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子澄
外面開放式的空間,清一色有個特點,每張桌上都放了一台電腦,無非讓人上網用的;她既不會使用電腦,也不會上網,幹麼去跟人搶那一位難求的位置?
到時,安玖煥那鐵公雞又會跟他嘮叨個沒完,為了讓耳根子清靜些,他才不得不選擇這個包廂;不過,這也是蔚甘琳特別交代的,他不敢不從。
「這麼說,你也是電腦白癡嘍?」房蔌築也不是顆軟柿子,不假思索地頂他一句。
「咳!」何佑緯一口咖啡差點沒由鼻子裡噴出來,他狼狽地嚥下喉管裡的液體,紅著臉嗆咳幾聲。「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怎麼可以對小姐這麼沒禮貌呢?緯緯。」一個女人端著一個托盤走人包廂裡,順手關上門,頓時,包廂成了切切實實的密閉式空間。
「緯緯?」房蔌築本來因房門突然被關了起來有點緊張,但一聽這個稱謂,立刻將她的緊張感全數驅離,反倒覺得有點好笑。
「該死的!我不是叫你別喊我那兩個字!?」何佑緯的臉立刻脹紅,俊顏更顯狼狽。
「我習慣了呀!一時半刻哪改得過來?」女人溫柔地笑著,把托盤放上四角桌,美顏轉向房蔌築。「你好,我是蔚甘琳,你是房小姐吧?」
「呃,我是。你好!」她微愣,顯然何佑緯那大嘴巴已先行向這女人介紹過她了,收起驚疑不定的心思,她細細打量眼前這個叫做蔚甘琳的女人。
柔美的瓜子臉蛋,精緻的五官,頂著柔軟蓬鬆、令人想碰觸看看的波浪長髮;身上穿的是烘托圓潤身段的針織貼身長衫,以房蔌築的審美觀而言,稱得上是美人胚子。
但她是誰?何醫師的女朋友嗎?
莫名的,心頭湧起一股酸澀,她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
可能是手上的咖啡太苦,導致她產生錯覺吧!」
「聽緯緯說,你家裡逼婚逼得緊是吧?」相較於她的細細打量,蔚甘琳的目光倒是不加遮掩地梭巡她的五官,大刺刺的程度令人髮指……想找個好對象嗎?」
「廢話!」何佑緯翻個大白眼。「哪個女人不想嫁個『好對像』?」
「你還賴在這裡幹麼?」蔚甘琳吸了口氣,回頭瞪了他一眼,指了指關起的門。「玖煥在辦公室等你,你知道他的脾氣不太好,還不快點『滾』過去?」
「奇怪了,我跟他八字不合,他找我會有什麼好事?」何枯緯嗤笑一聲,絲毫沒有移動的意思。「我留在這裡就行了。」
「現在開始,是我和房小姐的『私房話時間』,你在這裡豈不無聊?」蔚甘琳的唇微微上揚,滴溜溜的眼上下轉動了圈。「你要在這裡妨礙我們是無所謂,但到時如果有『什麼事』打了折扣,你可得自己承擔喔!」
何佑緯登時豎起全身寒毛,他沒笨到聽不出蔚甘琳話裡的恐嚇意味。
這個機會是他千求萬求才求來的,沒道理自己再拱手出讓;為了不讓之前的口水白流,他只得摸摸鼻子準備離開包廂。
「乖一點,別給我惹麻煩!」臨去之前,他不忘撂下狠話,就怕那不聽話的妮子又給他找「茶包」。
「不會!你放心好了。」這句話是蔚甘琳代替房蔌築回答的,連忙一逕兒揮著手趕他離開。「去去去!杵在那兒挺礙眼的哩!」
何佑緯不放心地看了眼房蔌築,發現她老低垂著頭,他歎了口氣,關上房門離去。
「真噦嗦!」蔚甘琳將視線拉回,對上房蔌築的眼。
「你難道不覺得他很讓人受不了?」她家老公可不會這麼碎嘴。
「還、還好……」在背後論人長短的事她做不來,加上這個女人是何祜緯的朋友,自己又是突然拉來「見客」的,她不確定自己可以跟她「體己」到什麼程度。
蔚甘琳揚了揚眉,菱唇抿起好看的弧度。「別提他,我們聊我們的!」
「對不起,請問……我們要聊什麼?」她的工作是社工,自然有一套與人聊天的「職業本能」,但她必須確定這女人想談的內容,才好接上主題。
「聊你想找對象的事啊!」蔚甘琳好笑地起了頭。「要不要說說看,你家裡逼婚的理由?」雖然多少已由何佑緯口中得知,但她想當事人或許可以說得更多。
「我想……何醫師應該向你說過了吧?」她垂下頭,略微覺得難堪。
自己的事大刺刺地攤在不認識的人面前,也難怪她難堪。會去找何佑緯,是院裡的醫護媽媽介紹的;她說何醫師頗有醫德,人又有耐心,教她不妨去向他討教。
事實並不然,他根本沒有醫德,不然不會把病人的隱私告訴他的朋友;而且他也沒耐心,老對她大呼小叫。說穿了,他是只披了羊皮的狼。
「嗯哼。」蔚甘琳多少猜得到她的想法,也不客氣地點頭承認了。「他是說過,不過你別怪他,他是為了幫你。」
「幫我?」幫人是這麼幫的嗎?找個她完全不認識的人來幫她,這豈不可笑?;
「為什麼把劉海留這麼長!」蔚甘琳陡地伸手撥開她的發,讓她一瞬間微傾上身,躲開她突兀的舉動。
「我……我只是習慣……」為什麼他們都要責備她的發,她自己感到舒服就好,為什麼老要挑剔這個小問題?
