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得來有情男

第3頁 文 / 雷恩那

    他點點頭,與她並肩而行,忽地開口,「你和你的孿生姊妹不太一樣。」

    「阿紫是短髮,削薄至耳上,她說這樣方便許多,而我留長髮,當然不一樣了。」她下意識踢著小石子走著。

    「我不是說外表,而是你和她的氣質也很不一樣。」雖也不拘小節,心思卻細膩許多。

    聞言,她垂著頭輕咬唇瓣。

    「呃,我這麼說沒要冒犯你的意思。」

    「我知道。」暗定微亂心神,她英氣的雙眉明朗飛揚,與他對視了會兒,跟著轉移話題,「你和古嚕嚕他們,都是塞外來的朋友嗎?」

    「我以為,我的口音已聽不出塞外的語調。」

    「是聽不出來。不過,你的皮膚偏向古銅色,頭髮卷卷的,跟中原漢人的顏色不太一樣,是黑色和藍色混合,還有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麼了?」他追問著,神情興然。

    他的眼睛黑中帶金,是她見過最神秘,最吸引人的一對眼眸。

    「嗯……也和漢人不一樣。」她小心保守的答覆。

    齊吾爾聳聳肩,負在身後的雙臂改成抱在胸前,唇角一直是輕揚著的,好似跟她在餘暉下漫步閒聊,是件極其愜意的事。

    「我和古嚕嚕他們一樣,都是蒙族人。」

    「你也是來中原討生活的嗎?」

    他失笑地道:「為什麼這麼問?」

    「我問過古嚕嚕他們為什麼要離開塞外草原,他們說是為了討生活。」她眨著明亮大眼認真地問:「你的故鄉很難過活嗎?」

    那三個「流落」在異鄉賣藝的蒙族漢子沒對她說實話。齊吾爾心知肚明,卻只笑了笑,輕聲開口。

    「我的故鄉很美。有牧歌和馬頭琴,還有平沙、細草和牛羊,草原上的落日像火紅的球,引著你策馬追趕,跑過河、跑過山,她仍在又遠又近的地方,神秘而美麗。」

    不知不覺中,她滿臉嚮往,緩緩呼出一口氣。「聽起來有些像誇父追日了,若有機會……真想去看看。」

    他渾身一震,眩惑於她的神情和語氣,發現目光不太能離開她。唇掀了掀,不經大腦思索,一些話已自然地溜出口來。

    「有機會,我一定帶你去。」

    怪呵,他是怎麼了?!

    第二章雪原紅妝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是奇怪,全然沒法子拿捏。

    今夕把酒暢飲,明朝知其何處?!全憑一個「緣」字。

    就在竇德男把那個擁有一對黑金眼瞳的男子悄悄推向腦後,不再理會望著腰間流蘇玉珮時所升起的淡淡悵然,一些事因緣際會了,一些人也因緣際會了,在這隆冬飛雪的季節裡,他再度出現在她面前。

    然後,她真的踏上他塞外的地方,跟著他策馬馳騁。

    「你跟著我往西搜尋,盼紫姑娘和古嚕嚕三兄弟往東,我想,你家二姊離藥王牧場不會太遠,只要不出北地應該很容易找到。」

    齊吾爾策馬在前,冬雪覆蓋了一望無際的草原,夕陽西下,折射在雪地的光七彩絢麗,美得不可思議。

    竇德男眨眨眼回過神來,連忙策馬跟上。

    其實,她是今日才和二姊、阿紫隨著藥工夫婦以及齊吾爾,一塊兒踏上這塞外土地的。因為藥王之子、也是未來的二姊夫李游龍,他求完婚後,為了件芝麻綠豆大的事,竟只留下「非我佳人、不敢高攀」八個宇,就跑回塞外,這可把二姊帶弟惹惱了,才決定親自赴塞外「捉拿」。

