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玄郁
沈輕紅一展笑顏,道:
「程姑娘肯蒞臨,沈某高興都來不及了,怎會見怪?請坐。」
「不必了。」她淡淡道:「程勳來此,是想向沈公子討取一本武笈。不知沈公子肯不肯給?」
他心中一疑,問:
「什麼武笈?」
她含笑道:
「是什麼武笈,程勳要看了才知道。」
他聞言遲遲不語,心中若有所思。
他啟齒道:
「沒什麼不能給的。就是不曉得有沒有程姑娘中意的武笈。」
「這我看了,自然就知道。」她笑道。
沈輕紅淺淺一笑。看著眼前佳人首度綻顏以對,心中實是歡喜。
「那麼,程姑娘請跟沈某到書房一看。」
「請帶路。」
沈輕紅含笑頷首,領著程勳前往書房。他邊走邊問:
「程姑娘怎地心血來潮,會找沈某要取武笈?」回頭看她。
程勳只是神秘一笑,不予回答,然而她的笑容遠比任何話語要令他滿意。他喜在心頭,便不再問了。
兩人到了書房,沈輕紅取出在書架上的所有武笈讓程勳觀看。她開始一本一本地瀏覽,尋找燕赤方所說,陰狠的武功。
她曾與沈輕紅交過手,清楚哪些是他慣用的武功,只是看完了這些武笈,並沒有發現特別不同的招式。她心想,定是他把那本秘笈另置於別處了,她得設法逼他交出來。
「就這些了嗎?沈公子。」美麗如星辰的一對眼睛對他質問。
「是的,全在這裡了。沈某涉獵的武笈不多,讓程姑娘失望。」他說話的時候,眼神有瞬間閃爍,但表情仍平靜如常。
「哦?這樣……」她眼珠一轉,心生一計,瞬間對他發動迅捷的攻勢。
沈輕紅顯得有絲錯愕,忙發招應付,一不留神,竟使出了燕赤方所遺落的武笈中的招式。
程勳匆忙和他過了二十招,便抽身停止。沈輕紅見她不再打,忙也停手。
「果然是陰毒的武功。」她話說得很輕,幾乎只有她自己才聽得清楚。
他瞧見她不對勁的神情,心中立刻樹起警戒。問:
「程姑娘,為何突然對沈某發招?」
她面有慍色,不答反道:
「沈公子,我要找的,正是你剛才所使用的武功,不知秘笈可否借程勳一看?」
沈輕紅心中一弦,愈來愈懷疑她是否知道了些什麼事情。他鎮定道:
「程姑娘,沈某所有的武笈全在此了,不知程姑娘所找的,究竟是什麼?」
程勳吸了一口氣,再也按撩開不下心中怒火。不悅道:
「沈輕紅,你不要再裝傻下去了。我知道昨天早上攻擊杜大哥的黑衣人就是你!你所使用的武功,正是從飛賊遺落的武笈上學來的。那本武笈呢?快交出來。」
她的話裡有一半是猜測,然而從他外表上極力掩藏震驚的結果可以證實,她猜測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
沈輕紅想以靜應變,卻一時啞然失聲。實在太令他匪夷所思了,她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
「你甭再想隱瞞下去,快把那本武笈交出來!」
他收攝心神,不徐不疾道:
「程姑娘今日之舉實令沈某詫異,究竟程姑娘是從哪兒聽了這些莫須有的事情,而對沈某仇敵相視?」
程勳聞言怒道:
「你還不肯承認?定要我揪出你的罪證是嗚?」她四處查看屋內可疑的地方,大有欲翻箱倒櫃搜尋之狀。
沈輕紅出聲警告:
「程姑娘可別胡來,這裡畢竟是沈宅,若是程姑娘妄動屋內一物,沈某大可報官處置。」
她斜睨他,道:
「怎麼,你怕了是嗎?」
他淺淺一笑,道:
「沈某何懼之有?程姑娘若不相信沈某所言,就儘管搜吧。」他轉身朝外,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樣。
程勳瞟屋內一眼,另生想法。
「哼!我知道你定把那本武笈放置在其他地方,雖然我今天拿不到,但除非那本書化成灰燼,否則總有一天,我會把它找出來。」她匆匆閃過他的身側,頭也不回,快步離去。
沈輕紅看著她遠去的身影,心不斷往下沉。他苦心設計的一切,終把自己推得離她更遠。不管如何愛戀她,她對他的所作所為,也不會領情。
沈輕紅心頭只有一個字:苦。
為情所苦!
不知站立了多久,連他都要懷疑自己,是否化成了石像?
