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簡瓔
說完,他旋即邁開步伐,走向角落裡的桌子,工讀生已經熟練的端來兩杯檸檬水。
而殷相睿則以保護者的姿態,輕推送著琉璃往前走。
「我來介紹。」齊朔亞很自然的只為琉璃拉開餐椅,帶著濃濃笑意注視她。「這位是我父親好友的女兒達芙,她住在義大利的米蘭,每年都會隨她父親來台灣遊玩,會講一點點中文,你可以跟她以簡單的中文交談,其他的我來翻譯。」
琉璃對達芙輕輕點頭。「你好。」
達芙有著西方人的白皙皮膚,且跟齊朔亞一樣,有著海洋一般的藍眼睛,高挺的鼻樑,微厚但看起來性感無邪的芳唇,以及早熟的發育,合身的淺粉紅洋裝下,是玲瓏有致的少女嬌軀。
「你好!」達芙很友善的予以回應。「你……」她想了想。「好飄亮。」
「謝謝。」琉璃的心亂成一片,只能猛喝檸檬水來掩飾內心的紊亂。
在這個小方桌上,齊朔亞和達芙是相配的一對,而她顯得很多餘,她好想走,偏偏相睿不動聲色的坐著,害她想走也走不了。
「小尤,給我們剛剛烤好的披薩好嗎?還要四杯可樂。」齊朔亞吩咐著櫃檯,然後轉頭對琉璃及殷相睿笑道:「今天我老媽跟達芙的爸爸出去談事情了,你們想吃什麼盡量點,我請客。」
香噴噴的火腿培根披薩送上來,席間,中文生澀的達芙不時用義語和齊朔亞交談,琉璃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麼,她覺得很不自在,只能猛吸可樂。
忽然,達芙露齒一笑,看著琉璃講了一大串義文,琉璃更加如坐針氈,殷相睿則面孔更冷。
哼,好個不懂禮貌的外國妞,用別人聽不懂的言語交談,不是存心貶低人嗎?他最討厭這種人了。
齊朔亞回了達芙幾句之後,瞅著琉璃笑。「達芙問我,你是不是我的女朋友,我說,你是我最喜歡的女生,她說她不信。」
這時達芙又嘻嘻笑著,依樣畫葫蘆的學一句,「窩……補……信。」
琉璃霍地站起來。
她真的再也坐不住了,實在無法忍受他們拿她做為開玩笑和打情罵俏的題材,她知道自己來錯了,她根本不應該來的!
「相睿,我們不是還要去看電影,走吧!電影快開演了。」
她拿起書包,推開椅子,在齊朔亞和達芙錯愕的目光下,拉著殷相睿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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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決心把對齊朔亞那份剛剛萌芽的戀情埋在心中,讓時間幫她淡忘。
在她的要求下,紗紗替她換掉房裡的電話,天氣放晴了,但她卻不再跟齊朔亞去晨跑。
「二小姐,那個阿度仔早上又來站崗了耶。」
每當家裡的傭人這麼轉告她時,她都告訴自己,不可以理他。
然後,她逼自己馬上想起他跟達芙一起用她聽不懂的語言開她玩笑的那幕──這招很有用,每每因聽到他消息而沸騰的心,馬上就會冷卻下來。
「知道了,不可以讓他進來。」有氣無力的吩咐完傭人後,琉璃回到二樓房間拿書包,準備上學。
現在少了晨跑,她又可以像過去那樣從容的上學了。
為了徹底斷絕見到齊朔亞的機會,上下學她都請司機大叔直接在學校正門口等她,這麼一來,她就萬不會經過他練球的棒球場。
她知道自己是惱羞成怒,少女的心下不了台階,所以不想再見到他。
她向來只把創作設計放在心中,第一次有人可以轉移她的注意力,分散她對設計的熱愛,也讓她不由自主的日漸在意他。
可是這個她喜歡的人,卻在另一名少女面前讓她難堪,叫她怎麼能釋懷?
