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元玥
容君緋尷尬地露笑,不自覺地拿著左手當扇子揮著。
「真是惹人愛的小丫頭。」水雲再笑,抽出她右手的扇子,張了扇子,為她扇風。
容君緋羞紅了臉,吐了下舌頭,整個人埋了頭,細碎地說:「謝謝。」
「不客氣。」水雲扯了抹笑,放下扇子,直直瞅她,驀地一歎。「唉,你知不知道,你是個很容易叫人喜歡上的姑娘?天真善良,卻不愚蠢白癡。練達人情,卻是真心待人,大概也是你修得好,週身就有個味道,讓人親近喜歡,難怪龍無名獨鍾情於你。」
容君緋抿了下紅燙的唇。「我實話說,姊姊這樣說,我是竊喜在心,可我不知道,大哥對我是什麼樣的喜歡。」
「男女之間的喜歡。」水雲說得很篤定。
「姊姊怎麼肯定?」容君緋呆問。
水雲看著她。「有一次,他與我親熱時,叫的是你的名字。」
「……」容君緋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水雲抿了一彎笑,起身搭住容君緋的肩頭。「今天既然你都來了,我就替你們兩個製造機會了。等一會兒,你就在床上等,我把他給騙來。哪,到時候,你就想辦法把他拴在身邊。拴好之後,別把他隨便放出去,讓他傷了我們這些姑娘的心哪。他這人挺壞的,跟人親熱之前,都會叫人別喜歡上他。他以為人的心這麼容易,想喜歡就喜歡,想不喜歡就不喜歡啊!」
「這……」容君緋只覺得腦裡熱烘烘、暈沈沈的。
「擇期不如撞日」,你就去床上等著吧。」水雲將她推拉到床上,放下紗帳,就轉身出去了。
容君緋在床上枯等許久,思緒慢慢沈澱一些。她有些倦累,想稍微躺一下,可是一想到龍無名和水雲曾在這張床上翻來滾去,她心裡便直鬧彆扭,好像床上紮了針似的,也不大坐得住。
她看了一眼床,自動地移到邊邊。
就在她移動的時候,門嘎吱地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容君緋瞪大了眼睛,一手揪緊了紗帳,不讓紗帳飄動。
「水雲。」來人出聲,那渾厚好聽的聲音,的確是龍無名沒錯。
龍無名走了過來,容君緋心跳突然加快。不過龍無名並沒有直接走到床上,而是坐在椅子上。「你自己叫我來房裡的,為什麼躲著不見我呢?」
容君緋咬著殷紅的唇,水雲要她勾引龍無名的那番話,太過荒謬駭人,已經亂了她的思緒了。
龍無名倒了一杯茶喝。「怎麼不說話?不會是要我過去抱你吧?」
一聽到那個抱字,容君緋手楞愣地松下,心底驀地一揪,像是讓人擰翻過,沒來由地發疼。
龍無名大步走過來,掀開紗帳。「你到底……」赫然見到容君緋刷白的俏容時,他呆住。「你怎麼會來?!」
容君緋臉色蒼白,黑瞳竟顯得幽黯。「大哥倒是好,日裡進寺廟,夜裡入青樓。」她話說得酸楚怨怪,晶瑩珠淚咚地滾出。
龍無名見她哭了,一時怔仲,爾後探手往她的肩上靠。「容妹。」他輕喚。
容君緋卻不領情,別過頭去。
龍無名看她傷心,身子一傾,往她眼前坐去,拉了一張笑。「你不也是日裡進寺廟,夜裡入青樓。」
容君緋破涕一笑,卻還瞅睇他一眼,低聲咒道:「誰和你一樣。」
「好了。」龍無名鬆了一口氣,把她抱入懷裡輕哄。「不哭就沒事了。」
「誰說沒事?」容君緋推開他的懷,睜睜看他。她一咬唇,眼底溢了酸,滿了情。「暴龍。」她突然喚起他以前的舊稱。
龍無名許久沒聽到那稱呼,怔了怔,才無奈一笑。「怎麼這樣叫我呢?」
她認真地說:「我們處了十二年了,除了我之外,誰還記得你叫『暴龍』,誰還敢叫你『暴龍』?」
這一聲叫,累積了十二年,累積了她對他慢慢的追隨,慢慢的戀慕哪。
龍無名目光一柔,將她攬人。「你是大哥最親近的人。」
容君緋偎在他的懷裡,低低地說:「大哥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麼事?」龍無名笑問。
「大哥永遠都不要去抱別人,好嗎?」這是要賴、這是貪癡、這是奢求,她明白,可是她堅持,因為她真的無法忍受別人也在他懷中。
龍無名一楞,一笑。「好。」他一口應允,連理由也不問。這是他向來的習慣,只要她開口的,他沒有不答應的。
