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林如是
「你乾脆跟我一起到巴西去吧,老李。」
「不成的。我沒你那個膽;而且,我去了能做什麼?」
「跟我一起開店做小生意啊!我們哥兒倆一起還有什麼做不成的?你也順便娶個巴西妞算了。巴西女孩火辣熱情,身材又正點,抱著睡覺很舒服的。」
「陳叔,你你你別再拐我老爸了。」李柔寬喝了兩碗公的高粱酒,開始大舌頭。
「小鬼頭,你也知道我在拐你老爸?」老陳咧開大熊口,又幫李柔寬倒了滿滿一碗酒。「來,多喝一點!恭喜你陳叔我要娶老婆。」
果然是與李金髮一路的「爛兄爛弟」,也不想李柔寬才幾歲,又是女孩家一個,沒攔阻她喝酒也就罷了,居然還怕她醉不死的灌她高粱酒。
李柔寬也「不知檢點」,一副老粗的架勢,喝得唏哩呼嚕,還用手去揩嘴巴。
「老李,你家小李可真不是蓋的。你把女兒養得很好啊!」老陳似乎相當喜歡李柔寬。
「她呀!」李金髮搖搖頭。
「你嫌棄,那給我當女兒好了。我跟你家小李挺投緣的。別忘了,下個月底帶小李去喝我的喜酒哦!小李——」他轉向李柔寬。「記得跟老爸來喝我的喜酒,陳叔幫你介紹英俊高大的巴西帥哥。」
「好啊。」李柔寬咯咯笑起來,舌頭快不聽使喚了。
李金髮說:「老陳,你要在巴西長住,那這房子你打算怎麼辦?」
「反正我也住不著了,兄弟一場,就送給你了。」
「那怎麼可以!」老陳粗漢一個,就是有這種不知打算將來的豪氣。「這可是你辛苦賺錢買的。你要結婚了,開店做生意也需要本錢,我看這樣好了,我替你把這房子賣了,再將錢匯給你。」
「不好吧!賣了房子,你要去住哪裡?」
「你別擔心了啦,我跟老爸會找得到地方住的。」白白住了人家好幾年的房子,不還給人實在說不過去。
「還是不妥。」老陳很夠義氣。「老李,咱們好兄弟,你別婆婆媽媽的跟我計較這個。」
「可是——」
「放心,我身邊還攢了不少錢。」
「我看這樣好了,陳叔,你乾脆把房子賣給我老爸算了。」李柔寬「迴光返照」,思路清醒起來,舌頭也變靈活回來。「老爸,你這幾年多少總賺了一些錢吧?要不夠的話,去找老媽借好了——」
出什麼爛主意!找他以前的老婆借錢像什麼話?!
不過,李金髮盤算一下,反正租房子也要錢,他這些年工作穩定不少,又可以向銀行貸款……
「怎麼樣?老李。」老陳問。馬上自己作決定,說:「我看就這麼決定。趁我人在這裡,把手續辦一辦。你也不必給我太多,一半就好了。」
「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我老陳說可以就可以。來,再乾一碗!」
海碗小碗公,咕嚕咕嚕二大一中半小人就那麼干了好幾碗公的高粱,老陳甚至扯開喉嚨唱起葡萄牙歌,把天花板吵掀了。
氣氛很熱烈,把站在門口、穿著一身淺米色套裝、戴著金邊眼鏡,看起來古板又正經嚴肅的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嚇得目瞪口呆,瞪大眼睛。
沒有人注意到她。門戶本來就大開,任何人都可以隨時進來,所以她也不必麻煩敲門或按門鈴就自己請自己進門。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令人驚心動魄的景象。
「李金髮!」她終於回魂尖叫出來,丟下手提袋,氣急敗壞走進去。
尖叫聲引得三人全回頭。
「嬋……曉……嬋……」李金髮瞪大眼睛,結結巴巴的,不敢相信他看到的。
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李柔寬奮力睜開迷茫的眼睛。呃,這個人好像有點眼熟。好像……嗯,好像……
「媽!」她叫起來。難怪她覺得眼熟,原來是她老媽。「你怎麼突然跑來了?」她想站起來,力不從心,又跌了回去。「呃,老媽,你怎麼了?怎麼有兩個影子?你是不是胖了?」
「小柔!」羅曉嬋氣急敗壞的搶下李柔寬手中的碗公。「你居然喝得醉醺醺的!」
難得來看女兒一次,居然讓她碰到這樣的場面。
「李金髮!你是怎麼教女兒的?!」她衝著李金髮大聲咆哮。
然後她瞥眼看到老陳,怒氣未減,叫說:
「是你!陳得進!你不是在巴西嗎?幹嘛胞回來灌我女兒喝酒!」還喝得是高粱,簡直要醉死人!
