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顏依依
眉頭一皺,她繃著臉抬起頭,「你才是大烏龜!」
帶著縱容的淺笑,晏風又輕拍一下她的頭,「誰教你一直趴著,不理人。」
在他懷裡大哭一場後,她彆扭的躲坐在階梯上,他只得坐在她身旁陪她。無奈好長一段時間過去,她就是不肯抬頭、不肯開口,他只得想法子讓她理一下他嘍。
「又沒人教你待在這裡。」她沒好氣的瞪他。
他還是滿臉的笑。「我有話問你。」
「我不會回答你的。」她撇開視線,在心裡啐念一句:這人怎麼笑不膩啊?
「小菀--」
「不是要你別這樣喊我。」欠扁,叫他別喊還一直喊,想不瞪他都不行。
「我喊得很順口。」連他都不明白為什麼。
「還敢說,都是因為你這樣喊,才害人家一直哭……」收住唇,她沒再說下去,一想起自己哭倒他懷裡,就覺得難為情,只得連忙轉問自己哭到忘記問的重要問題。「為什麼你會到這裡來?」
「我有事找你,剛好見你從花店出來,所以就跟過來。」
「你有什麼事找我?」她柳眉暗皺,這傢伙每次找她好像都沒啥好事。
略微猶豫,晏風還是決定問:「今天你和晏靈在街上遇到的那個男的,跟前些時候讓拘咬傷你的男人,是同一個對吧?」
「你怎麼知道?」太過震訝,她想也沒想地問。
「晏靈說他叫佟紀雍,是你的哥哥吧?」他直言自個的猜測。
「他不是。」回駁著,她猛然站起來,卻因一陣突來的暈眩差點站不住。
晏風眼明手快的扶住她,「你有貧血,要記得多吃些補血的東西。」
「我不曉得你知道什麼,但請你別再多管閒事。」暈眩不再,雲菀直退離他,她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在意的全是他剛才的問話。
「我什麼都不知道,可是今天佟紀雍要輕薄的是我妹妹,我能不問嗎?」況且她一次又一次在晦暗不明的情況中受傷,他又豈能不問?
她該怎麼說?佟紀雍當時確實是想輕薄晏靈呀!
「為什麼你明明和佟家有牽扯,卻與佟宇閔和佟紀雍有爭執?」他小心的避開「父親」和「哥哥」這兩個對她而言極其敏感的字眼。
她仍舊緊閉雙唇,不想說。
「為什麼?小菀,告訴我,你和佟家……」
「沒有關係!是佟宇閔對不起我媽,我不過是不幸的流有他的血液,然後被佟紀雍兄妹視為礙眼的私生女,如此而已。」被逼急了,她一古腦嗔嚷,然後忍不住難堪的迅速奔下階梯。
這下他滿意了嗎?她所有的不堪幾乎全教他知道。
「小菀--」晏風反射性的追向可說是落荒而逃的她,才伸手拉住她手腕,不料她腳步忽然一滯,身後的他重心跟著不穩……
「小心!」及時摟住她,兩人卻煞不住腳的跌落階梯。
一時間,四周只聽得見微風吹過樹梢的颯颯聲響。
雲菀從他懷裡抬起頭,只見躺在她身下的他閉著雙眼,她頓覺緊張起來,伸手輕拍他的臉,「喂,你沒事吧?」
「應該……沒事……」他張開眼,怔怔地望著入眼的嬌顏。大概是在階梯上滾動的關係,使她盤綰長髮的夾子脫落,一頭如瀑青絲,帶著長時間綰夾的弧度柔順的披散開,此時的她,看來萬分吸引人。
突然發覺,這樣看著她,是種享受。
「喂,你到底怎麼了?」她不安的扯他衣襟,他怎會儘是愣眼望著她,什麼話都沒說?
「我果然沒猜錯,你的頭發放下來,整個人柔和多了。」直讓他不自禁的伸手撩向她長髮……又讓他猜對了,她的髮絲果真滑軟如綢。
雲菀心頭莫名一跳,她的長髮何時垂落,竟還教他纏繞指間……
「非禮勿玩!」窘促的拉回頭髮,她逕自起身。他還能這麼放肆,應該是沒事才對,不用理他。
哎,她有點小氣。「小菀。」
「幹麼?」她下意識回答又下意識瞥向他,這人還不起來?
