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沈洛
楔子
一年將盡，聖誕節的腳步亦近了。
台灣的過節氣氛一年比一年還要濃厚，街上四處能見到掛滿吊飾與燈泡的繽紛聖誕樹，偶爾還有聖誕老公公在街上發送糖果，應節的歌曲更是一遍又一遍地播放著，提醒人們節慶的來臨。
時值冬天，一陣陣刺骨的冷風吹過，街上的落葉飄動，整個城市彷彿更有耶誕氣息了。縱使此刻已是夜半，週遭尚未關閉的霓虹燈閃爍，也製造了繽紛炫亮的效果。
「咻」的一聲，一輛極具時尚感的銀灰色LEXUSRX330如風般呼嘯過無人的街頭，搶眼的流線車型，倒映出高掛天際的月色，彷彿沐浴在月光之中，如此閃亮耀眼。
車內，駕駛者為一名長相白皙俊秀的男子，年約二十六歲。
他以右手穩健地操控方向盤，左手手肘撐在車門邊，有型的下顎以左手手指支撐，一雙眉微微上揚，睿智的雙眸帶著微微笑意專注於前方路況。
她終於回來了，在他等了五年之後。
從姊姊口中聽見她要回來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不再平靜。
此刻雖已半夜，路況一路順暢，但他恨不得自己此刻駕駛的是噴射機，這樣可以直接降落機場，迎接返抵國門的她。
那讓他心心唸唸的人兒啊……他已經迫不及待要見到她了。
俊容綻放溫煦笑意，腳下油門踩得更底，車速漸快……
在他焦急的情緒催使下，轉眼間已經來到中正機場。
才將車停妥在約定的機場大門前，他渴望的眼，早已經搜尋到那抹活力十足的嫩黃色身影。
突然間，久違的激動使他的笑容有些扭曲，卻絲毫不損優雅面容。
在離她不遠處停住車身，他下了車，以不驚動她的輕緩腳步走至她身側，見她低著頭不知在冥想些什麼，一點也沒注意到自己的靠近。
他嘴角勾起，莞爾一笑，以溫醇沈嗓，戲謔地道：「小姐，一個人嗎？如果不介意，我可以送你一程。」
他眼前的那抹嫩黃人兒聞言倏地抬起頭，先是滿臉驚喜，接著朝他燦爛一笑，整個人撲抱住他，激動叫道：「小弟∼∼」
因這熟悉卻又令他厭惡的稱謂，他淡淡笑了。
「我回來了！好久不見好久不見！你想不想我？有沒有想我？」江伊棠把臉深深埋在他胸口，聞著那熟悉又乾爽的男性氣息，她難忍興奮地大叫出聲。
感覺到她一顆頭顱盡往他懷裡鑽，寵溺溢滿心裡。他大大張開雙臂，像一雙安全的羽翼，牢牢地圈住她。
忍不住喟歎口氣：等了這麼多年，他總算擁她在懷裡。她絕對不知道，他等這一刻，等了多久……
「有沒有嘛？」她悶在他懷裡追問。
「有沒有什麼？」這樣抱著她，他已經聽不見世界上的任何聲音，那些……他也不需要了。
江伊棠費了一番工夫才掙開他強健的雙臂。「厚！唐翊裴，你都沒在聽人家說話欸！到底想不想我啊？」她抬起眼，噘著嘴，不悅地瞪著他。
這一瞪，她更是震驚了！
小弟什麼時候長這麼高了？她居然只到他胸口耶！從前明明都是她在罩著他的說……
而且，他不只變高，好像也變結實了，她不過五年沒見到他啊，怎麼他好像從一個青澀男孩驟然長成了成熟男人，與他面對面如此靠近，竟帶給她一股沒來由的巨大壓迫感，甚至感到一股陌生。
這個念頭讓江伊棠一愣！
唐翊裴這才慢慢聽見週遭的聲音。
「當然想，無時無刻地想。」他不敢將情意表達得太明顯，遂刻意以輕鬆的口吻坦承自己的心意。
「真的啊？真令人感動耶！」江伊棠這才笑逐顏開，把剛剛腦中亂糟糟的思緒全扔一邊去，不再多想。
見她笑得如此可人，唐翊裴伸出手，揉揉她發頂，刻意壓抑情感澎湃的嗓音，低聲說道：「歡迎回來。」
「謝謝。」她縮著肩，皺皺鼻子，顯得很開心。
這時，唐翊裴才驚覺到她一身單薄，略蹙起眉，問道：「深夜氣溫低，你怎麼只穿這樣？」
被他這麼一說，江伊棠才感到一絲涼意。剛剛她滿懷心事，一時也忘了天冷，這時她低頭審視自己一身穿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呼呼∼∼好像有一點。」她兩掌摩擦雙臂，自嘲地說：「雖然我在美國五年，但我愛西岸比東岸多一些，至少L.A.沒這麼冷。」
