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朱萸
「我想,這就是寶藏吧。」
臧天淵朝著這聲源望去,只見上官舲半蹲在地面上,樂不可支的閱讀著那早已泛黃的信紙。
「原來銀戒的主人,是一對從小就私定終身的情侶,無奈女方的家人強迫她嫁給蘇達克社裡的長老,偏偏長老又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常常毒打她,逼得她不得不選擇離開丈夫,和情人私奔,沒想到,他們始終無法得到大家的諒解,還被逼向死路……」
上官舲悠悠說著情書上記載銀戒的真實故事,說到眼眶都泛紅了。好感人、好淒美啊,難怪那一對情人的靈魂,會希冀銀戒幫他們完成心願……
「為什麼他們會把這些情書當寶藏埋了?」這也是臧天淵所無法理解的。
「最美的寶藏就是他們的愛情,不是嗎?」上官舲為他的問題找出一個完美的答案。既然無法兩相斯守,那麼就讓他們柏愛的證據永存在這世界上吧。
「你真是滿腦子的羅曼蒂克,想像力真豐富……」臧天淵取笑道,真是敗給她了。
「不,我是真的找到寶藏了,而且,還是屬於我自己的寶藏。」上官舲衝著他甜甜一笑,然後低下臉,專心的把信紙一張張折好,放回箱子內。
她想將那對已故戀人的寶藏再度埋起,直到下一對有緣人找到它,也能得到真愛。至於銀戒,把它歸還給古董店吧,讓它再次尋找有緣人,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舲,我……」臧天淵愣怔了一下,欲言又止。
他想,他懂她所謂的寶藏為何,因為,他也找到了他的寶藏。
他愛上她了。
因為愛上她,與她身心結合,銀戒的傳說才會成真,困擾他們多年的春夢也隨之消失了。但是,他再怎麼愛她、戀她,在他心底,仍存著一股不確定的感覺。
他眼中的遲疑,上官舲看得清清楚楚。
他們之間的相識相戀,是由這對銀戒而起的,如今想來,仍然讓人覺得太過夢幻、不可思議,等所有的一切都告一段落後,魔力也一併消失,那麼,到時候他還愛她嗎?
就算他是愛她的,但他熱愛自由、習慣了無牽無掛的日子,會因她而改變嗎?他真的能像臧天靳一樣,為了深愛的女人放棄自由?
上官舲笑得悵然。事至此,她也滿足了,什麼都不求。
「我要告訴你,在與你共患難的這段時間,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曾經擁有過這麼一個美好的寶藏。」也永遠不會忘了他。
銀戒掉了,證明兩人已身心結合,但她仍不敢猜想,他到底愛不愛她?
愛也罷、不愛也罷,她不會給他任何壓力,她希望他能飛得更高、更遠,過自己想要的日子。
「舲……」臧天淵喊得深切,心亂如麻。但就算他無法確定自己對她的感情,她怎麼連稍稍爭取一下都不願,就這麼瀟灑的說斷就斷?!
但她都這麼說了,他又能如何?
差不多……該結束了吧。
上官舲深深吸了口氣,顯得強顏歡笑。那句話教她掙扎,卻不得不說──
「我決定回家。」
第九章
溫熱的陽光自窗台射入,上官舲睜開眸,感覺有些刺眼,翻了個身,卻怎麼也睡不著,發愣的望著她看了二十幾年的天花板,卻只感覺到一股陌生。
她回家了。近一個月以來,她不再作那個舂夢,彷彿那個曾經改變她生命的遭遇,根本從來沒存在過,她仍然是以前的上官舲。
不,也許已經改變了……上官舲欣慰的撫著腹部,莞爾一笑。她的月事遲了將近一個月,最近還有嘔吐的現象,也許,她已經擁有一個小生命了……
有可能嗎?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到婦產科做檢查,早點確定、早點安心,但現在她還在被禁足中,哪兒都不准去。
她一連失蹤了好幾天,爸媽很生氣,在約過她吃飯的劉家仁口中問不出任何結果,轉而逼問她這些日子到底去哪了?他們死都不肯相信,她一個人到山上度假的說詞,認為肯定還有共犯,向來乖巧從命的她才會離家出走。
她絕不會說出這些日子她都和臧天淵在一起。她和他緣分已盡,沒必要在這個時候把他扯進這場混亂中……
暗忖著,上官舲回想起一個月前,他們還在山洞的時候,她對臧天淵開口,她決定回家,當時的他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她不知道臧天淵是否嚇壞了,但是他沒有阻止、也沒有強問她原因,就連蘇達克村的村民們,在愕然發現翁村長持著槍枝外出,發覺事不尋常,而開始在附近樹林展開搜尋,直到在山洞中發現他們倆的蹤跡時,他也只是默默的護送她離開。
說不心痛是騙人的,但他的態度都那麼冷漠了,她還能說什麼?
