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徐晨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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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已被夜色給吞沒,最後一道人影終於由璟玥女高的側門緩緩露出。
看著校門前停放著一輛豪華房車,黑色的車身也與暗夜幾乎是融成一體,它的存在令向陽的腳步有著短暫的遲疑。
而後,她還是輕揚雙眉朝它走去;她本以為在等不到人的情況下,司機或許會先前離去,看來這傢伙盡職到值得嚴毅斐為他加薪!
靠在車門旁的男人一看見迎面而來的人影時,立刻挺直身軀,踩熄抽了一半的香煙。「小姐有事耽擱了?」
聽不出有一絲絲的不耐,這令向陽不由得又替這男人加了分數。
「先生在公司嗎?」她不答反問。
向陽感謝昏暗的天色遮蓋住了她泛紅的臉龐,以及猶掛在額前的汗珠;她方才才從劍道社的社團教室走出來,而嚴毅斐不會喜歡看見這樣的她。
「是的,小姐。」接過那裝沒幾本書的手提包,司機替她打開了車門。
「那麼先生交代了什麼?」她扶在車門的纖指不自覺地輕縮了一下。
「先生交代小姐不必等他回家吃飯。」
「是嗎?」怪異的神色一閃而逝,向陽帶著慣有的冰冷態度彎身坐進車內。
當嚴毅斐第一次出現在學校教室內的講台時,確確實實害她震驚了一下!
嚴氏企業是祖傳事業,旗下的產業更遍佈於世界各主要大城市,一直到嚴毅斐手中已是第三代經營了。
所以她不明白在繁忙業務的壓力下,睡覺對他而言都已是件奢侈的事,他何以有時間搖身一變,成了璟玥女高的代課老師?
雖然說它和陽明大學皆是嚴氏企業的產業之一,他會出現在此並不奇怪,但這對一年中和嚴毅斐碰面次數用十根手指頭都數不完的她而言,著實教她吃了一驚!
此時向陽右手不自覺地壓住了自己的左胸口。
心臟怦咚怦咚跳動的撞擊力透過衣服傳達至她的手掌。
一年前那場突發的意外並未奪走它跳動的權利,卻也讓向陽有了遺憾,因為熱愛劍道的她為此錯失了去年那場全國性的比賽。
當初加入劍道社,她可說是偷偷瞞著嚴毅斐暗地練習的,所以當他知道時,整個人猶如爆發的火山般怒不可遏。
如果他到學校擔任代課老師是擔心她會再次發病,那他可以請位看護二十四小時在她身旁盯著就好,大可不必身兼數職把自己搞得如此疲勞。
不過問題是,他會請看護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因為他根本不信任任何人。
一思及此,她唇角的笑意不禁帶抹嘲弄的意味;但她凝望窗外景致的雙眸依舊不帶一絲情感,所以反射在她黑瞳中的也只是車窗外交錯而過的車群罷了。
第二章
臨海的山腰上,一棟外觀雄偉的白色建築物傲然矗立於天地之間。
黑色車身穿過雕花的鐵門,緩緩駛進私人道路,經過了三分鐘的車程,在光亮平滑的石階旁停住。
此時玄關大門應聲而開,一位滿頭華髮的老者踩著健朗的步伐而出,身後則跟著一位女僕。
「小姐,您回來了!」嚴宅老管家嘴角含笑的迎上前來。
「嗯,謝管家,你的手沒問題吧?」向陽揚眉望著謝管家接過自己手上的手提包,然後毫不困難地轉身遞給身後的女僕。
她記得那此刻靈活移動的手臂早上還裹著石膏,吊在謝管家的胸前。
「多謝小姐關心!拆了石膏後,它現在又變靈活了,而且還健壯得足以和NBA的選手對抗呢!」謝管家比了比右手,開玩笑道。
向陽嘴角露出一抹淡笑,「哦?那麼你得祈禱他們不會真的挑上你。」
老管家謝汛在這棟豪宅已經待了近四十年,一直單身的他,可說是嚴家的老僕,對這宅子的主人也有著深厚的情感。
向陽的回應令謝管家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小姐想什麼時候開飯?」衣裝筆挺的他望著小主人。
此時她正在玄關處的扶手椅上,彎身脫著鞋子。
但一聞言,向陽脫鞋的動作就停頓了,而且輕蹙起眉頭,因為要她一個人面對偌大的飯廳,光用想像的就讓她胃口全失。
「讓廚子別忙了,我不餓。」套上女僕準備在一旁的脫鞋,她起身離開椅子,踩著原木地板、踏過名貴地毯,穿越大廳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既然小姐不餓,那麼我讓廚子七點鐘再開飯?」謝管家猶不死心的追問。
