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任如易
「這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請求你一起出來的。」鴻雁淚水漣漣,責怪自己。
「不,不關你的事。」她終於停止了顫抖,只是聲音空洞。「沒有你,我還以為……」
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太輕信他。他告訴她的,她以為、以為全部都是真實的。
「依笑姊姊,不要這樣,你哭出來吧!」鴻雁在她的耳邊焦急的大聲道。末了,自己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別哭……別哭……」她的聲音縹緲,眼睛卻幹幹的,一點淚水也沒有。
原來沒有淚的悲痛,才最是撕心裂肺的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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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王爺府的。
「依笑姊姊,對不起,」只聽得鴻雁怯怯的向她說道。「我知道你一定不願意回來,可我不知道把你帶到哪裡好。」
她茫然地張目四顧。
他曾端著藥碗站在窗邊對她微笑、他曾硬是與她擠在這一張椅子上、他曾與她在這張大床上……
周圍滿滿的都是他的身影、他的容貌、他的聲音。
不,不……她痛苦地閉上眼,雙手掩面。
「請原諒我的自私,如果不把你帶回來,被王爺發現你的失蹤是我的緣故,我……甚至王爺只要發現你的異樣,知道我同你一起出去過……我、我就死定了!對不起,我……我只好把你帶回來了。」鴻雁在一旁絮絮叨叨地低喃。
「依笑姊姊,求求你說說話呀!」見她不言不語,鴻雁一把抱住了她。
「我……」她勉強收回神志,艱澀的開口。「你沒錯,該抱歉的是我,因為我的緣故,你連你的娘親都沒能見到。」
「沒關係的,我可以再找另一次機會的。」鴻雁安慰她。「對了,你的小丫頭我叫人把她支開了,我怕她看到你的異樣神情去告訴康得,而王爺很精明,我……我怕王爺會懷疑我,遷怒我……對不起……」鴻雁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
「鴻雁,我明白你的苦處,我不會連累你的。」依笑寬慰她。
「那……我先回房,依笑姊姊,千萬……千萬不要讓王爺知道呀!」臨走前,鴻雁還不放心的叮嚀。「王爺若是知道了,依笑姊姊,你我的性命就難保了。」
她苦笑,示意鴻雁放心,她知道後果。至於她的性命?苟活著又有什麼好?
爹爹沒有了。而他……她從不曾擁有過他,不,該說是——這個惡魔只會欺騙她、羞辱她、玩弄她……
她恨他!
她從不知道恨一個人,可以這樣的恨到骨子裡。
她也恨自己——恨她自己的天真和愚蠢。
如今生命已經毫無樂趣,那麼就讓她用自己的這具殘軀,與他拚一個玉石俱焚吧!
想同她爭她的師兄,去作夢吧!
鴻雁痛快的大笑出聲。
她沒有把這個女人丟在府外,只因為她知道這女人一失蹤,師兄很快就會懷疑是她搞的鬼。再說,這女人這麼笨,師兄要找她回來太容易了,還不如把這女人帶回來,反正這女人已經恨透了師兄。
師兄的滿腔熱情可要落空了,不過……沒關係,有她在,她會用自己的深情彌補他。
哈、哈、哈!真是太大快人心了!
第九章
一切都在暗中進行,他很快就可以得償所願了。
位高權重也好、榮華富貴也好、你死我活的鬥狠也好……所有的這些終於可以一一拋棄了。
一直以來,他都背負著太多的秘密,他早就厭倦了如今的身份,也不再願意繼續為師傅賣命。
他要作回他自己。
他要在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種幾畦菜、養一窩小雞,還要——與她生一打的孩子。
呵!一切都將很好。
他心情愉快的來看她。因為去安排這些事,他已經三天沒有看到她了。呵,他想見她的渴望原來有那麼濃,而她,可有與他一樣的牽掛?
