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朱茱
「誰讓你送來的!」辜京徹激動地抓住護士小姐。
「對不起,我不能說。」
辜京徹放開她衝了出去,站在門邊偷聽的杜舒庭根本來不及跑開。
「你站住!」他就知道是她,可是為什麼她寧願站在門外,也不願進去陪爺爺呢?
「你忘記你曾答應過我什麼了嗎?」對著她的背,他痛心地指控。
「那天你找來汪心寧,我就猜到,你一定會因為汪心寧回來而離開,但我仍然選擇相信你不會背叛承諾。結果呢?你怎能這麼的不負責,把我一個人丟在醫院不管!」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舒庭回過身,早已哭得像個淚人兒。
見她哭得傷心,他忍住想擁住她的衝動,問道:「說!為什麼不告而別?」
「丁叔說,爺爺已經知道我冒充的事了。」
「所以你就說也不說一聲地逃了?」
「我沒有逃!我只是怕爺爺見了我病情會更加加重,我……我不能再錯下去了……」
那天她離開後,發現自己根本捨不得他,所以這兩天她都站在暗處,陪著他,心疼著他。
而當她知道汪心寧又離開了,她更是替他難過,辜京徹似乎也像她一樣,為了愛,不斷地成全著汪心寧,這種痛楚,她感同身受——她自以為是地替他想道。
「爺爺這麼疼你,就連剛才醒來的時候,他最想見的人還是你,怎麼會生氣?」
「爺爺要見的不是我,是汪心寧,我進去見他,只會讓他更生氣我,誰教我佔住了你心愛女人的位置。」她愈說愈小聲,也愈心酸。
「你在說什麼,爺爺為什麼要見汪心寧?」他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你愛的不是——」
還未說完,病房忽然傳來急救呼叫鈴響,辜京徹衝了進去,而舒庭則是到了門口卻又停下腳步。
「進來!」辜京徹一把將她拉進去。
「我爺爺他怎麼了?」看著又陷入昏迷的爺爺,辜京徹好害怕。
「您先出去一下,讓醫師急救。」
辜京徹和舒庭退出了病房,下一會兒,醫師出來了。
「辜先生,您替老太爺辦理出院手續吧。」
「什麼意思?」
「老太爺快不行了。」
「你胡說!爺爺剛才精神還那麼好!」辜京徹激動地緊揪住醫師的衣襟。
「那是中國人所說的迴光返照,我想老太爺也很清楚,他才會直嚷著要回家。」
舒庭無法接受地搗著嘴巴,以免痛哭失聲。
可是反觀辜京徹,他卻忽然變得好冷靜,好果決。
「好,立刻送爺爺回家。」
爺爺的最大心願,就是落葉歸根,他會帶爺爺回家,不會讓爺爺留下任何遺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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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辜宅,醒過來的辜爺爺精神比剛才更好。
可是要是一想起這是迴光返照的現象,辜宅裡的每一個人就非常痛心、難過,但因為辜京徹有令,不得掉一滴眼淚、不得露出半點愁容,所以每個人都努力地忙著,好忘記難過。
辜京徹和舒庭忍著悲慟,照往常地推著爺爺到花園賞花。此刻天邊一片澄紫,天色似乎快暗下來了。
辜爺爺坐在輪椅上,眉開眼笑的,因為此刻孫子、孫媳婦全都在他膝下。「爺爺,您看茉莉花開得好香、奸漂亮。」
舒庭看著辜京徹,很訝異他的聲音可以這麼地平靜。
「是呀,它是棵三十年的老茉莉樹了,算起來,它比你還年長呢。」
舒庭不敢開口,因為她一開口必定會大哭特哭。
「阿徹,心寧,你們過來。」辜爺爺將他們喚到跟前。「你奶奶早走,你父母也早走,雖然相愛,但是相處時間太少。唉∼∼人生太短,能相處的時間太少,你們一定要珍惜每一個日子,恩愛地過日子。」
舒庭還在想為什麼爺爺剛才見了她竟沒生氣,原來是病危的他,把她當成汪心寧了。雖然有些難過,不過見爺爺這麼開心,要她替代誰,她都無所謂。
辜爺爺招招手,示意舒庭靠近。
他在她耳邊無力地說道:「舒庭,謝謝你……」
什麼?!爺爺剛剛叫的是她的名字,她沒聽錯吧?為了再確定,她看向爺爺,可是爺爺已經閉上了眼,沒有氣息了。
「爺爺!」舒庭抱著他痛哭,與辜京徹的冷靜成強烈反比。
「別哭,讓爺爺安心地去。從小,爺爺就見不得他的孫子掉淚,你是他的孫媳婦,也不能讓他擔心。」雖是如此說,但從辜京徹顫抖的聲音,仍可聽出他壓抑的情緒。