「不,我不想吃。」向陽頭也不回地說著,踩上階梯的腳步更是未曾有絲毫停頓。
「小姐——」謝管家這一聲是幾近哀求般的喊著。
移動的腳步在踏上最後一層階梯時停住了,而且有著近半分鐘的靜默。
最後由樓梯頂端傳來一道低柔的女聲:「好吧,讓廚子替我下碗麵,我會在七點鐘下樓。」
事實上,等向陽再次在大廳上露臉,已經是十一點以後的事了。
而刻意錯過晚餐的她就在謝管家堅持下,溫熱一杯鮮奶當成自己這一天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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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牆上壁鍾敲著第十二道聲響時,一亮銀白房車緩緩駛進嚴宅寬敞的車庫。
嚴毅斐疲累的身子還未碰觸大門的門把之前,緊閉的門扉已讓僕人由屋內拉開了。
「謝伯?還沒睡呀,我不是要您別特地為我等門了嗎?」
嚴毅斐微蹙的濃眉顯示出些許不贊同意味,同時也放下方才舉起的手臂,不停嘀咕地進屋。
「我正打算休息呢!」事實上,在這之前謝管家不知已經打了多少次的小盹了。
「少爺肚子餓了吧?我已經讓廚子準備好消夜,你歇會兒,我這就去——」
「謝伯,我不餓,您就別再折騰您那把老骨頭了,下去歇著吧!」嚴毅斐揮揮手,打斷老管家的話,然後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開口問道:「對了,小姐今天似乎要比往常慢了一小時進門?」
他的消息之所以會如此靈通,全仰賴那奉主人命令為聖旨的下人——他的專屬司機所帶給他的不定時報告。
「是、是的,小姐今天似乎有事耽擱了。」回復完主人的問題後,謝管家幾乎能預測到主人接下來要問些什麼,為此不安地換了個站姿。
果然——「那麼,我想知道小姐晚餐吃了些什麼?」
「小姐她——」老管家不自覺地又換了一個站姿。
瞧老管家支支吾吾的,嚴毅斐不難猜出向陽必定又是相當草率地吃完一餐。
她真該死!「謝伯,在您休息之前,麻煩您將消夜弄熱。」嚴毅斐一把扯松領帶,三兩個箭步衝上了二樓。
樓梯左側有兩間坪數不小的房間,它們是嚴毅斐的臥房與書房,但踩上最後一層階梯後,嚴毅斐是朝右側走廊邁去。輕敲房門前,他從投射於陽台上的柔和光線得知,房間的主人顯然還未入睡。
「向陽!」也只有在生氣的時候,他才會連名帶姓地叫她。慍怒的嚴毅斐對著門板狠狠敲下一記。
震動中,看似緊閉的門扉出乎意料地向後方移動了些,柔亮光線也由門縫中透出。
嚴毅斐蹙著眉頭,輕輕推開沒上鎖的房門。「向陽?」
他銳利含慍的目光迅速朝房內掃視了一番,馬上知道這間臥房的主人並不在裡面。
蹙起的劍眉似乎又擰得更緊了,他拉上房門、轉個方向,往走廊另一端大步邁去,明白在哪裡可以找得到她。
嚴毅斐直接越過主臥室房門,腳步在看見合上門扉的書房時逐漸放慢,然後停住;這次他並沒有抬手敲門,只用寬大的手掌握住門把輕輕轉動,緩緩推開書房的房門。
近二十幾坪的室內,貼牆而立的大書櫃幾乎佔據了全部的空間。
層層書櫃上,書籍排列整齊,擦拭明淨的玻璃後方也見不著一絲空間余留;裝飾用的壁爐旁擺著一張檜木書桌,書桌後面則是一張可以旋轉的高背皮椅;皮椅後又是一座書櫃,只是體積明顯嬌小了許多,上面擺放著列印機,下面則是傳真機,而且一旁還有電腦桌靜佇於地。
目光掠過它們,嚴毅斐的注意力全落在落地窗旁的貴妃椅上。柔和的光線由著古典燈的燈罩透射下來,輕拂在那張美麗卻顯得過分白皙的臉孔上。
是燈光的關係嗎,為何她的臉色看起來如此蒼白?
還有,他該死的就知道自己不會喜歡跟前的情景;這令人擔心的小傢伙,竟在大半夜裡只著一件單薄的襯衫而已。
嚴毅斐忍不住懷疑,蜷縮於椅子裡的她怎能睡得如此安穩?而且還儘是一副安逸的神情。
雖然內心是怒濤洶湧,但嚴毅斐關門的舉動卻是極其細心。
進入書房,嚴毅斐的第一個動作便是打開暖氣設備,然後輕手輕腳地往室內唯一的光亮處走去。
在僅剩兩步之距時,嚴毅斐突然感覺臉頰一片涼意,兩眼不禁望向陽台;垂及地面的布簾在晚風的吹拂之下,掀起一陣小小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