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李葳
阿金看得出銀雪是藉此想鬆口氣,排遣一下緊張的情緒,便將機會讓給她說:「那就拜託妳了。」
她點點頭,急切地捧著茶壺往門外走。
坦白說,銀雪的模樣很不尋常,打從寶坊被帶走後,她就一直是副坐立不安、憂心忡忡的表情,那似乎不只是因為寶坊的事,應該還有「什麼」在影響著銀雪的情緒,否則向來冷靜自持、情緒內斂的她,再怎麼為朋友擔心,也不會失常到這種地步。
正值多事之秋,阿金內心希望不要在發生了寶坊的麻煩後,接踵而至又多了銀雪的麻煩才好。
「喀噠」,門重新打開,銀雪捧著冒煙的茶壺回到屋內,一看也知道沒有任何消息進展,讓她臉上浮起濃濃的失望,她將茶壺放到桌上。
「哇,一大早的大夥兒不睡覺,都在這兒喝茶聊天啊?真是好雅興!」
「寶坊!」
猛地回頭,眾人齊聲驚叫,而銀雪甚至把茶水倒到了桌子上頭。
「哇哇哇,燙、燙、燙!」
一陣手忙腳亂,大夥兒忙著跳離弄倒的熱水,忙著找抹布,也忙著七嘴八舌地問話。「寶坊妳回來了?」、「沒事吧?」、「那些人有沒有對妳怎麼樣啊!」
寶坊呵呵地笑著。「我回來了。沒事。他們哪敢對我蘇寶坊怎麼樣?誰敢對我怎麼樣,可是會慘遭臭餃子修理的,你說是不是,臭餃子?」
最後這話是針對站在她身後的男人問的,大家也才注意到於子蛟也在。
「太好了,你們兩人都平安無事地回來。」阿金代表說出了眾人的心聲。「我們可是擔心得整夜連合眼都不能啊!我一直後悔不該讓於公子一個人去,弄得我們連點線索都沒有,就算想出去幫忙也不知該往哪個方向去呢!」
「抱歉,讓大家擔心了。」於子蛟淡淡地說。
「我又不是故意要讓你們擔心的。」寶坊則噘起嘴來說。「我也覺得自己很倒霉啊,竟然會被捉。不過這件事已經解決了,大家不必擔心,只是一場誤會而已,我們跟他們談清楚,對方也很上道地讓我們全身而退。」
「到底是些什麼人捉走了寶坊?」阿金追問道。
「哎,反正事情都過去了,講也沒有用。對了,我肚子餓壞了,大家吃早餐沒有?我們先吃點早餐,再回頭補眠吧﹗大家一定都累了,有什麼話,等睡醒再說。」寶坊擺擺手,故意轉開話題。
「贊成!贊成!」小不點錦錦拚命地揉眼睛打呵欠說。「我可以跳過吃早餐,先回去睡了。」
「嗯,也好。」阿金機敏地察覺到「內有隱情」,但並不點破,只是微笑著說。「就這麼辦吧。當是慶祝寶兒的平安歸來,今天不論寶兒想點什麼來吃,儘管點,不必顧慮咱們的荷包。」
「哇啊,萬歲!阿金你是大善人,我愛死你了!」寶坊送了好幾次香飛吻說。
「善人的封號我收下,『愛』就免了。」
「咦?你居然嫌棄我蘇寶坊大小姐的愛啊!」
「不不不,只是小的有種預感,要是被蘇大小姐愛上,那個人恐怕有幾條命都不夠用。我比較不中用,就小命一條,所以還是不敢高攀妳,寶坊。」
「哈,你損我,好啊!瞧我怎麼吃光你的荷包。」
霎時屋內洋溢著嬉笑怒罵的輕鬆氣氛,寶兒被架走的一夜陰霾,也隨著日出東方一掃而空——但那也僅止於表面而已。
在眾人的笑聲裡,寶坊悄悄地靠近銀雪,遞給她一張紙條,而看過紙條之後,銀雪臉色蒼白的歎口氣。
「怎麼樣?去不去都由妳決定。」寶坊小聲地說。
「我知道了,等大家都回房後,我會過去找妳的。」銀雪認命地垂下雙肩,點頭說。
「太好了。那我等妳喔!」
話說寶坊被拉人簾後所看到的,害得她發出大叫,也害得於子蛟被連累而遭敵人制伏的——全都是因為簾後的男人那一張臉。
「你、妳……我被弄糊塗了,為什麼天底下有這麼相似的一張臉?你和銀雪,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我是她的孿生兄弟,我們幾乎是同個時辰出生的,只是姊姊比我搶先出來而已。」
男子有一雙和銀雪如出一轍的鳳眼,水汪汪地,好不邪魅,他勾起一抹微笑說:「實不相瞞,本來我是想『請』姊姊過來的,不料那些手下竟然會錯把姑娘當成她給捉來。這下可麻煩了,我不想打草驚蛇,又非得見姊姊一面不可,妳願意幫我這個小忙嗎?」
「呃……」換作是陌生人這麼要求,恐怕寶坊想也不想就會拒絕,可是男子有張「鐵證如山」的面孔,百分之百是銀雪的親人沒錯,這要拒絕就很傷腦筋了。
「坦白說,家姊因為某些理由而離家出走,我已經好幾次差一點就能見到她,卻每每都被她在關鍵時刻逃跑。這樣下去我永遠不能好好地和家姊談,而她總不能永遠這樣逃下去吧?所以,妳可以幫我說動她,讓她來見我一面嗎?」男子動之以情,一邊以哀求的目光看著她。
原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寶坊,禁不住點頭,錯就錯在他和他姊姊一樣,都有張叫人「怦然心動」的臉,連銀雪她都會看傻了,何況對方又是男子。
我承認我蘇寶坊就是見色忘友,來咬我啊!那是沒見過這對姊妹長相的人,才會這樣唾棄我的舉止,這世上真有這麼漂亮得像對金童玉女的美姊弟,又怎麼能怪我沒有自制力,出賣伙件呢?
