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雷穎(四方宇)
「羅燁!」舞天飛琉眼睜睜見他由自己體內抽抓出一條似蛇又似筋脈的鮮紅血長,剎時血花飛濺!
「不要過來——我的血不要染上浪·濤令!」他嚴聲喝住要上前的舞天飛琉!「不要……再讓我的血污染了浪·濤令……」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看著他週遭的海水血紅一片,飛琉不敢置信!
「飛琉……」他溫聲道:「看待你,我該以長輩的關愛,但是,當年我走時……都還是個需要長輩建言的年紀,我的人生……來不及學習的事情太多,更不知該如何給你這個後輩更好的指點,食血筋……是幕後操控者下在我身上,讓我不停得以殺……殺人的血腥來維持生命,現在……這條食血筋也將會揪出幕後真兇,因為……這上面留有對方的氣……」握緊手上這個讓他生不如死的原凶,那怕此刻全身像是要裂體一般的劇痛,羅燁卻有一種解脫的痛快。
「食血筋!」噬血維生的一種妖邪生物。「但是失去它……你、你怎麼活下去!」
「我……本來就是已死去的人,從來就沒有真正活著……不是嗎……」他哀淒的苦笑了。「我……只是一具行屍定肉……」
「但是你沒有必要以這樣的方法來結束自己!」舞天飛琉激動地搖著頭,被他忽來的行為震住了。
「呵……二百年前的叛徒……二百年後,我總算能……用自己的方式證明……我從來都不想……當個叛徒……更……不想傷害浪·濤令……」
徜徉著藍天大海,維生之物已失,當大海忽在羅燁眼前傾斜,日照直射而下時,他意識到自己倒下了,無數的回憶飛掠腦海,就如同二百年前他恨極而死時,那一幕幕的過往再度重演,當時,他多恨!
恨明光世子、恨浪·濤令、恨上天給了他這樣的下場,為何讓他接受這樣的命運?!若他不曾遇上明光世子、不曾被浪·濤令選定為大海之主,他的人生是否會不一樣?不會遇上權勢就不會沉淪,更不會知道從高高在上的尊貴被打到一無所有的悲慘,曾經他是個從困苦中活出希望的人,一直知道自己的目標,一直清楚自己的未來,但是當一切的權勢、環境都給他時,為何他卻迷失了自己!
看清內心,他恨的是什麼?恨的是不夠堅強的自己、恨的是竟連自己的驕傲都放棄的自己,當年他含恨而亡,誓要每個人都付出代價,而今他慨然而死,因為這一次,他以自己的力量找回驕傲,不再以恨來放棄自己,他終於能夠無愧的葬身大海……
浪濤如起共鳴般的激盪起,無數晶瑩水珠紛飛,陽光下,水光錯落輝映,交織出了絢麗之燦,也帶著一股淡淡憂傷。
一股輕柔的力量包裹住了羅燁沉入大海內的身軀,將他整個人輕輕托起,接著他的頭枕在一個柔軟又熟悉的氣息上。
微睜開眼,羅燁見到一位全身通體深藍猶如海水凝化的貴婦,高盤挽起的發以雪白如浪花似的長帶綰住,他的頭枕在對方膝上,一雙纖細的女性手像安哄小孩般的,溫柔撫著他的額,眼珠與身體同樣深藍的貴婦,溫柔又慈祥的看著他。
「你……是浪·濤令!」浩瀚的大海氣息,源源不絕的在對方輕撫的手中透出,充滿包容與溫暖,還有微泣的悲傷。
「我說過,浪濤有感情,大海也會哭泣,浪·濤令的感情與靈氣比你、我都豐沛,尤其對浪·濤令而言,每一位大海之主都是它的孩子。」在旁的舞天飛琉道:「你的心終於願意接受大海的淨化,再無魔障與迷惑,才能見著『她』。」
「每一位……大海之主……」羅燁看著那張女性面容,以關愛的眸光凝望著他,長久以來活在怨氣中的靈魂與心,此刻彷彿有一道道的溫暖流撫過,就像個渴望親情的稚子,他啞著聲問:「我……必定是你……最不願意承認的孩子……」
對方搖著頭,只是輕撫著他被以殘酷手段拼湊起的面龐,似有無限哀傷,深藍雙瞳在陽光下,透出淚光水澤。
「我……只是一個誤入歧途又來不及變乖的小孩,請你……別當我是個壞孩子,曾經……那一段時間,只有你陪著我……陪著我走過那一段……不被諒解的歲月……大海……我的母親……」氣若游絲的聲,終於能求得諒解般,他釋然闔上了眼。
淚如斷線之珠,由海水凝化的女性面容上滑落,一顆顆落入膝上的面龐,她抱緊那再度逝去的人,哀傷的聲,幽幽開口,如絲般輕柔,卻又如輕風回舞般,縈蕩海面。
