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冷姬艷紅伶

第22頁 文 / 李葳

    「……女……真……」床上傳來虛軟無力的聲音。

    「銀鷹?你醒了!」銀雪雀躍地衝到床邊,握住了弟弟的手說。「你覺得如何?是我,你認得出來嗎?是我銀雪。」

    銀鷹白著臉,循著聲音的來源看向他們,艱辛地開口說:「你……你們剛剛提到……女真……為何……提到……」

    「別說話,你的身子還很虛弱,需要休息。等你恢復後,我們再跟你說。」

    「不。」他乏力地搖搖頭。「告訴我……我要知道……也許是他……全都是那傢伙的……」

    那傢伙?銀雪不明白弟弟想說什麼,看了看他和身後的兩人。

    蕪名猜想,謎底揭曉的時候到了。

    第九章

    銀鷹面色蒼白地靠在枕上,元氣大傷後,原本俊秀的容貌顯得憔悴,只是那雙眼睛依然傲氣不減。他看著眾人,開始緩慢地敘述著。

    「如果這些命案是女真人所為,那就只有那傢伙是唯一可能的兇手了。」他悻悻然地說。

    「你心中既然有譜,為什麼不早說出來?」銀雪對銀鷹的隱瞞感到有些怨懟。

    「什麼譜?我壓根兒沒想到他會離開女真的地盤,跑來中原搗亂。」銀鷹諷笑著。「我以為那個人死也不會踏上我們大明的土地。他口口聲聲都說自己最痛恨的就是漢人,恨不能殺了漢人皇帝,好為女真族出一口多年來向大明朝貢的怨氣。」

    「可是現在有這條手絹,足以證明那個女真人不僅出現在此,而且還殺了他痛恨的漢人。」阿金晃了晃手中的白巾說。

    蕪名舉起一手,制止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發言,銀鷹需要休息,漫長的閒談對他有害無益。

    「還是讓銀鷹自己說吧!你和這女真人有何恩怨?他為何要嫁禍於你?不,說不定恰恰相反。仔細想想,他除去的白氏父子,應該是對你有害的人。」

    銀鷹壓低了一眉,不悅地說:「我可沒指使他。」

    「我當然明白,若你要指使他做這種事,也不需等到自己一身傷痕纍纍後才做。我只是想弄清他行兇的動機。」

    「這你要去問他啊!」銀鷹扭過頭,像個賭氣的孩子似的。「我和那傢伙,可沒這麼好的交情。只是……」

    「只是?」

    遲遲等不到下文的蕪名,好奇地促道。而銀鷹則似乎有口難言,緊皺著眉頭。屋子裡開始飄蕩著尷尬的沉默。

    銀雪忍不住地打破沉默說:「只是什麼?你快說啊,鷹。這種危險人物,你在哪裡認識的?他會為了你殺人,事情絕對不單純才是。這裡又沒有外人,你有什麼不能說的?」

    發出忿忿的一聲後,銀鷹才說道:「沒什麼不能說的,只是我懶得講。那是我在幾年前去女真尋找一本失傳的武功秘籍時所發生的事。因為擔心到了當地,人生地不熟的,於是我委請人面廣的老道長替我介紹門路,否則別說是去找秘籍,就連想問路,都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結果,老道長托人為我介紹的,就是……」

    他又停頓下來,一副連提及對方的名字都非常不情願的模樣。「哈達部的親王,速納多弓。他雖然是道地的女真人,但母親是漢人,小時候就被送到宮內,表面上說是來學習漢邦文化,其實是一種變相的人質,被族人抵押在皇上的手裡,好表明他們部落的歸順之意,換取大明不攻打他們的代價。」

    想必速納在宮中吃過不少苦頭,想起那傢伙每次提及漢人總是咬牙切齒,銀鷹並不意外他會輕易地殺了白氏父子。

    「也因此,速納對於我朝文化、語言都非常精通,外表也與漢人相去不遠。在他逗留京城時,曾拜了名師習得精深武功,吟詩頌詞也沒有能難倒他的,可說是個文武皆通的奇才。當我前去拜訪的時候,他礙於人情,不得不招待我,但坦白說是沒給過我好臉色。」

    銀鷹聳聳肩說:「反正我又不是去那裡促進兩邦友好的,我也不在乎人家的白眼,還是大搖大擺地住在那兒,一邊尋找秘籍,一邊學了些女真語。」

    「我想起來了,你十八歲時曾經離家半年,我還質問爹爹你到哪裡去了,爹爹卻說你去閉關習武,原來是到女真去了?」

    銀鷹點點頭。說他去閉關也不為過,那是個遠比中原要落後荒涼的地方,他去的時候正值冰天雪地,無可消遣,幾乎天天都在練武、習藝,沒事就往雪山、冰河探險,想起那段日子,還頗教人懷念的。