「多謝。」
他的一笑,讓寶坊的罪惡感全消了。
後來銀雪的弟弟——銀鷹便跟著寶坊回到客棧,當然,他暫時先藏在子蛟的房間內,等待著他們將銀雪帶過去見他。
從銀鷹口中,寶坊初次知道銀雪姓解,叫「解銀雪」,而他當然就叫「解銀鷹」。而且兩人的來頭不小,是江湖上知名的無極門傳人,年紀輕輕的銀鷹已經是少門主,至於銀雪雖然是家族中不會武功的人,但腦子中卻藏有無極門的所有武功秘籍,可說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他們會這麼急著找尋銀雪,也是這個原因。
「銀鷹,真的是你。」銀雪見到弟弟,立刻皺著眉說。「我就擔心會是這樣。你怎麼可以綁走我的夥伴呢!」
「那是誤會,姊姊。因為蘇姑娘身上穿著妳的家傳白狐大氅,那件千年狐裘全天下就兩件,所以手下們一看到當然以為是妳不會錯了。」銀鷹辯解地說。「姊姊才是,太過分了吧?居然離家出走這麼多日,父親大人有多麼擔心,更別提母親都病倒在床上了。」
「娘躺在床上已經十年,不是因為我。」銀雪深深歎一口氣。「我有想做的事,所以才離開無極門,你就不能裝作不知道嗎?小鷹。」
「我怎麼可以!」銀鷹憤怒地一拍桌子。「我知道妳是為了那個男人吧!妳還不死心,還要找他!一個離開無極門的傢伙,就當他是死人了,妳還在他身上浪費什麼時間?要是妳想要男人,我大可以幫妳找比他好上千倍萬倍的——」
銀鷹!」「啪」一聲,銀雪鐵青著臉,揮手打了弟弟一巴掌。
但做弟弟的也不示弱地握著姊姊的手腕說:「跟我回家去,別在這種走唱戲班裡丟咱們無極門的臉了。」
寶坊眼看局勢不妙,再這樣下去,他們可能會打起來,便硬生生地插入他們之間。「慢著,你們都冷靜一點啊!」
「請不要管我們姊弟倆的家務事。」
銀鷹憤怒地伸手要撥開寶坊,但在他碰到寶坊之前,一雙大手已先將寶坊拉到身後,於子蛟站在她身前擋著,並以闃黑的眸子威嚇著。
「請放開銀雪姑娘的手腕,即是親人也無權強力帶走她,她有她的意志。」
「連你都要管嗎?於公子。」銀鷹面色極端不悅地說。「但我要反過來請你和蘇姑娘離開這房間,我不希望有外人在場聽到我姊姊與我的談話。」
於子蛟只是默默地看了銀雪一眼。
「謝謝你,於公子。」銀雪軟弱地一笑。「我不會有事的,弟弟說的對,我們談的內容,恐怕有外人在場不方便,還是暫借一下這兒,請你帶寶兒離開吧。」
既然人家都這麼說了,也不好再繼續留下的寶坊和子蛟,也只得接受。
「不曉得他們倆真的會沒事嗎?我看那弟弟態度頗為強硬的,搞不好銀雪會被他強行帶回家呢。」回到自己的房間內,寶坊仍不放棄猜想著銀雪和弟弟問的糾紛,卻沒發覺於子蛟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了。
「家務事是他人沒法管的。」他簡潔的話,暗示著想結束這個討論。
「話是這麼說……」但寶坊還是戀戀不捨地說。「但你不會很好奇嗎?到底銀雪離家出走是為了什麼,她想找的人又是誰?還有還有,你不覺得那個弟弟對姊姊的態度很有問題嗎?他說話的口吻,好像情人在吃醋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