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顏依依
「當然!」
實在忍不住對她吼,荻野鷹昂橫了眼還有心情在那兒亂笑的叔叔,沒好氣的再對著楚漾道:「有人喪失記憶後還會像你這麼悠哉,不怕被人賣掉的直想跟陌生人回家住嗎?」
她偏頭,很當一回事的思索。
「不知道ㄟ,我好像不認識這種人。可是我沒有很悠哉啊!我說過我有很努力的想想起以前,只是頭真的會痛嘛,而且我們認識啦,你和小叔應該就不算陌生人;再說,我身上沒有半毛錢,你沒有地方讓我住,那我跟小白要睡哪裡?」
沒有間斷的一串話聽得荻野鷹昂的嘴角不受控制得直抽搐。
很好,講得順極了!這女人實在是……教他氣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還是,你打算將我賣掉賺錢?」
眉梢不住地抖動著,荻野鷹昂一張俊顏沉凝得難看至極;而程修真早已在一旁笑彎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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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可鑒,她真的不是死皮賴臉纏著荻野鷹昂的,是她真的沒地方去,而且身上也真的沒半毛錢嘛!
可是荻野鷹昂好像不太相信,載她回來程修真公寓住處的他,一路上一句話也沒跟她說,而且指了間客房要她進來後,他轉身就進入另一間房間,還是半句話也沒說。
虧他小叔說他的母親是久居日本的華裔,起碼他也有一半血統和她一樣,都是中國人啊,怎麼這麼愛計較?
唉!歎口氣,靠床坐在地毯上的楚漾,不禁無奈的啾望教她抱在膝上的小白,無意識的撫玩它頸上的項圈,有氣無力的說:「我也很想回自己的家呀!可是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其實我很可憐耶!」
「汪。」像是要安撫她低落心情,小白舔了舔她的頰畔。
「你在安慰我啊?謝謝。」窩心的拍拍它頭頂,楚漾心裡也有絲疑惑。
程修真說小白和她可以說是差不了幾秒,一前一後的出現,那麼小白是她所飼養的寵物嗎?
如果是,她對小白應該有份特殊的情感,失去記憶的腦子在見到它時該會浮起些什麼的不是嗎?怎麼看著它,她的腦波卻一片靜寂?
「我不是要你努力回想有關你自己的事,你到底有沒有在想?」
腦裡突然撞進荻野鷹昂不溫和的責問,楚漾下意識縮了下脖子,倒也不氣他。
事實上他也沒錯,失去記憶就要想啊,不想,記憶如何回來?
這麼思忖著,她決定不去顧忌待會兒頭部可能又會出現的難捱疼痛,集中精神,開始努力的「想」……
同一時刻,荻野鷹昂正想到外頭散心。他今天原本該很輕鬆愜意的心情,全在遇見「從天而降」的楚漾後走了樣,再不到屋外透透氣,他會──很煩!
走進廳裡,手才觸及門把,一陣「汪汪」叫聲止住他開門的動作。
「幹麼,我要出門你有意見?」他不客氣的瞄向突然出現腳邊的小白,怎料它又汪叫一聲,咬著他的褲管就使力扯。
「你是想挨踢是……」嗎字還在喉間,他驀地記起在醫研室時小白拖咬他褲管的情形。
「不會吧,她又出事了?」幾乎是不假思索,他反身就往楚漾待的客房沖,然後就教她抱頭蜷縮在地上的景況驚得暗抽冷氣。
「喂,怎麼了?」他忙不迭扶起她。
「頭……好痛。」她抽喘的倚著他。
「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頭痛?」隨手撥開她散在額前的發,他這才驚觸到她滿額冷汗。
「想、想不起來,腦子裡好像劃過什麼,可是努力想抓住它時,模糊的影像一下子就不見……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不知道自己是誰……」
「你是楚漾不是嗎?別想了。」他有些內疚,不知道回想事情會令她這麼難受,之前還一直逼她。
「是嗎?可是我到底是什麼人?家又住哪裡?怎麼會……唔,好痛!」
見她又擰眉抱頭,冷汗直冒,他禁不住大喝,「我要你別想了,聽到沒?」
喊得這麼大聲,她怎麼可能沒聽到?連在腦中折騰著她的錯亂闇影,彷彿也在瞬間被他吼散。
「你的丹田很有力,我的頭不痛了。」她張著大眼看他。
挑眉、撇嘴,荻野鷹昂不自覺紮緊環扶的纖腰,一時間不知要說什麼來表達他的不滿。
明明是她不再勉強自己回想消逝的過往,而免去承受頭疼的煎熬,關他丹田什麼事?他實在懷疑這個少根筋、語言表現異常、反應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女人,在失憶前能正常到哪裡去?