舒庭咬住手指,忍著不哭出聲,看著平靜的辜京徹,她心奸痛,卻什麼也幫不上,只能陪在他身邊。
爺爺的身後事,如他崇尚平淡的個性般簡單而隆重,辜京徹無表情地接受所有前來悼祭者的拈香致意,淡漠的臉讓人完全看不透他情緒。可當寂靜午夜時,從他緊緊擁著杜舒庭的舉止中,卻透露了他的悲慟和脆弱。
就像此刻,明明他雙眼緊閉地睡著,但他的呼吸卻好紊亂。
她心疼地撥開他額前的亂髮,輕拭著額上的汗漬,他忽地驚醒。
「怎麼了?又夢到爺爺了嗎?」
辜京徹不想掩飾脆弱地點點頭,在舒庭面前,他不需要壓抑、不需要掩飾。
「阿徹,抱著我盡情地哭出來,好嗎?」她求著。白天他把所有情緒全壓抑著,她好怕他會承受不了而崩潰。
辜京徹依言地摟住她,他沒有哭出聲,只是靜靜地掉淚,淚一滴一滴地掉在她光裸地肩上,刺進了她的心坎。鏡子裡反射出他的淚臉,舒庭看得動容。一個男人竟能哭得這麼傷心,這麼揪人心扉。
哭過之後,可能是情緒獲得了紆解,他疲憊地躺下來,眉頭不再緊皺,他閉上雙眼,很快地入眠了。
舒庭窩在他懷裡,繼續給他溫暖與支持,她相信,爺爺去世對他所造成的悲慟,有一天終究會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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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好爺爺的身後事,辜京徹開始正常地上班,雖然表情仍如往常的冷硬,但只要用心仔細地看,就能看出他眉宇間那道化不開的悲傷。
杜舒庭為了能讓辜京徹盡早恢復心情,她開始四處地張羅他最愛的食物,更跑到御皇酒樓去求中餐主廚,教她辜京徹以前最常點的清燉鮑絲。
主廚拗不過她,又以為她是要做生意用的,於是看在同事多年的分上,便毫無保留地將最重要的湯頭製法教給她。
杜舒庭學得了秘訣,開心地在市場挑選最上等的鮑魚。
她愉悅地哼著歌,相信辜京徹只要吃了她的愛心鮑絲,一定很快就會平復悲傷情緒的。
突然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輕哼,她接起了電話,卻差點被對方一開場的自我介紹,嚇得手機都掉了。
是汪孝德,他為什麼找她?
「杜小姐,我在拉芙餐廳等你。」汪孝德簡單地交代一句就掛了電話。
舒庭心一緊,汪孝德一定是為了汪心寧,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當她到了拉芙餐廳後,汪孝德廢話不多說地直言。「杜小姐,現在你應該離開辜家了吧?」
「我……」
「你不會不答應吧?以前老太爺只見過你,所以在他生前由你繼續冒充我女兒,這我可以諒解,但是現在他已經去世了,你該把辜家少奶奶的位置還給心寧了吧?」
「可以再等等嗎?」她和他打著商量。
其實她根本沒有理由說不,可是現在辜京徹的情緒還尚未完全恢復,她無法在這時候拋下他。
「等到何時?一年、十年,還是五十年?」
「不會的,我……」
「難道你真要奪了我女兒的幸福,你讓辜汪兩家丟了面子還不夠嗎?」護女心切的汪孝德,每一句話都咄咄逼人。
「對不起,我……」
「我也不奢望你能幫我找回心寧,我只希望你趕緊離開辜京徹。」急性子的汪孝德,沒一次讓她把話說完整。「說不定,只要你離開,我女兒就會回來了。」
「其實……」她想說她可能知道汪心寧在哪兒,但又被汪孝德打斷。
「杜小姐,別這麼自私,這一切根本就不屬於你的,就當是我求你了,請你把辜京徹還給我女兒,好嗎?」汪孝德軟硬兼施。
舒庭禁不住他的懇求,只好答應。
算了,反正早晚都得離開,如果讓她再多留在辜京徹身邊一刻,她只會愈陷愈深,到最後,她一定離不開他的。
再說辜京徹愛著汪心寧,她好怕他會突然趕她走,與其等他提出合約到期,倒不如她主動離開。
她吸吸鼻子,滿腹酸楚道:「我本來就打算離開的。汪先生,我會走的,但我不會要你的錢。」
說完,她倏地起身離開,拎著一大袋的食材回到辜宅。
為了不讓辜宅上下的人起疑,她故作平靜,把食材放進冰箱裡。
原本她打算煮完晚餐才離開的,可是她怕自己會後悔,於是她轉身奔上樓,想打包行李,卻又發現,她根本沒什麼能帶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