唐翊裴迅速脫下身上的黑色LEVIS連帽Ｔ恤，往她頭上一套──
「唉喲！幹麼啊？」她拉扯著套在脖子上的棉質Ｔ恤。
「穿上。」他以輕柔卻不容許反抗的口氣說道。
江伊棠突然笑出聲來。「嘻嘻……」
「笑什麼？」唐翊裴挑眉，不懷好意地問。
「沒有啦！只是沒有想到這麼久不見，小弟還是像個管家婆一樣。」江伊棠照著他的話，乖乖把過大的連帽Ｔ恤穿妥。
衣服上面沾有他沐浴過後的清淡香味，和他身上的男性氣息，乾淨、好聞，給人安心穩定的感覺。江伊棠瞇眼一笑。
「我可不是誰都管的。」他的雞婆全用在她身上了。唐翊裴別開臉，別有深意地道。
豈料，他這句有涵義的話卻沒被她放在心上。
「哈，好唄，我該覺得很榮幸嗎？」江伊棠沒力氣再繼續損他，反而毫不淑女地大大打了個呵欠，神情明顯感到疲累。她喃道：「唔……想睡覺了……」
本來該有時差問題的，可是這陣子她得在返國前把一些事情給交代處理好，根本沒多少睡眠時間，所以她才會這麼困。
唐翊裴一手牽著她略冰涼的小手，另一手拖著她的行李箱，來到車邊，先將行李箱扔進後座，接著送她上車，而後才回到駕駛座上，開車上路。
江伊棠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側頭望著他的側臉，睡意濃厚地呢喃道：「嗯……回來了真好。我好想你，唐翊裴……」
唐翊裴渾身一震，緊張地不敢望向她，深怕自己眼中深刻的情感會嚇著了她。他僅是靜靜期待她接下來還會說些什麼？
可是，他卻什麼也沒等到，車裡一片靜默。
略蹙起眉，他悄然轉頭一看──她已經呼呼大睡了。
唐翊裴的右手越過排檔桿，將她的手拉至自己腿上放置。一觸碰到她，他就不想放開了，甚至緊緊握住她的左手。
他深深看了她嬌憨的睡臉一眼，這才滿足地將視線調回正前方，整個人不禁陷入回憶裡……
他愛了她多久，只有自己知道。
故事，該從十多年前的那個下午說起……
第一章
清晨時分，街道上早起的民眾趕著上班的趕上班，趕著上學的趕上學，每個人的步伐都是這麼匆忙。除了結伴散步的老爺爺老奶奶，或者小不隆咚的奶娃兒之外，鮮少看見神色悠閒的人。
路口的號志燈由黃變紅，人車這才緩緩停下來。
一部看來優雅昂貴的黑色私家車也在車陣當中。
車內，由司機駕車，後座是一名身穿名校高中校服的英俊少年，而他身旁坐著的是一名長得像俊俏小男生一樣俊美的國中少女，兩人長相神似，很明顯地有血緣關係。
少女名為江伊棠，現在正搭車前往「花蝶中學」上課途中，今天是她轉學的第一天，心情有些忐忑不安。
江伊棠扁著嘴，一臉叛逆，雙眼像在憎恨著什麼似的瞪著窗外，就是賭氣不肯看向身旁的兄長。
江非爵一路上都盯著手上的原文書，停紅燈的空檔，他察覺到這股怪異的寂靜，遂抬起頭，淡淡揚眉斜睨她，輕緩地道：「棠棠，怎麼了？你一臉不開心？」
「被逼轉學，誰會開心？」江伊棠悶悶不樂的哼道。
江非爵不慍不火地說：「早教你不要衝動行事，隨便和人動手動腳，你偏不聽，這個後果你必須自己承擔。」雖然她是自己的親妹妹，但他還是把話說得嚴肅，免得她繼續肆無忌憚的闖禍。
自家妹妹的個性他還會不懂嗎？
棠棠的個性很直，對於不公平的事也看不下去，更別說是有人在她面前欺負弱小了。可每當她挺身而出去幫助別人，後果都是招來一堆大大小小的麻煩。像這次的「轉學風波」，也和她直來直往的個性脫不了關係。
「拜託，那根本是朱巧巧仗勢欺人。她總仗著自己是大小姐，對誰都使喚來使喚去的，我看不下去她老是欺壓小美，才會跟她動手的啊！而且，我只是推了她一下，根本沒打傷她！大哥，你不相信我嗎？」江伊棠氣呼呼地為自己辯駁，一方面為兄長不聲援自己而感到受傷。
「問題就在於：你動手了。」錯了就是錯了，即便是自己疼愛的小妹，他依舊不能縱容。江非爵淡漠地陳述事實。「後果自己承擔。」
「自己承擔就自己承擔。只是我不能忍受你要我轉學這個決定，這樣看起來好像是我落荒而逃似的。」她嘟起嘴，忿忿不平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