「大哥真好。」容君緋一霎時放滿笑靨,環手圈住他厚實的胸膛。
「樣就開心了,小丫頭就是小丫頭。」龍無名揚笑,順勢抱她起身,一圈一圈的轉繞。
她在他掌中像是沒有重量似的展翅。束好的發,在失速的旋騰之中散成飛瀑,她盈盈笑起,笑聲一如鈴在風中響舞。
他突然放手一拋,拋飛的瞬間,她失聲叫出。「啊!」
他朗笑,大手一展,接住了她嬌小的身軀。
「暈了啦。」她輕嗔,軟在他的肩頭,順勢把他推在床上。
兩人鼻眼相對,一呼一吸之間,都是彼此的氣息。她嬌喘不止,急促的喘息,使她的馨香更為濃郁。
他閉上眼,已經傾迷在她的香軟中,不敢看她現在酡紅醉人的容顏。
容君緋軟在他身上,腦中一片暈眩,因為方才失速的旋騰,因為此刻親暱地相抵。
她枕著他,清楚地感受到他昂藏的胸膛,劇烈的起伏。
他們之間太過熟悉了,跳過了愛人之間狂亂的迷情,相倚相偎時,大多是踏實而心安。
若能勾引他,會是怎樣?容君緋斂覷著他,腦裡轉過這個想法。
玉頰掠過緋色,容君緋放過這念頭,翻身下來,在他身邊躺下。「大哥,往後你常像這樣陪我,好嗎?」
「你越來越貪心了。」龍無名睜開眼睛。
「你就這麼忙嗎?」她幽歎。
他拉起那一雙柔荑,揣放在胸前窩著。「剛剛府尹老爺告訴我,要我明晚去他府中,該是有些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談論,說不定要忙上一陣子,等大哥清閒一些,再多抽些時間陪你。」
聽他這樣說,容君緋漾開兩窩笑。
龍無名語氣一轉。「大哥可以多抽些時間陪你,不過,你也要答應大哥,不要再打探江湖上的事情,更不要跟前跟後的在大哥身邊出入。你今天實在不該女扮男裝到『留香樓』來。」
「我倒是覺得還好我今天來了。」容君緋起身,頭一偏側,笑睇著他。
還好她今天來了,要不就不會知道原來他是喜歡她的。
龍無名看她目光中好像看透了他什麼,心虛地說:「這次我不教訓你,你可別以為你自己做對了。」
容君緋篤定地說:「我至少做對了一件事。」
她要他不能抱別的女人是對的。
他說他不會娶,如今他又答應她,不會碰女人。水雲告訴她,男人是缺不了女人的。她就不信,他還能撐多久。
她驀地笑了,眉眼之間,帶著三分羞、七分嬌,清靈的俏容中,流出女兒家的嬌婉柔媚,纖纖巧指在他心口輕輕彈撥著。
龍無名心神一動,趕緊凝住神思,一把揪了她的手。「你在做什麼?」
容君緋嫣笑,身子軟傾,窩在他的胸膛上,低聲地說:「我在聽你心頭真正的聲音。」
龍無名的心跳在那一刻,亂了、急了。
她聽見了,雀躍的心,咚咚咚地,也快了。
***
兩日後,清晨。
黃梅雨季未過,空氣中時常悶濕燠熱,今日,就是天未亮,也不透半絲的風。
容君緋如往常早起,只是今日胸口無端像受了石頭壓住一般,她打開窗戶,外面灰濛濛一片,風凝著不動。
容君緋步出,打了一點涼水洗臉後,進入佛堂,點上燭火,虔心誦經。只是不知為什麼,她越念卻越不清心,眼皮直跳,她拿起念珠,想要定心,一撥,念珠忽地斷裂,辟哩啪啦地散了一地。
容君緋臉色猛地抽一口,癱坐在地上。
外面鬧烘烘地響了一片聲音。「出事了、出事了!」喊聲、腳步聲奔踏而來。
「小姐,出事了!」文訓、武德破門而入,見念珠散落,他們稍微愣了下。一抬頭,看見容君緋端雅的側臉。
容君緋款款站起,回轉過身,竟還輕哂。「什麼事,慢慢說。」
文訓、武德呆看著她,不自覺地眨了眨眼,那一刻容君緋面上光暈錯落,定靜而深柔,叫他們見了,竟消了不少浮躁。
「啟稟小姐,」油然而生的信賴,讓他們在用詞之中,不自覺地改變。「這府尹說是什麼請幫主商討事情,根本就是設了陷阱,趁幫主沒防備的時候,將幫主抓住。他們現在好像用什麼聚罕生事、私設賭場妓院、魚肉鄉民、擾亂社會等罪名來辦幫主。」
容君緋微斂眉。「大哥和府尹的交情不是不錯嗎?怎麼會沒有絲毫預警就突然抓人呢?」
文訓懊惱地擊拳。「前一陣子大家實在是讓司馬嘯天給鬧翻了。四、五天前京裡頭來了個人物,出入府尹家中,我們也沒注意到。整件事情,好像跟他有些關係;不過,說不定和司馬嘯天也還是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