透氣,可沒想到會發現——一個背著小包袱的小偷在爬牆。
他不是好管閒事的人,但既然現在由他負責大都的安全,平白看著人家遭賊也不好吧。
他咳嗽一聲,從暗處(事實上也就是一邊樹下,不算太暗,不過是江雪寒只顧著爬呀爬,沒發覺而已。)緩緩地走出來。
聽到可疑的咳嗽聲,江雪寒的心臟幾乎停止,當下並住呼吸,小心往下張望。
不遠處有個人正慢慢的走過來,她的心提到了喉嚨口。
沒有人會注意到樹上的她吧?不過還是小心為上吧!她慢慢的、一寸寸的收回她的腳……
風吹來,樹枝一陣搖曳。
她緊緊抱著樹枝,一動也不敢動,只有手臂上的肌肉黥痛著表示抗議。
她不由閉上眼睛祈禱:菩薩啊,快讓下面的人走吧!
祈禱完了,她睜開眼,原本是希望看到樹下的人已經走遠,可——眼前;化,一張黑黑的國字臉驟然出現……
尖叫聲中,她一頭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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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他居然在作小偷?
一掠眼間,雲都赤就認出他就是「亮眼睛」小書生。
又被餓慘了,所以來偷東西?
從他的爬樹姿勢,他就知道他的工夫蹩腳得很。可都作了小偷了,連爬牆都蹩腳到如此程度,也未免太不稱職了。
雲都赤掠上了樹,誰想正適逢他睜開眼,這下倒省得他動手,那小鬼居然尖叫著一頭栽了下去。
以這種姿勢,首先撞地的會是這小鬼脆弱的脖子,他可不想看他折斷了脖子!
於是,在江雪寒墜地的前一刻,雲都赤飛身下樹,順勢一抄手,恰恰接住了她的身子——誰想觸手儘是溫暖、柔軟。
呃!是一個小女子?!
鼻端隱隱地傳來絲絲的青香,像是草原上沾著露水的青草氣息,不嫵媚、不妖嬈,但很好聞。
雲都赤發覺,自己很享受這一刻的溫暖與芬芳。他擁她在懷裡,用似笑非笑的眼神上下打量她。
沒有胭脂、沒有撲粉、沒有戴花插釵、甚至沒有著女裝,儒冠歪了,露出的秀髮烏黑閃亮又有些凌亂,有幾縷正散落在衣襟前,蓋住的正是……那渾圓柔軟!江雪寒撫著胸口、喘著大氣。一時之間,她只顧著慶幸自己的小命兒還在,卻沒明白一點——自己正掉落在一個大男人的懷裡。
不過好像有什麼不對勁……
似乎有一道灼熱的什麼在她的身上梭巡,呃?她抬頭張望,正對上他咄咄的目光。
是他引江雪寒一下子瞪大了眼。怎麼會是他、他、他?
「漢人是不是有句話叫作『有緣千里來相會』。」雲都赤低沉的聲音響起。
「你有沒有學過漢語?」江雪寒忍不住出聲。有緣干裡來相會?沒學過就別亂形容!
是老天讓她出現在這裡,正好讓他善用她,雲都赤對她說的話恍若未聞,嘴角浮起近似冷酷的微笑:心中已經有了整盤的計劃。
「你又餓了?」所以跑來大戶人家偷東西。
呃?江雪寒一楞,隨後她老實的回答:「是呀……」早點是一早吃的,爬牆又好像很消耗熱量,中午快到了,午飯又沒解決,當然有點餓了。
「你的家人呢?」
「我沒有家人。」娘親不在了,爹從不過問她,大娘又是那麼嫌棄她,她有什麼家人?
不知怎麼的,雲都赤的心一緊。不過,他對這小鬼的身世很滿意,剛好配合自己的計劃。
「那你想過不用餓肚子,還有雙親照顧你,更有小姐身份的日子嗎?」他一步一步的誘導她。
不用餓肚子,還有雙親照顧,聽起來不錯,可那對她來說是癡人說夢。至於小姐的身份,大娘早說了,她不配!