將她抱上床誧,他暗自順口氣才說:「下次別再勉強自己想以前的事。」
「可是你不是說要努力想?」
這女人!「小叔在的時候你怎麼不努力想?小叔不在你想得那麼賣力,萬一想爆小腦袋,你以為我有辦法幫你縫回去?」
「對哦,我怎麼沒想到,你不是醫生。」她小手摸了摸後腦勺,還好,好像沒裂開。
他敢打賭,就算有再好的修養再好的性子,在瞧見她此時這種藐視人的愚蠢舉動,也會想發飆!他得趕快離開,免得剛才沒被她嚇死,現在會被她嘔死!
「你要去哪兒?」身後的人偏偏不明白他胸中暗火的叫住他。
「做什麼?」怕她小腦袋又泛痛意,他勉為其難的轉回身。
「我肚子餓,有沒有東西可以吃?」
該死,他壓根不該回頭的!
楚漾?他發誓他會一輩子記得她!
第二章
一座歐式建築,屋外栽種著各式各樣花草,既雅致又宜人的花卉農場咖啡屋裡,程月桂正笑意盈盈的招呼著荻野鷹昂。
說來還真要感謝她姊夫的宏量氣度,不但同意修真姓他們程家的姓,還讓修真留在台灣繼承程家香火,她也才有機會和荻野鷹昂相識,相處得像祖孫一樣。
「聽修真說你要回來,姨婆可是從昨天就高興的等著呢!怎麼今天才來?」
「因為昨天被個麻煩的傢伙搞得一團亂,抽不出時間來。」荻野鷹昂慵懶的拿起香純的水果茶啜飲,好像在這一刻,才得到回台後早該擁有的輕鬆。
程月桂微愕,「麻煩的傢伙?」
「嗯。」不太想談的敷衍低應,他繼續品嚐可口香茶,怎奈腦子硬是亂有主張的批判起那個「麻煩的傢伙」──
她真的很麻煩!
昨晚她說肚子餓,他帶她到廚房要她自己弄吃的,萬萬想不到不過眨眼的工夫,她竟將廚房弄得滿是嗆人的白煙。
「你在搞什麼?」這種情況下他很難不吼人。
「煮菜呀!可是我覺得很不順手,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她大小姐竟還能眨著一雙無辜至極的澄澈大眼這樣問他?
依他看,她全身上下都出了問題!而且他發現她又應驗了一項腦傷症狀!行為異常。
廚房可說是歸女孩子掌理的另一個天地,她居然有本事沒兩下就將它搞得烏煙瘴氣,不是腦子撞得行為異常是什麼?
結果為了避免她將小叔的廚房燒掉,他只得要她在一旁坐著,由他掌廚填祭她的五臟廟。
一想起這他心裡就不暢快!他竟然被逼著為那個毫不相干的女人下廚?!
「姨婆的水果茶有這麼難喝嗎?瞧你喝得橫眉又豎眼的。」
程月桂的聲音截回他的思緒,荻野鷹昂微整心神,搖搖頭道:「不是,只是想到一個令人想開罵的傢伙。」看來他實在選錯日子回台灣,早一天或遲一天,不就能避開那個超級大麻煩?
程月桂聽得狐疑又迷糊,這孩子怎麼一會兒「麻煩的傢伙」,一會兒「令人想開罵的傢伙」,他是跟人結了仟麼仇嗎?
莫非……「你指的該不會是你奶奶,我姊姊吧?」
他臭臉一擺,「姨婆,我們說過不談奶奶的,在日本她成天在我耳邊念這個嘮叨那個,我好不容易耳根可以清靜,你又提?」
「好、好,不提,你們祖孫倆,一樣倔。」
「哼!誰跟那老太婆一樣。」他別開臉嘀咕。
程月桂一笑,「是不一樣,姊姊是荻野老當家,你是荻野少當家。」
「姨婆!」
他根本是被老太婆裝病所欺,才接下「龍掠組」少掌事的!
「知道,姨婆不再提就是。不過你既然來了,可不可以幫姨婆一個忙?」
「什麼忙?」他停住添倒水果茶的動作。
「來花卉農場喝咖啡的人很多,姨婆想多請兩個服務生,今天有幾位應徵者,姨婆想綜合你們年輕人的眼光,從中挑兩個,幫姨婆看看吧。」
也不等荻野鷹昂表示意見,程月桂已叫領班傳喚等在休息室的四位應徵者,雙手各端著預備好的咖啡出來,開始進行儀態甄試。
荻野鷹昂興趣缺缺的抬眼瞟去,什麼年輕人的眼光?姨婆是老闆,要征幫手當然是她自己挑……呃,等一下,右邊第二個應徵者──
赫!這愈走愈近的人不正是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想也沒想的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