    一到藥王牧場,誰知李游龍過午就騎馬外出。得怪她和阿紫貪鮮,沒嘗過蒙族的羊奶酒,這一喝,倒把後來二姊出去散心的事給拋在腦後了,直到日落才發覺不對勁兒。

    竇德男歎了口氣。

    「別擔心,我們一定找得到竇二姑娘的。」他安慰道,側目瞧了她一眼,又將視線調向茫茫前方。

    「齊吾爾……」她趕上來與他並駕齊驅,腦中有好些疑問早該向他提及,卻到這一刻才終於等到兩人獨處。

    「嗯?」

    「沒想到……你是蒙族族長。」

    他咧嘴笑,瞥了她一眼。「不像嗎?你好像挺懷疑哩。」

    「我以為族長都要胖胖壯壯,而且要老老的,留很長的鬍子,要很有威嚴,說話要很響亮。」她認真地打量他,接著說:「可是你看起來好年輕。」

    「謝謝你的評語。」他笑出聲來,緩下馬速。「我已經三十歲了,不算年輕。」

    她瞠目結舌,表情有些俏皮。「我才十七,你整整大我十三歲呢,不過等過完年,我就十八歲了。」忽地一頓,她覺得跟個大男人提起自己的年齡,似乎有些不妥。

    他沒察覺她的心思,卻說:「十八歲好啊!十八姑娘一朵花,正值青春年華,比起我這個三十歲的老頭子,不知好上幾百倍。呵呵,你大姊和二姊已有歸宿,很快也該輪到你了。」

    「你才不是什麼老頭子呢!三十歲正好、正當時,是男兒漢施展抱負的好時機,你──」她語氣略急,直到發覺他嘴角微揚,才知自己敦對方捉弄了。

    一時間臉紅心跳,她微惱地道:「你、你心真壞,說話蒙我!」

    「我蒙你什麼了?」

    「你、你──」她雖然不若三姊來弟和盼紫那般口若懸河,卻也從未遇上教自己說不出話來的時候,但這個總是似笑非笑的蒙族男子偏有這份能耐,他語氣好認真,表情卻帶著玩味,根本猜不透他想些什麼。

    塞外兒郎不都是心胸朗朗、爽直豪邁嗎?!怎麼相處越久,越覺得他心機特重?!

    「哼!」她側踢馬腹加快速度,超出他一個馬身才恢復速度。

    「嘿!小姑娘生氣了。」他輕易趕上,瞧著她微嘟的雙頰,心中沒來由地歎了口氣,十七芳齡的小姑娘,唉……他真是太老了。

    齊吾爾!想什麼?!心一驚,他真不知自己在感歎什麼?

    「我不是小姑娘。」她瞪了他一眼,忽覺自己舉止有些稚氣,哪裡是竇家女兒該有的風範?深吸了口氣,終於定下心來。

    「和我一比,你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小姑娘啦。」他微笑,直視前方,任雪原上的風撩過他黑藍色的鬈發。

    竇德男又輕哼了一聲。「對!你是老頭子。滿頭白髮、齒牙動搖,臉上的皺紋深得可以夾死蒼蠅,蹲下去就站下起來,躺下去就翻不了身,可以了吧?」

    他忽地哈哈大笑。胯下座騎似乎被他的笑聲驚嚇了,不安的踢動四蹄。

    「你是我見過的姑娘裡,最奇特的一個。」

    「呃?」心跳漏了一拍,她小手緊抓韁繩。

    「呵呵,連名字也取得跟人家不一樣,德男德男……我猜你家阿爹是取其『得來好男』,想要有個兒子,才把你喚作這個名兒吧?」撫著馬頸,他淡淡道。

    「我的名字不是爹取的,是娘親。我們家六個姊妹,招弟、帶弟、來弟,再來是阿紫和我還有金寶兒,本來阿爹要取什麼迎弟、喚弟、盼弟、得弟等等,是雲姨不准,說是一堆的『弟』,弄不清誰是誰,這是我長大後才聽大姊說的。呵……爹很怕雲姨的,她一插腰罵人,四海鏢局裡沒誰敢回嘴。」

    他濃眉微挑,又掛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這麼看我幹什麼?」她狐疑地瞇眼。

    「我在想……你叫作迎弟、喚弟、盼弟或是得弟,其實也滿鮮的。」

    「齊吾爾!」她再遲鈍也不會聽不出他話中的調侃,「你以為你們蒙族的名字就

    取得很高明嗎?什麼古嚕嚕,像餓肚子似的;巴哈哈,我還哈巴狗呢!寶喀喀,活像老鼠兒咬木枝。最糟的是你──」

    「哦?」他瞪大眼,盯著指到鼻尖的蔥指兒。

    「你的名字最怪!吾就是我,爾就是你,齊吾爾就是齊我你,我啊你、你啊我的,一下子我,一下子你,到底你是我,還是我是你?」好溜!

    「呃……」這會兒換他瞠目結舌了。

    扳回一城,她燦燦笑著,一張秀白的小臉顯得開朗英爽。「駕」地一聲,側踢馬腹逕自往雪原奔去。

    楞了會兒,他終於回過神志,寒冷空氣中聽聞她清朗笑聲,腦中模糊升起一個念頭……若此刻冬雪融盡,是一望無際的細草平原,她那馬上英姿融在翠綠與藍天中,將是何等美麗……

    用力甩甩頭,他微惱,把思緒從很遠的地方抓了回來,跟著快馬加鞭追去。

    ※※※

    火紅的太陽完全落下了,還是沒有竇帶弟的蹤影。

    對竇德男而言,目前只能憑著雪地上微弱的反光辨明週遭,但騎在前頭的男子似乎不受限,這幽暗的四周盡在他掌握當中。

    「五姑娘。」他忽然打破沉靜。

    她怔了怔,瞪大眸子望著他寬廣的肩背,和那頭在月光下閃動藍輝的發,卻沒開口說話。

    他扭過頭來,臉容深奧,淡淡道:「為什麼不應聲?」

    「那你又是喚我做什麼?」沒頭沒腦的,不覺得奇怪嗎?

    他深深望了她一眼,繼續道:「從前有一隊人馬打算穿越雪原,他們排成一直線往前行走,月光把人和馬的影子拖得長長的,斜映在雪地上。當第一個人走出雪原,回頭想招呼同伴時,才發現全隊只剩下自己一個,所有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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