    「然後呢?你還是沒說,這個叫速什麼的傢伙,何以會為你而殺了白氏父子。」好奇的阿金問道。

    「又、又沒人說必定是為了我!」銀鷹像突然被嗆到般,猛咳了起來。

    「不必急於否認,這只是合理的推斷,因為你認識他,而他又除去了對你有害的人,我會這麼想,或是銀雪會這麼想,都不奇怪吧?你能說你完全不知道他做這種事的理由嗎?」阿金理所當然地說。

    銀鷹轉開視線,訕訕地說:「也許……大概是……曾經把……女……求……」

    「你在說什麼?含含糊糊地,根本聽不清楚啊?」銀雪從沒見過銀鷹對一件事如此難以啟齒。

    「他曾——把我當成女子,跟我求親啦!」掙扎了一會兒,銀鷹終於說出這對他而言是件天大恥辱的事。

    天曉得,一向痛恨漢人的速納,怎麼會在他住了半個月後就突然向他求親。銀鷹自問從沒理會過他的任何無禮行徑,寄居他的屋簷下也盡量低調行事,每日早早出門,晚晚回去,當他聽到連納求親時,整個人都呆了。

    人生最恥辱的一刻,也不過如此。

    「啥?」、「啊?」大夥兒面面相覷,在他們預測的回答裡頭,怎麼想也想不到竟是這一個。一瞬間,銀雪也不知該「安慰」弟弟受損的自尊好,還是先為這荒謬的答案感到吃驚好。

    反應最快的阿金則大笑道:「我的天啊,這女真人也太蠢了吧?『男女有別』這一點他們都不懂嗎?就算你和銀雪生得再怎麼相像,但你渾身上下完全找不到一根娘娘腔的骨頭,他怎麼會把你當成娘兒們呢?」

    「我去的時候正是一片冰天雪地,所以每個人都裹著厚重皮裘、大氅,看不出來身材是原因之一。還有,我雖然知道他誤解了我,還是故意讓他繼續誤解下去,心想這樣他會較樂於幫我尋找秘岌的下落。」

    「也就是說……他該不會到現在還誤解無極門的少主是女俠吧?」阿金詫異道。「而他把白氏父子當成敵人,是因為他們對自己心儀的『女子』下毒手?那老道長呢?總不是你去找老道長,讓那傢伙醋海生波,殺了老道長。」

    「不是、當然沒有。我在離開女真的當晚,就很明白地向他坦承,說我並非女子,而是如假包換的男兒身。但他卻發起火來,說我是在侮辱他,要我和他決鬥。不得已,我只好跟他打了——」銀鷹翻翻白眼說。

    「結果呢?你該不是輸了……」阿金打趣地問。

    「輸了,人就不會在這兒。」蕪名聰明地預知到結果。「你打敗了速納,順利帶著秘籍回中原,從此和他橋歸橋、路歸路,井水不犯河水?可惜……偏偏不是這樣吧?」

    該死的傢伙,推測得那麼準確做什麼?沒錯,事實上,銀鷹也不知道速納是否惱羞成怒,總之他對於輸給自己一事耿耿於懷,在他離開女真部落前,放話說他將要持續挑戰,直到勝過銀鷹為止。

    因為速納實在太煩人了,銀鷹曾考慮過是否要假裝輸給他一次以求解脫,卻沒想到這樣的心態已經被速納看穿,只有更令速納光火,認為這是銀鷹辱視他的表現,因此速納還定下規矩,萬一要是銀鷹輸了,他將會要求銀鷹做一件事,作為代價,逼銀鷹盡使全力應戰。

    銀鷹沒問他想要求的是什麼事,不過用膝蓋想也知道不會是好事。

    「他每年跟我下戰帖,指定決鬥的地點,我若是沒有到的話,他就會派人找無極門的麻煩,每年如此。」

    銀鷹無奈地說:「我實在受不了,想終止這種無意義的決鬥,於是今年托了老道長,想請他去向女真王施壓,看看能不能勸速納放棄這種愚蠢的行為。唉……我甚至跟老道長說,我願意承認他的武功比我厲害。」

    「就因為這樣,而招致老道長的殺身之禍嗎?」驚愕的阿金,對此人的心狠手辣不由得咋舌。

    「若真是如此,那我就罪過了。」銀鷹也沒想到速納會對兩人的決鬥如此重視。

    所有的疑惑似乎都得到合理的解答,如果銀鷹被殺,當然就不可能繼續決鬥,以速納的角度看來,凡是危害到銀鷹性命的人都是敵人,除之而後快也不稀奇。白絹上寫的「自作自受」想必就是指白巡撫傷了銀鷹,因而導致殺身之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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