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言子夜
「就算……須心只是個百無一用的弱女子?」
載泓呵呵一笑環住她的腰身,將她纖瘦的身子攬入自己懷中。「我說了,就喜歡妳這樣,強也好,弱也好,都是我喜歡的樣子。」
元如願沉默著,再次被迷惑了。
他又說了喜歡她,像之前曾說過的那樣,當時,她也以為該深信不疑的。
她虛弱地撇開臉龐,「或許,我不該再信你任何話的。」
「就知道妳這倔強的傻丫頭會折騰我一番的。」他揚手,雙掌溫柔地捧起她的臉龐,輕輕歎了口氣。「唉,說吧,為何不能再信我?」
元如願抬起眼,瞅進了他深情切切的眸子裡。
一我敢打賭,你喜歡的肯定不是我。」
「哦?妳就這麼篤定?」他挑挑眉。
「你愛慕的是『須心』,但此刻,在你面前的這人卻叫元如願。」
「莫非我的如願不是『須心』?」
「是或不是那是另一回事,可重要的是你喜歡的並非真正的我。」
載泓低下頭,靠近元如願的臉頰,仔細睇看她的五官。「真正的……」
「沒錯,名字以外的,真正的我。」她點點頭,很堅持自己的想法。
他沒說什麼,只隨著她點了點頭,然後,頸子一伸,將額頭貼在她額前。
「那好,待我好生感受一下『真正的元如願』腦子裡又在想啥?」
元如願愣在那兒動也不動,任他的額頭摩挲著她。
「有可能,她也一直是喜歡著我的,對吧?」他雙眼緊閉,認真地像在思索。
元如願垂下長睫,答或不答皆感羞怯。
「我這人這麼糟,既愛生事又老沒正經的,她會喜歡我什麼呢?難不成是貪圖我府中的錢財或者名利?不可能啊,那時她哪曉得我就是天津城內那個臭名遠播的載泓?」
元如願咬咬唇,聽著他的自問自答。
這會兒腦子裡除了他叨叨不休的聲音之外,再也塞不下別的東西。
「她明明說過不在乎什麼錢不錢的,只要她喜歡我就好……難道這會兒都不算數了?還是,她移情別戀喜歡上其它人啦?」
「過分,你故意的,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元如願氣了,跺著腳咒罵道。
「喔,原來不是那個意思。」載泓睜開眼,笑嘻嘻地朝她眨了眨。「所以,還和以前一樣那般的喜歡我囉?」
她噘起嘴,知道自個兒又上了他的當。
「無論我是個無名小子抑或皇族貝勒?」
有啥法子,她就是喜歡他呀。
「也不怪我當初實在有眼無珠,竟然錯認了我最仰慕的大師?不成!我這人死心眼得很,會記一輩子的!」
載泓立刻抱起了元如願,當著一幅幅的綺麗畫作前興奮地直轉圈。
「太好啦!能讓自己愛慕的人記上一輩子,呵呵,也夠了。」
「胡說,誰……誰許了你一輩子來著?」她讓他轉得頭暈目眩,一緊張只好環住他的頸子。
「唔,誰敢擋著小王跟如願寶貝之間的幸福?」他低頭,輕輕啄吻她一口,唇畔雖是笑意吟吟,態度卻很霸氣。「別擔心,只要認定了的,就算被別人盜了先機,小王也絕對有本事搶回來!」
第九章
天色才微微亮,昨晚下的一場驟雨把地面澆得濕濘不堪。
轎夫一路走得顛簸,轎子亦晃蕩得厲害。
元如願靠著轎旁,身子隨著轎子輕輕擺晃,她無心瀏覽沿途的晨景,滿腦子想的全是昨晚載泓伏在她膝上說的那些話。
成親之後,咱倆就婦唱夫隨,妳想作啥都得算上我一份。
她輕咬指尖,才想著便逸出了笑。他那人呀,就老愛胡縐些歪理來捉弄人,哪聽誰訂過什麼婦唱夫隨的規矩?
要不,我可會天天在妳耳根旁唱個沒完,唱到教旁人都受不了喲!
「隨你高興就唱吧,最好讓旁人全笑話你……」元如願低低說道,忍不住掩唇笑起來,怕轎外的轎夫聽見了自己此刻的喃喃自語。
哎呀,糟糕!除了這些畫,我身上掏不出一毛錢啦,這下子沒錢下聘,妳可會不肯嫁我了?慘囉……得先去作苦力攢些銀子討老婆呀!