「不可能。」她搖著頭。
「完全可能。」
「你不瞭解。」江雪寒臉上泛起一絲苦笑。
他不瞭解她的家、她的處境,他說的都不會在她身上實現。
「只要你與我合作,你就可以擁有這一切。」雲都赤肯定的。
江雪寒懷疑的回視他。
「我會給你找一對父母。」讓江家二老收她為義女,只要他施些壓力,江老頭不得不答應的。
皇帝老頭不是說要他娶江老頭的女兒嘛,他就娶她好了,他才不會讓皇帝老頭稱心如意呢!
「那也是別人的雙親,不是我的。」江雪寒對他的提議一點也下感興趣。
「他們會呵護你。」雲都赤想要說服她。
「呵護?」有多久了?自從娘去世後,她就沒有享受過呵護。她不禁有些心動了。
「也不會讓你挨餓,你也不用作小偷。」
不挨餓是不錯……呃,等一下,小偷?江雪寒差點背過氣。她忍下住提高了聲音。「我?小偷?」
「放心,我不會報官的。」雲都赤都覺得自己快變成大善人了,這小鬼對他的計劃,最好不要說有不滿意的。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馬上讓他的眉蹙緊了,想也不想的立刻收回雙手,讓她直直的跌落在地上。
「哎喲!」拜他所賜,又一陣疼痛襲向她的尊臀,江雪寒狼狽的坐在地上,怒目瞪向他。
「你是誰?」江雪寒對他下客氣了。他出現在府裡,又在這種僻靜角落,說不定最後要報宮的還是她呢!
「接受我的安排對你是最好的。」如果不是她還有點利用價值,憑她的那記耳光,他就要她好看。
「哼!」她撇撇嘴,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我兩次救你小命。」這小鬼該懂得對救命恩人要有所圖報,聽從他的安排才對。
救她?虧他大言不慚!
如果不是他騎馬胡亂衝撞,她又怎會險險些送命;如果不是他忽然出現,她也不會嚇得跌下大樹;如果不是他,墨荷圖也早就換成白花花的銀子了。
對他,她實在提下起感激之意。
「你該聽我的。」他俯下身子與她平視,上揚的唇展露一個殘忍的弧度。無論如何,一切都必須按照他的意願進行。
「我……要被你害慘了。」忽然,她僵直了身子,苦起了臉。
不,他的安排對她只有好處,怎麼會害慘她呢?他剛想出言讓她寬心,可——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正看到——赤元凸起的眼珠子,以及江夫人怪異的臉色。
「眼珠子快掉下來了。」雲都赤站直了身子,調侃赤元。
「你,你……」赤元結巴著。
剛才他看到江夫人聽了一個僕人低語,就起身離開了大廳。他伯雲都赤有什麼狀況,就也找個借口跟了出來,卻沒想到……
這位仁兄居然會——躲在這裡調戲民女,還很沒眼光,居然挑了這麼個不男不女的邋遢女人!
「江夫人,您來得正好。」雲都赤淡淡的。「有個人你要見見。」
不顧江雪寒一個勁的往後躲,他一把將她拖到了最前面。
「雪兒,拜見大娘!」江雪寒無處可躲,只得硬著頭皮上前。
「哼!」江夫人臉上陰晴下定,這個賤丫頭,居然明目張膽的勾引男人。
呃?她竟是——江府的小姐,他許親的對象引雲都赤不由愣了。不,不是!他記得很清楚,赤元拿來的畫軸上畫的不是她。
不過——這麼一來他就不用費心弄什麼收義女的把戲了。雲都赤的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起。
不小!
天哪!她、她就是大街上那小鬼,那……那印子姑娘是誰?是她嗎?不對?好像……可是……似乎……
赤元腦子裡一團漿糊。
「還不退下!」江夫人對江雪寒沉聲命令。
「是。」
望著江雪寒退後的身影,赤元忍不住問:「那位是……」
「唉!家門不幸呀!出了這麼一個上不了檯面的丫頭。」眼看瞞不住江雪寒的身份,江夫人假惺惺地道:「她娘只是個妾,從不管教她,讓她空有小姐的名銜,卻性子粗野,倒是讓兩位大人見笑了。」
是嗎?雲都赤若有所思地看著江雪寒消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