她的固執、傲氣於是發作了,她寧願再度縮回她沉溺的設計世界裡,生活在她所熟悉的親友之間,也不願再去招惹一個她無法捉摸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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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週六的下午,琥珀在學校忙學生會的事,紗紗做好一盅點心,請琉璃送到聖柏亞教會中學去。
琉璃坐著司機開的車來到學校,這裡是她父母的母校,也是她父母相戀的地方,她的兄長目前是這裡的高三學生,未來她也會進入這所學校就讀,她對這裡,早已有份不一樣的感情。
而且,這裡還有一個她現在正努力在忘掉的男孩,他的名字叫作齊朔亞……
「朔亞,你說你……你不喜歡我?」一個啜泣又不敢置信的女孩聲音傳來。「你怎麼會不喜歡我?怎麼可能?你一直對我那麼好,上次老師處罰我,你還幫我講話……」
琉璃的心臟差點停止,瞥見一對男女在操場邊的樹蔭下交談,她停下腳步。有另一株大樹掩護她,她不會被發現。
「很抱歉,亭如同學,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齊朔亞的話,讓琉璃的腦子徹底空白。
原來,香茴說的是真的──他對每一個女孩都很好,好到都會讓人家誤會他對她們有意思,事實上,那只不過是他天性罷了。
他說的真命天女,就是那個有著和他相同眸色的美麗達芙吧?
好難受……雖然已經決定要忘記他了,可是聽他親口說出來,她的腦子還是亂成了一團。
她倉皇的把點心盅交給一個路過的女學生。「請你幫我轉交給學生會長江琥珀好嗎?我是他妹妹。」
「送給會長?」被拜託的女生驚喜地答應了。
琉璃傷心跑離聖柏亞校園。
她發覺自己的腳程變快了,這都是前陣子每天晨跑的功勞,可是現在這成果用在逃離有齊朔亞的地方,對她來說,變成了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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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夜涼如水,外頭漆黑的天際,連一顆星子都沒有。
琉璃坐在書桌前發呆,她手中有一支筆,桌面有一張白紙,原本想畫皮包的設計草圖,可是坐了半天,卻什麼都沒有畫,她索性敞開窗子,找尋穹蒼裡哪裡有星星的蹤影。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
「琉璃,我是大哥,我要進去了。」琥珀轉動門把,走進妹妹的房間。
「有個人要我轉交一封信給你。」他拿出一隻白信封放在桌面,沒多說些什麼,很識趣地帶上門離開。
她打開信紙,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
琉璃:
不知道為什麼,好久無法見到你,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刻意躲著我。
曾嘗試聯絡你,卻徒勞無功。
明天我就要跟母親一起移民義大利米蘭了,那是我去世父親的故鄉,我會在那裡與母親定居,不會再回來了。
附上班機時間表,希望明天能在機場見到你。
想念你的朋友朔亞
看完簡短的這封信,琉璃有著無比震驚。
她把紙壓在胸口仰靠在椅背上,淚水湧出眼眶,心裡有個聲音不斷的重複,他要走了、要走了……
他跟他母親要定居的地方──義大利米蘭,是地圖上好遙遠好遙遠的地方,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他說過達芙也住在那裡吧?
他此行是要飛去跟他的真命天女住在同一個國家裡,他們可以天天見面、天天在一起了,既然如此,為什麼他還要多此一舉寫信來向她告別呢?
她不懂,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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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三點,一架飛往義大利的班機劃破台灣上空。
坐在教室一隅的琉璃,在上她最愛的家政課。
放學後,她壓抑不住萬千思潮,直奔曼菲斯,想去確定齊朔亞是否真的不在台灣,或者只是跟她開玩笑罷了。
木門上的風鈴響起,她聽到熟悉的工讀生聲音。「歡迎光臨!」
她看到小尤在收拾桌面的空杯盤,原本提到胸口的一顆心放下了,可是當她看到吧檯後,有個留小鬍子的中年男人熟練的調煮咖啡時,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她緩緩走到吧檯前,揚眉輕問:「請問……」
「你是琉璃吧?」小鬍子親切的對她微笑。「我是曼菲斯的新老闆,也是舊老闆的好朋友,朔亞說你可能會來,留了一封信給你。」
那封信的內容跟昨晚琥珀給她的那封一樣簡短,但卻讓她看完後,消失了全身的力氣。
琉璃:
你會看到這封信,表示你沒有來機場送行,我很難過。
從高二那年在隊友江琥珀的皮夾裡,看到你們全家福的照片後,我就對你印象深刻,沒想到一顆球打中你,也打出我們的緣分,讓我有機會可以守護你,度過我最快樂的時光。
隨信附上的是你愛不釋手的零錢包,徵得我母親的同意後,轉送給你,希望你會喜歡,這不是每個人都有的禮物哦,我只對你一個人特別,因為你是我的真命天女(笑)。
我走了,無論在地球的哪個角落,我都會為你祝福,希望你永遠都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