他緩緩挪動腳步走向書櫃,抽出一本乍看之下厚實的書籍,翻開首頁,取出置於書盒中的武笈。有片刻,他盯著武笈,腦中一片空白。好不容易回過神,他毅然決定,將它付之一炬。
如此,程勳當真是找不到任何罪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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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擔心杜雲影的傷勢,程勳一離開沈府,便旋即前往萬月樓,但萬娘聲稱他人不在,於是她又立刻趕往許仲瑞的住處。
到了目的地,人還沒下馬,就已瞧見許仲瑞自屋內奔出來,他朗聲道:
「嘿,姑娘,你可來啦!」語氣裡有明顯的擔憂。
「怎麼了嗎,大叔?」程勳迅速下馬,蹙眉問:「是不是杜大哥的傷勢惡化?」
「正是!」他顯得相當著急。
程勳開口無語,憂心忡忡要進屋裡去探望杜雲影,卻被許仲瑞攔下。
「用不著進去了,姑娘!」
「為什麼!?」她聞言大駭,心中惟恐杜雲影有個不測。
「人都走了,你進去做什麼?」
程勳聽了更為震驚,不自覺揪緊他的衣襟。
「走了?!是哪個『走了』?」
許仲瑞忙拉下她的雙手,道:
「你先別激動,不是人死的那個『走了』,是人離開的這個『走了』。」
「他上哪去了?」她仍心急不下,語氣於是顯得慌張。
「我怎麼知道?總之,他已經離開景陽城,往別處去了。」
她聽完,人彷彿墜入無底谷,一陣驚恐直上心頭。
「為什麼,他不跟我說一聲就走?」她這句話,說得有絲虛浮無力。
「我怎麼曉得?哎,他這人啊,來去像一陣風,總是不說一聲就走。」
她沉默半晌,才道:
「我要去把他找回來。」
程勳轉身就要上馬,許仲瑞及時拉住她。
「慢著,慢著,我話還沒說完。」
「有什麼事?大叔你快說!」她急道。
「就是啊——」他兩個眼珠子轉了一圈,道:「昨天夜裡,杜老弟來跟我辭別,突然之間,他咳血咳個不停,我被他嚇壞了!」
程勳的表情果如他所預料的,一片慘淡。
「大叔,你明知他有傷在身,為什麼還讓他走!?」語氣激烈。
「我——我也沒他的辦法啊!」他的十指倍顯焦急。
「杜大哥的傷是會要人命的!」程勳被動地抓住他的臂膀。
「是啊!」許仲瑞順勢附和她的話,突然一驚:「什麼?你說什麼?杜老弟的傷會要他的命?!」
其實他方才說杜雲影昨夜咳血咳個不停的話,是胡謅給程勳聽的。為的,只是想促成兩人的相聚,並且希望程勳能挽留住杜雲影。但他聽了她剛剛那句話,真的是嚇了一大跳!未料自己一語成讖。
程勳猛力點頭,道:
「杜大哥不曉得被沈輕紅用了什麼武功打傷,中了那種武功的人不久會咳血至死!」
「什——什麼?!」許仲瑞簡直不敢置信。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惶恐道:「你——你說的武功是『日薄西山』。對!正是『日薄西山』沒錯,我聽說那種陰毒的武功會致人於死!杜老弟怎麼會——那沈什麼的——這——」說到後來已經是語無倫次。
「大叔,你快告訴我,杜大哥往哪個方向離開?」
「哎,他是向北走的。可是我只怕你追不上他行蹤,就算追上了,他不跟你回來,那又能怎麼辦呢?」許仲瑞手背擊手掌,憂心不已。
她雙眼一亮,下定決心道:
「他要是不肯回來這裡,我就跟著他走!直到他的傷治癒為止,否則我絕不離開他!」
許仲瑞怔怔看著她,彷彿不相信自己親耳所聞。
「我現在就回去收拾包袱。大叔,告辭。」她迅速躍上馬背,調轉韁繩,飛快地乘騎離去。
許仲瑞看著被馬蹄揚起的一陣風沙,口中喃喃道:
「杜老弟,你可別出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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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勳回到家裡,立刻挑了幾件衣服,一、兩瓶簡單的傷藥,以及一些可變賣的首飾和一包碎銀。隨後將它們迅速打包起來,背在肩上。
這時程鈺碰巧走進來,她驚詫地問:
「大姐,你要出遠門?」
「嗯。」程勳頷首,匆忙與她擦身而過,走出房間。程鈺趕緊尾隨在她身後,興致勃勃地問:
「這回是要上哪兒?」
「一時還不清楚,等我找到了人再說。」程勳快語說著,腳下倒也不慢。
「找人?」程鈺緊跟不捨:「那個人是誰?」
程勳沒有回答,逕自快走。
「告訴我嘛,大姐——」程鈺在後頭迫問。
姐妹倆一前一後走進了程民的書房。
程民正在核對帳本,抬眼一看程勳背著包袱,於是問:
「勳兒,你這樣子是做什麼?」
「爹,」程勳不徐不疾道:「女兒要出門一陣子,於是過來告知爹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