其實,她已經很滿足了,真的!能擁有這段既甜蜜又艱卒的往事,夠讓她回憶一輩子了,反正她已經下定決心,不打算嫁人了。
她現在只有一個心願──離開上官家。
或許這跟她當初決定回家的意念不同,但當時的她想回家,是想釐清接下來自己該怎麼辦。現在,她找到答案了,自然無須再留下來。
當然,她也不打算出國。一出國,或許她就能永遠逃離上官家,但她的心並不會得到真正的解脫,她仍是膽戰心驚的害怕自己哪天會被抓回台灣。
她不想再逃避了,她要光明正大的留在台灣,靠自己的力量活下來。
上官舲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今天她也要過得很好。
打定主意,她精神抖擻的下床,梳洗完畢,還上了淡妝,好讓原本過於蒼白的臉色看起來亮眼些,然後下樓到餐廳。
可她還沒坐上自己專用的位子,就在餐桌前瞥見了一名陌生男人。
「舲兒,過來,我介紹張先生給你認識。」上官達像個慈父般喚她一聲。
上官舲遲疑的坐下,心裡感到不妙。近一個月以來,父親再也沒有逼她和哪位富商名流見面,聽說劉家仁已經自動放棄聯姻的機會,她也以為自己失蹤的這些日子以來,父親會考慮到她的心情,不再逼她嫁人,但沒想到……
「上官小姐你好,不介意我和你們一家人共用早餐吧?」
張先生一臉福相,誠懇的像個老實人,可一點都引不起上官舲的興趣。她滿心掛念的都只有一個人,哪能再容得下其他男人?
「張先生前來有什麼事嗎?」上官舲不想再客套逢迎了,她要做她自己。
張先生一愣,沒料到她會主動拋出問題。
上官舲微笑,從容不迫的接著說:「張先生一定是被我爸說服了,打算想和我們上官家聯姻吧?很可惜,那是我爸擅自傲的決定,跟我本身的意願無關……」
「住口!舲兒,你瘋了不成?在張先生面前亂說話!」上官達氣得發火,怒不可遏的自座位上站起,指責女兒。
「我沒有亂說話,我真的不想嫁人!爸,你別再把我當作聯姻的商品了,好不好?」上官舲也同樣站起身,生平第一次對父親怒吼,字字沈痛的懇求道。
「上官先生,看來令千金似乎對我不怎麼感興趣,我想,我還是不適合來你們家用早餐,抱歉了。」張先生綠著一張胖臉,也不好撕破臉,客套的說完話後,就難堪的急著想離去。
「張先生,請你等等……」上官達留不住對方,便回頭甩了女兒一巴掌,甚至氣煞到把整桌精緻的早餐掃到地上,大聲斥喝:「你這個不肖女!真要活活氣死我不成啊!在外頭失蹤了好幾天,死也不肯說出跟誰鬼混在一塊,現在又在張先生的面前亂講話,害我的聯姻夢又泡湯!」
這一巴掌,打得上官舲很疼,臉都腫了。可那刺痛的感覺,卻比不過來自心底重重的失落。「爸,你永遠只記得你的聯姻夢泡湯了嗎?你曾想過我的感受,曾想過我真的是你的親生女兒嗎?」
「就是因為你是爸的親生女兒,所以你必須為上官家做點事!」上官達氣沖沖的吼完話,乍見女兒露出一副受傷的表情,又開始動之以情:
「舲兒,你知不知道公司的財務狀況愈來愈差了,股票也一直下跌,需要一筆大量資金投入,你下嫁的話,公司遲早會破產的……」
所以她就該為上官家犧牲奉獻?連同她的婚姻一併埋葬?
上官舲笑了,笑得好勉強,隨後她把從來不敢說出的話衝口而出:「公司會破產,那也都是爸爸的錯!誰教你不肯聽投資顧問的勸,沒摸清楚對方公司底細,就執意投資、灑錢,當然會弄得血本無歸!」
「住口!」上官達氣壞了,踢著椅子大聲咆哮:「反了反了,你原本很聽話、乖巧的,怎麼一和臧天靳解除婚姻,整個人就變得不對勁了,現在竟敢還指著我,說我做錯事?!」這是實話。是他自個兒快把公司搞垮,才想到「賣女兒」這種老招數。不過,就算公司穩定發展,依他的野心,她依舊是個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