她指尖滑過菱唇,唇上彷彿還留著他的溫度,「神經!不嫁你,我心裡還有誰了嗎?」
轎子突地震了震,元如願身子一傾,連忙伸手抱住自己雙膝上的一具木盒。
這盒裡放著的是我下的訂禮,說好囉,瞧過之後妳就是我的了。
元如願小心翼翼緊護她膝上的訂禮,指腹輕撫著木盒上的雕飾刻紋,每觸碰一回,心口上便漾滿著幸福的情緒。
這般知心相許的感情便是她一直渴望而不敢求的吧?而如今,他讓她夢想成真,由知生惜,由惜衍愛……
「停轎!停轎!聽到沒?我叫你們停轎!」
伴隨著殺豬似的嘶吼朝這方迎面而來的,是一陣快馬奔馳的蹄聲,路上的爛泥被濺得四處飛散。
元如願探出臉,一瞧,是那陰魂不散的屠二龍。
屠二龍不諳騎術,是讓人一路載著追趕來的,沿途只要見到轎子便攔,好不容易教他遇上了元如願,他催促手下趕緊將馬匹騎至轎旁。
「如……如願妹子,嚇壞二龍哥哥我啦!我一聽人說妳……被個老不修的貝勒爺拐去作客,我……我心都快蹦出來了呢!」
這肯定又是鎮上的人在道聽塗說了。
「你別聽人胡亂瞎說,人家貝勒爺有禮得很,哪是什麼又老又色?」元如願蹙著眉,不喜歡她的載泓被旁人隨便批評。
即使這謠言是由他自個兒嘴裡胡縐傳出去的也不成。
「那貝勒爺不是老頭嗎?」屠二龍跳下馬,焦急地跑到轎簾邊,「那他有沒有欺負妹子,佔了妳的便宜?」
沒錯,一整晚沒合眼,這才是他最擔憂的問題?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心術不正的嗎?」
「哪……哪兒的話!」屠二龍被她一瞪,慌得搔了搔頭,「二龍哥哥是關心妳啊!」
元如願擱下轎簾,表情淡淡的,刻意與他保持些距離。
「往後,不許再這麼同我說話了,我已許了人,萬萬不能再和從前一樣沒有分際。」
「什麼?許……許了人……」屠二龍大叫一聲。不可能啊!香河鎮上有誰不曉得元如願是他一心想得到手的女人,哪個人這麼不識好歹敢跟他搶?
他腦子飛快一轉,迅速把香河鎮上有本事能跟大龍洋行一較高下的人物排出來。
「如願妹子,是那個柳蟠龍欺負妳嗎?」他眼中冒著火花,名單上頭一個竄出來的,便是那手拿大刀會砍人的凶神惡煞。「太可惡了,沒想到他逼妳畫那些見不得人的畫不夠,現在還在妳身上動歪腦筋!」
「你再亂說,想壞我名節是不是?」
「完了、完了,真的是他?」
對屠二龍來說,再沒有比這更令他難堪的事了。
早知道結局會這樣,他比柳蟠籠那傢伙先下手不就贏了嗎?偏偏,他硬是晚了一步,天啊!就差一步!
聽了屠二龍的哀號亂叫,元如願懶得再多作響應,輕輕叩了叩轎子,揚聲道:「起轎,回去了。」
豈料,屠二龍卻像突然中了邪,趁轎子還未抬起之前,莽撞地街進轎中將元如願一把抓住,之後,轉頭朝手下們發狂地叫囂。
「給我砸了這轎子!再把這堆爛木頭扔到蟠龍第一號大門前!」
屠二龍沮喪地坐在板凳上,眸子裡散著血絲,看上去嚇人得很,他身後的房門一會兒掩一會兒開,偶爾,能從門縫間瞧到房裡頭正穿梭忙碌著的丫鬟們。
「喂,等等。」屠二龍隨手拎住一個正巧從他眼前經過的小丫鬟,「她……她還是那個樣嗎?有沒有轉好些了?」
小丫鬟搖搖頭,接著便和其它丫鬟們繼續將房裡的重物或利器搬出。
「喔,還是一樣……」屠二龍站起身,在房門外來回踱著步子,好幾次腳步跨進去,又猶豫地縮了回去。
沒想到,如願那句「許了人」的心意是這般堅定!
打從他命手下砸爛轎子、毆傷轎夫,將她強擄至屠家莊以後,如願堅持滴水不沾,若有丫鬟想勉強餵上幾口飯,她便威脅要自我了斷。
屠二龍往前跨出一步,推開房門,使使眼色將丫鬟們差遣出去。
房裡就只剩他跟元如願兩個人獨處了。
「如願妹子,妳知道二龍哥哥是不願這樣對妳的。」他邁開腳步往床畔靠近。
一唔……唔……」床震呀震的,也同時發出了吱吱聲。
他彎下身,顫抖著探出手,朝床上的元如願靠過去,而為防她自殘,她嘴裡被塞了布,身軀讓人用被子緊緊裹住綁起來。
「乖乖的,只要妳聽話,別再同二龍哥哥賭氣……」屠二龍輕輕撫了撫她的臉頰,「哥哥……就拿禮物討妳歡心!」
「唔……哇……」元如願使了力嚷嚷,撇開臉,氣惱地瞪著他想靠近的手。
為了搏取芳心,屠二龍連忙從櫃子裡拿出一堆洋玩意,興高采烈地把它們一樣樣湊到元如願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