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蔚湛
她辛苦了很多天,最後才驚訝地發現,她和萬晃臣都漏掉一個很重要的地方,就是商品最原始的估價單由誰經手。明白這點之後,一切真相大白。
她按下列印鍵,電腦開始喇喇唰地印出她的心血。
這對萬晃臣來說很重要,有了這一份資料,他不需要任何可疑員工的名單了。
用手機撥了一個熟悉的號碼,聽著話筒裡的嘟嘟聲,她異常的冷靜。這件事情能有個圓滿的結束,而她和他之間,也該是做個了斷的時候了。
「喂,你在忙嗎?」
電話接通,駱繽頤淡淡地問道。
「不會啊,正在跟小林他們吃飯,怎麼了?」她難得會打電話給他,讓他很開心。「是不是在想我?」
「吃完的話先回來,我在會議室等你。」午休的時間,那裡一定沒有人,她可以好好地把話說清楚。
「好啊,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去。」怎麼回事?她怎麼陌生得一點也不像她?
駱繽頤再撥了另一通電話,對方很快地接了起來,可是她卻不曉得自己想說什麼。
「繽頤?你幹嘛不講話?」聽她沉默不語,陳曦開始擔心了。
「你好像有點怪怪的喔!」
「沒事。」
她不知道要怎麼說。是開始有些慌亂、有些猶豫了吧?不然她不會下意識地打電話給好友。
她希望朋友給她勇氣,可是,她卻沒種到連自己的決定都不敢跟朋友說。
「喔。」
以為駱繽頤是打來跟她聊天的,陳曦想到一件事,趕快翻開自己的小筆記本。「啊,剛好,我今天收e-mail,收到一則小故事,可是我看不懂什麼意思耶,你解釋給我聽好不好?拜託啦,我想了好久耶!」
「好。」
她雖然完全沒有心情聽故事,可是還有一點點時間,她希望陳曦能陪著她。
「有一棵樹愛上了一隻鳥,他喜歡她活潑動人的樣子,那隻鳥也愛上了那棵樹,她喜歡他的沉穩,他們談起戀愛。直到有天,候鳥南飛,它們問那隻鳥兒要不要跟它們走,小鳥希望樹能挽留它,樹希望鳥兒能留下,可是,他們誰也沒有開口,一直到那一天,樹都沒有開口,最後鳥兒很悲傷地跟著那群候鳥走了。這是什麼意思?我不太懂,可是卻覺得很可憐。」
「這故事是在說,相愛的兩個人,總是不將自己真實的心意告訴對方,產生的誤會往往會造成了一輩子的分離。」
為什麼剛好在這時候,讓她聽到這故事?那鳥和樹就像她和萬晃臣,是他們自己導致分離的命運,難道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擇嗎?
駱繽頤深深地歎息了。她的決定不會變,但此時此刻,她卻更知道了自己將會有多難過……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她得掛電話。「晚上再說吧,幫我找艷羽一起過來我家。我還有事,先拜。」
掛了電話,她拿起那疊資料,腳步堅毅地走向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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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了會議室大門,萬晃臣已經在裡面了。看見她,他很高興,馬上笑嘻嘻地問她吃過飯沒有。
駱繽頤沒有回答他,事實上,為了這一刻,她在心中演練了好多遍,卻發現沒有一次的心痛比這時看見他本人還真實。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萬晃臣迎上前,卻被她手中的資料袋阻擋。
「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她平靜的說。
萬晃臣怔然地看著她,在她的眼神裡,他彷彿知道了這袋東西可能是什麼。
他抽起來看一眼,問她:「你怎麼發現的?」
「你騙了我。」她說出她在心裡反覆過幾萬遍的話。「這些日子以來,你一直把我蒙在鼓裡,我還以為我們是瞭解彼此的。你一開始是為了什麼而接近我,我不管,但是我沒辦法跟一個會說謊的男人在一起,因為這樣會讓我覺得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是值得相信的。」
她眼裡的淡漠傷害了他。
她發現這件事之後的這些日子以來,她是抱著怎麼樣的心情來看待他這個人?又是以怎樣的心情來看待他對她的好?
難道,眼裡的冰冷就是她的答案?