她一身素衣,持一卷書,垂頭坐在紫籐架下。他忍著不去打擾她,只是在不遠處凝視著她。
紫籐長得正好,枝繁葉綠,襯著一團團粉紫的花,有些許微風的緣故吧,小片、小片的粉紫輕盈飄落,落在她烏黑的發上、落在她雪白的衣襟上……
整個畫面,如一卷清新悠然的水墨畫。
他呆呆地站著,一時看得癡了。
☆
她裝不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映紅首先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小姐,你不舒服嗎?」
「沒有,只是有點累。」她隨口道。
看著映紅關心的神情,她雙唇微張,差點對她合盤托出。可……她不能害她,如果映紅知道事情的真相,恐怕……
「映紅,你去嫁人,或者回老家也行。」她脫口而出。要小丫頭離開,是怕自己所做的會連累到她。
「小姐,不要映紅了?」映紅嚇了一跳,然後眼圈一紅。
小丫頭顯然以為她要趕她走。
「傻丫頭,只是女大當嫁,你總不能永遠不找個婆家吧!」她沒有告訴小丫頭真正的原因。
「不,映紅一輩子要待在小姐身邊,伺候小姐。」映紅堅定的說。
她無力地笑笑,不再說話。她知道小丫頭是不會輕易離開她的。
「小姐,你要不要進屋去床上躺一下?」
「不用了。」她搖搖手。
枕畔依稀留著他的氣息,她不要躺在上面。
「映紅,這裡沒事了,你去休息吧!」她打發小丫頭離開。她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小姐,你呢?」小丫頭不放心的。
「空氣很好,我在這裡看會兒書。」她坐下來,示意小丫頭不用擔心。
事實上,她持著書卷,雙眼茫然,一直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只好出聲。
她身子一震。
是他!他來了,一切都可以完結了!
只是……他怎麼可以、可以用這樣溫和的聲音,對她說這樣柔情的話?
「我三天都沒有見到你,三天如同九個月,在這二百七十個日子裡,你有沒有想我?」他笑著越走越近。
她的袖中就藏著匕首。
她以為自己一見到他,就會撲上前去,用匕首狠狠地刺向他的胸膛,可……她什麼也沒做!
「怎麼了?臉色這麼蒼白?」他心痛的撫上她的臉。「我不在的幾天,你怎麼不好好照顧你自己?」
她朱唇微啟,卻發不出聲音。
她要自己在心中發出冷笑。在他溫柔的背後,她明晃晃地看到他魔鬼般的醜惡面目。他說的任何一句話,她都不會再相信了。
她站起來,自顧自地走向房裡。
「你在生我的氣?」她的冷漠態度,讓他歎息。可,他還是不識趣的跟在她身後,圍著她打轉。
她坐在梳妝台前,對他不理不睬,只是緩緩地梳頭。
這是他特意為她添加的,本來他的房間裡是沒有這些女性化的東西的。
「我來幫你梳頭。」看她光可鑒人的烏髮長垂,他又來了興致。
黃銅鏡中,有她也有他。
「王爺……」驀然,她出聲。
「嗯!」他抬頭,正看到鏡中的她笑容綻放,嫵媚異常。
他一呆。
剎那間,她抽出袖中的匕首,直刺向他的胸膛。
血——鮮紅地慢慢在他衣衫上暈染開來,燦爛如鮮花。
「為、什、麼?」他緊捏住她的手腕。
她一臉慘澹的看著他,眼中的哀痛濃過他。
「為什麼?我也想問為什麼?如果王爺要的只是我這一具軀體,您隨意就能攀折上手;如果所有的都只是哄我的謊言,王爺又何必一遍遍地說給我聽;如果……可以將您挫骨揚灰,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說這些話,像是耗盡了她所有的心與血,終於——她支持不住的身子一晃……
被刺一刀的是他,昏到在地的卻是她。
他該拿她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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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魂歸西天?
一睜開眼,就看到他守在床前,她吃驚極了。
「你醒了。」他的眼裡有掩飾不住的歡喜。
他腦子有病呀!被人捅了一刀,還那麼高興。不自覺的,她的眼光向他的胸膛瞟去。她明明記得那裡流了很多血,可現在看來……
「只是一點皮肉傷。」注意到她的目光,他寬慰她。
他及時捏住了她的手腕,根本沒有讓她把匕首刺深了。
「真可惜,沒能殺了你。」她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要有多冰冷就有多冰冷。
他的臉色一下子鐵青。
「我是貪戀你的身體沒錯,可我同時也要你的真心,我所有的話都不是在哄你,只是要你知道我對你的情,」深吸一口氣,他繼續道:「哪怕……你恨我恨得要我挫骨揚灰,我照樣不會放過你。」
「王爺的話可真動聽。」她的嘴角露出嘲諷。只可惜他假意的深情,她承受不起!
「我、沒、有、騙、過、你!」他滿臉認真,一字一頓,彷彿怕她聽不清楚他說的話。
她心中一動。可……一切都是她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她怎麼還可以傻傻的受騙上當?她馬上冷了心,臉上是全然的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