「燁……好孩子,你不是叛徒,你只是在二百年後完成了大海之主的任務……」
一旁的舞天飛琉看著,內心一陣淒然,綠瞳隱浮淚珠,深深吸口氣,無言長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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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吧?」亞亞看著立於石道盡頭的蘭飛,微紅著眼眶,不禁急問:「是飛琉主子出事了嗎?」
「是羅燁不行了。」她輕歎。
「那個拼湊活骨骸不行了,那表示飛琉主子沒事了!」亞亞大喜。「這不是很好嗎?幹什麼一副難過的模樣?」
「亞亞,羅燁不是壞人,他所做的一切也絕對不可原諒,但要以此抹殺他曾為大海與海上子民的付出,豈非太武斷。」蘭飛持平道:「我相信當年的羅燁定是個相當有為的青年,出生逆境卻能力爭上游,一心為生活在黑暗中的海上人民出力,他能力高、悟性佳,絕對是個能夠承擔大任的人。」聽過飛琉的形容與講述,她心有所感,
「或許吧,只是我對他的印象,是他殘殺生命的模樣,無法接受你說的事。」經歷過一場屠殺而倖存的亞亞,看盡西海雲台逝去的生命,她對羅燁實在難有好感。
「少年得志又手握大權,最易令人迷失,只能說環境造就了他世同樣毀了他!」
「與羅燁同樣年少就握擁大權的還有飛琉主子,我可沒見飛琉主子被毀掉!「亞亞不以為然。
(這話亞亞小姐說的沒錯,以舞天飛琉這種飄忽超硬的德性,別毀掉人就不錯了!)海面上的紅蓮傳出繁澔星的聲音。
「夏之聖使也這麼認為∼」果然不愧是擁有三座城堡,多不勝數的產業,富可敵國身家的人,看法最容易跟她一樣。
看法、意見向來只與智能有關係,不與金錢畫等號,但是亞亞自我推想解讀後,雙掌合十,雙目閃亮,對著海面的紅蓮充滿崇拜的目光。
一旁的蘭飛幾乎快可看到她閃閃發亮的雙眼中,左眼閃爍金銀,右眼閃爍財寶,果然是個精算利益的人,
「亞亞,你有沒有什麼失散的手足呀?」
呃。「沒有呀!」幹嘛這麼問;
「確定沒有什麼自幼失散的手足,有可能當大神官的?」這種凡事算計得失的人,和席斯真像。
「大神官!喔∼光城聖院的大神官嗎!」亞亞雙眼又是大亮。「聽說聖院大神官倍受各國禮遇,還經常能用神殿的名義,得到國家進貢的奇珍異寶,是有哪個大神官需要手足嗎?我個性溫柔、善體人意,很適合當人家的姐姐或妹妹。」她自我推薦。
「有機會我會替你們介紹。」天吶,如果當初飛琉不替她隱瞞身份的話,她是不是馬上就會被出賣。「亞亞,在你一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時,有什麼想法?」相處一段時日,多少該有點感情,不會馬上又想出賣人吧:
「想法……」亞亞歪著頭,道:「哇,是春之聖使。」
「然後呢?」
「看起來好囂張。」
「就這樣而已!」蘭飛鬆口氣,主動替她下句號。「幸好,還有點良心。」人性還是值得信賴的。
「不曉得現在將你賣給月帝還有沒有好身價,尤其在知道你真的染指過月帝,還咬得他皮破血流以後。」真是令人苦惱,還以為她吸乾月帝是民間訛傳,原來是真實的。
「感謝你很直的回應。」果然是可以和席斯結拜的同種德性。
「哪裡。」
在一知道蘭飛的真實身份時,亞亞腦袋瓜就開始運行,直接通知月帝還定光城聖院這兩種方案,哪一種既得利益是最直接的!
但是現在又得知另一種真相,害她對春之聖使的殘餘價值得另外評估,看來還是等飛琉主子安全,她的利用價值完成之後再說,夏之聖使看起來是顧忌同伴情誼,所以不會動手,為了不為難尊貴的夏之聖使,那就由她通知光城聖院來抓人好了,省得這囂張的人繼續耗在西海雲台浪費米糧,亞亞打定主意想。
(飛飛,你受羅燁重創過,但是對他卻顯然比別人多了幾分感慨。)
「或許因為對他的來歷我知之甚詳,尤其飛琉與羅燁兩人都年少即接浪·濤令,只是二人出身不同,才造成這兩人,有同樣的境遇,卻沒有同樣的結果。」蘭飛幽幽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