晏風仰望她眼裡的疑惑,「可以扶我一把嗎?我的頭有點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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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走廊跟醫師道過謝,雲菀懸吊許久的心,總算得以平緩下來。醫師說晏風不是因為腦震盪而頭暈,只是近來沒睡好,體力有些透支,需要好好休息。
之前他一沾病床,雙眼就沒再睜開,著實把她嚇一大眺。其實在墓園時他如果不管她,不護著她,也不會摔下階梯,而且仔細推究起來,他的睡眠不足與體力透支,只怕也是因為她--
打從和他相遇開始,他們好像總是在夜裡相見,也好像總是在她出狀況的時候,縱使那些狀況不是她所能掌控,也沒要他插手,但歸咎起來,喜歡管閒事的他,確實老受她所累。
這麼想著,她不禁內疚起來。自己一直想還清欠他的人情,然而現在,她反而又欠他一筆。
「雲菀?」
她手才觸及病房門把,一聲突來的叫喚驚動了她。循聲望去,她一訝,旋即倉卒打開病房門,閃身入內。
「雲菀--」雲良媚及時跟進去。
「你認錯人了。」她後退,視線瞥向早先為了不讓晏風受打擾,因而拉上的隔離病床的淡藍色布幔,放低音量的不希望吵醒他。
雲良媚只是一逕的說:「我去你的住處找過你,可是你不在,沒想到……」
「那是你的事,不用跟我說。」
「雲菀,有必要將我當成陌生人嗎?」她的冷淡令她倍感無奈。
「那麼你希望我當你是誰?親阿姨?還是後娘?」每一個犀利問句,都嵌著她深沉的苦痛。
雲良媚臉色一變,頓時啞口。可不是,自己該以何種身份面對這孩子?
就在此時,布幔後原本熟睡的晏風,因連串的聲音干擾,睫毛緩緩睜動。
「能喊我一聲阿姨嗎?」雲良媚帶著一絲希望問,至少雲菀是她姊姊的孩子。
雲菀嘴角浮起一抹淒涼悲哀的諷刺紋路。「你配嗎?在你丈夫酒醉誤將你親姊姊當成你強行玷污,甚至使她因而懷孕時,你是如何幫著你丈夫抹黑、譭謗、羞辱你唯一的姊姊,讓她無法在家人、鄰里間立足,逼得她得屈辱難堪的離家出走?那個毫不顧及自己親姊姊死活的人是誰?你告訴我啊!」
完全醒轉的晏風凝神傾聽,字字聽入耳裡,震驚在心底。雲菀說的那個「親姊姊」,莫非是她的母親?
「你--怎麼知道?」雲良媚震愕不已,她和宇閔一直以為雲菀對他們倆的排斥,是因為認為自己母親不被宇閔接受,使她成為私生女,想不到……
「日記。所有的一切,我媽全記在日記裡,你以為你們所做的事,真能神不知鬼不覺?」
那本刻著母親字字血淚的泛黃日記,仍鎖在她家書櫃的最底層,母親投訴無門的慟,她知道,除了她,沒有人會哀憐同情她母親當年所受的苦。
雲良媚被逼問得額際直沁冷汗,「宇閔當年不是故意欺負姊姊的,只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如果我不幫忙脫罪,他的聲譽將毀於一旦,而且我也怕……怕姊姊搶去我的地位呀!」
「所以你就狠心讓你的親姊姊清譽全毀?」
「我和宇閔是逼不得已的--」
「逼不得已到將我媽逼上自殺的絕路引」
「不,那是造化弄人。雲菀,相信阿姨,這十幾年來我也不好過,每晚都得靠安眠藥才能入眠。」她今天便是來醫院拿安眠藥的。
「那麼親眼目睹我媽倒在血泊中,求救無門的我,是不是該在午夜夢迴驚醒時,一刀結束自己的性命,才能抹去那哀慟的一夜所帶給我的衝擊?!」
幾乎是聲嘶力竭的詰問,震撼得晏風胸口一窒,險些喘不過氣。
親眼目睹?天!當時的雲菀才幾歲?
雲良媚身軀顫晃的抵住牆壁,無法否認,這糊塗孽債,受苦、受折磨最深的,是這無辜的孩子呀!
「對不起……」
「不需要。」極力冷靜下自己激動的情緒,雲菀臉上又出現慣有的冷漠。「再怎麼樣,都換不回我媽的性命了,我不想和你們有任何瓜葛,所以請你回去告訴『他』,不要再出現我面前,我沒那麼多精力應付你們。」
雲良媚不知自己還能說什麼,當年的確是她和丈夫將一向良善溫柔的姊姊,往絕路深淵裡推,這罪孽只怕是一輩子都還不完。深歎一口氣,她只能黯然離去。
當病房門開了又闔上,雲菀所有強裝的堅強,霎時全教翻湧而上的軟弱擊退,眼裡淚光閃現。
為何會有如此不堪的恩怨糾結纏擾她?苦楚的踉艙幾步,一雙溫厚大掌忽由背後輕扣住她的腰穩住她,心底一悸,她眼裡的淚水隨之滾落。
他全聽見了?這回她沒有想逃開的念頭,只是努力逼回淚意。
「為什麼又把長髮盤起來?」像要分散她低迷的心情,晏風隨意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