「嗨!曉嬋,好……好久不……不見……了……」老陳咧嘴嘻嘻一笑。他和李金髮在高工一起混了幾年,自然也認識李柔寬的母親。「我們是在慶……慶祝……」
「是啊!」李金髮解釋。「老陳要結婚了,我們在慶……慶……祝……」
「要慶祝也不必灌女兒喝高粱。李金髮,看看你把女兒教成什麼樣?!這回我可不再心軟,我一定要帶小柔走!再讓她跟著你,她不知會變成什麼可怕的模樣!」
「曉嬋!」李金髮軟弱的抗議。
李柔寬還不知死活的指著她老媽咯咯發笑,嘴巴還不斷喃喃著「乾一碗」。羅曉嬋看在眼裡簡直胃痛加頭痛,更加相信繼續讓女兒跟著李金髮是一個大大的錯誤。
「趁現在還來得及,讓小柔跟我回去,要不然,她會被你給毀了!」羅曉嬋相當堅決。她非帶女兒離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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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的頭痛死了!」過了兩天,李柔寬仍然覺得像有人拿鋤頭在敲她的頭,而且不時還嗡嗡嗡。她跟具屍體一樣躺在余家的大沙發上,不停的抱怨。
「痛死了是應該的。」余建明拿了條毛巾包住冰塊冰鎮她額頭,忍不住說了句重話。「小孩子怎麼可以喝酒!還喝了那麼多!居然還是高粱酒!柔寬,你是怕醉不死是不是?小孩子怎麼可以學大人那樣喝酒!」
「阿姨,我不是小孩了。」
「你還沒滿二十歲,還未成年的都是小孩。」
「可是我可也不是那種五六歲的小奶娃哦。」
「都一樣。看看你這副模樣,跟五歲長不大的小孩一模一樣。」
李柔寬歪歪嘴,歪出一張苦瓜臉。「阿姨,你怎麼跟我老——嗯,我媽一樣那麼嘮叨了。」經過余建明這些年的「調教」,李柔寬雖然一直沒變成她預想中的「淑女」,但至少不再那麼流氣,在她面前也會注意修辭語氣。
坐在一邊一直還沒吭聲的余維波笑說:「你媽一定很生氣吧?」
「何只生氣,簡直氣瘋了。」李柔寬移動冰袋壓住太陽穴,很孬的呻吟一聲。
「難怪她生氣。」余維波彎身湊近她,湊到她鼻前,挨得那麼近,好像要親她。他用力嗅了嗅,說:「唔,你一身全是酒臭味。」
「不要靠那麼近啦!」李柔寬大掌一伸,將他的臉推開。「我頭痛得要命,你靠這麼近,讓我覺得壓力大,頭更痛了。」邊說邊齜牙咧嘴,表示她所言非虛。
「這是懲罰,誰叫你胡亂喝酒。」余維波笑嘻嘻的敲敲她的頭,顯得很親密。
她白白他,牙齒痛似嗯哼一聲,說:「別敲我的頭。」
「你媽有說什麼嗎?」余建明一直沒碰過李柔寬母親。除了她忙,羅曉嬋來看李柔寬都是來去匆匆。
「她哪用說的,她根本是用吼的。」李柔寬吐吐舌頭。「我簡直被罵慘了。還有我爸也是,也被罵得很慘,連陳叔都難逃一劫。」
「活該要被罵。你爸也真是的,竟然讓你喝那麼多酒。」
「其實我也才喝了幾碗公而已。」
「柔寬!」這樣還叫做「而已」?「你喔,不是阿姨說你,你真該反省一下。」
「知道啦。我媽足足念了我一天,還說要帶我走,不讓我跟著我爸。」
「這怎麼可以?!」余維波脫口叫起來,有些焦急。
李柔寬瞄他一眼,奇怪他比她還緊張。
「你爸怎麼說?」余建明也相當關心。李金髮沒提,她還不知道這回事。
「我爸啊,連屁都不敢放一聲。」李柔寬不小心說了句粗話。見余建明皺眉,趕緊收口。正經說:「我爸一向聽我媽的,不敢跟她爭辯。不過,這可跟我大大有關!我一定要抗爭到底。我才不要跟我媽住。你不知道,阿姨,我媽規矩特別多,這個不能做、那個不能動,我才不要傻傻的去受罪。」更別說那兩個巫婆大姨小姨。
余維波被她說話時臉上鮮動的表情惹笑出來,伸手摸摸她的臉頰,好像在憐惜。他們一直合得來,所以余建明看了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說:
「你媽是關心你,為你好。你啊,實在太頑皮了。」
李柔寬嘟嘟嘴,說:「阿姨,我要真被我媽押走了,你也會捨不得對不對?」
「你這孩子!」余建明笑起來。
「對了,阿濤呢?」終於,李柔寬想起余維濤。她掙扎坐起來,冰袋掉到沙發上,余維波撿起,挨過去體貼的幫她敷,冰在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