她真的太傷他的心了。
「是誰告訴你的?你先跟我說。」他試著解開一切的混亂。
「是你的前任女友。」
她深吸口氣,穩住情緒。「她說,你莫名其妙地跟她說分手,她到現在都還愛著你,我沒想到你是這麼無情的一個人。」
「她還說了什麼?」萬晃臣蹙起了眉頭。
「她說你利用完一個女人就會掉頭離開,我不想等到那一天,所以,我要在自己沒有更愛你之前趕快離開你。」
說出口了,卻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那些插在她心臟裡的長針,正被一根一根地用力拔起,卻好像比刺進去的時候更痛。
萬晃臣動怒了,他猜她一定不知道,現在從她嘴裡吐出來的每個字有多傷人。果我說,我不告訴你是因為怕你誤會,你會相信嗎?」
「我不相信。」
她搖頭。
「那你到底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你自己,或者是不相信愛情?」
他咆哮,他不曾對她這麼凶過。
駱繽頤定定地望著他,悲哀地想著,現在他一定討厭死她了。
她淡淡地開口說:
「我查出來了,這間分公司的職員並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原始出貨單,就在總公司裡面。我猜,當初最堅持要你來的那個人,嫌疑是最大的,他把你調來這裡,就是為了聲東擊西。所以你愈調查,公司的損失反而變得愈大。你應該現在馬上去總公司把那個人揪出來。」她還是很關心他的,雖然已經決定了要跟他分開。
他默默聽著,心裡已經知道那個人是誰了,是黃董。他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每次從出問題的訂單往上追查,一追到黃董他就停下來了,因為黃董是最關心這件事的董事,他覺得不可能有問題。沒想到,平常像個大老粗的黃董,心思竟然會這麼縝密。
但是現在,這問題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
他抬起頭,看著表情淡漠,雙手卻微微顫抖的駱繽頤。「是,我應該現在就走,不過不是因為要去總公司,是因為要順你的意離開你!」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與她擦身而過,往門口走去。
他這樣愛著她,她竟然不相信他,而寧願去相信一個素未謀面加來路不明的女人。
他對她太失望了,不,也許是自己太失敗。
會議室的門砰的一聲關上。
駱繽頤沒有回頭,也沒有流淚,她覺得自己做的這個決定是對的,可是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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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晃臣拿著那袋資料,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坐上電梯,往地下一樓停車場下降。
他要先把這該死的東西拿去總公司,再把那個要他來調查的黃董狠狠地、不留情面地揪出來,才能稍稍發洩他現在所有的怒氣。
他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忿忿地把資料袋往旁邊用力一丟。
力道太猛,有幾張資料從袋裡散了出來。他索性將所有的資料抽出來重新整理,這時才發現,那資料竟是這樣厚厚的一整疊。
她在什麼時候查的?平常看到的她,工作量一直都比別人多,利用午休時間?太短了,也不可能。
難道她都熬夜找資料?
萬晃臣一驚,想起前些日子,她總是說她想睡覺,每天都很沒精神,他記得他上床時,她都陪著他睡,等他睡醒了,她也還在沉睡。可是那幾天,她的黑眼圈卻特別深……
這麼多的資料她得找多久?
他一張一張地翻著,上面的紀錄完整且詳細。
她用什麼樣的心情,去找這些東西?在她知道他騙她之後,她竟然還願意幫他做這件事?
她一個人在半夜醒零時,他都是不知情的,不,現在想想,他好像也曾在半夜伸手摸摸身旁,卻找不到她,他還以為是自己睡迷糊了。
當他熟睡的時候,總感覺有人在吻他。當時他以為在做夢,原來,並不是。
她確實在半夜醒來,整理這些複雜的資料,而那個受惠的人,正躺在床上睡他自私的覺。
而他今天竟然還凶她,萬晃臣突然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她不相信他,都可以幫他做這麼多,而他卻只是因為她不相信自己,立刻掉頭就走。到底誰才是最可惡的那個人?!
他剛才離開時,她還在會議室裡,現在她會不會一個人偷偷地在哭?
他想起某個夜裡,他對她說過。「全世界的人都不喜歡你,還有我喜歡你,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離你而去,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他自己說過的話,自己都忘記了,他的確是一個騙子。
不論怎樣,他都應該包容著她,就算她不瞭解他的心意也無所謂。就算她今天打他、罵他,也沒關係,他說過的話就是承諾,就該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