「聽說你家有三個弟弟。」蔚甘琳沒再追問,只是一逕兒盯著她。
「嗯。」淡淡地應了聲,她沒有多加解釋。
「問個較尖銳的問題,你爸媽重男輕女是吧?」不然不會在有個女兒之後,還連續生了三個男丁。
「你……」房築抽了口氣,這個問題當真「尖銳」!
「我猜的,別太崇拜我。」事實上,這個答案是他們夫妻加上緯緯討論出來的結論,當然,緯緯加人心理學的觀點來剖析,他認為她有自卑心態。
「你……你怎麼知道?」她從沒跟外人說過,包括何醫師。
「我怎麼知道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跟我談。」蔚甘琳熱絡地拉著她的手。「雖然我是獨生女,但我很想跟你分享心情,如果你願意談的話。」想談,才能解開心結;不想談,她也無能為力。
房蔌築猶豫地看著她好久,又將視線移到她包復著自己的手上;她感覺不到蔚甘琳有絲毫的虛偽之意,好半晌,她才輕點下頭。
「如你所言,我爸媽的確有點重男輕女……」歎了口氣,她開始吐露自己的家庭狀況——
原來,房家由母親執掌大權,理由是,房蔌築的父親是被房家招贅的女婿。房家在中南部算是大地主,但由於房氏一族男丁單薄,一個兒子外加七個女兒,原本就呈不均現象,加上唯一的男孩在不滿十歲便夭折,所以整家子全是女娃娃。房蔌築的母親偏巧是長女,自然得擔負起延續家中命脈的責任;她和房父是媒妁之言成的親,因為房父是孤兒,姓的是孤兒院院長的姓氏,又沒有什麼家累的羈絆,所以沒有任何麻煩便順利成其姻緣。頭一胎,在大家的殷殷企盼之下,生出的竟又是個女娃娃,不免讓房氏一族大失所望;之後房母又久不受孕,認為是房蔌築為房家帶來霉運,因此對房蔌築益發冷淡。全家上下,唯一疼惜她的只有婆婆,也因而養成她畏首畏尾的個性。
多年以後,房母陸續生了三個弟弟,而她也北上求學,因為少了家裡各方面的壓力,加上念的又是社會工作學系,這才逐漸改善她畏縮的個性;但她還是慣於隱藏,所以用頭髮和眼鏡來增強自己的信心,直到逼婚事件爆發,她才又陷入往日的窠臼,難以跳脫。就因急於找到宜洩情緒的出口,她才會克服心裡的擔憂找上何佑緯,不料卻讓自己陷入如此難堪的境地。
聽房蔌築完她家裡的一大串。歷史」,蔚甘琳歎了一口氣,她拍了拍胸口喝了一大口茶,才有辦法開口說話。
「小姐,這不是『有點,好不好?這根本就是『非常』重男輕女!」還好她媽沒這觀念,不然她不知道還要「冒」出多少個兄弟姊妹。
「沒那麼誇張啦!」房蔌築淡淡地扯開一抹笑。「謝謝你肯聽我發牢騷,我感覺輕鬆多了。」彷彿卸下一部分壓在肩上的重量,她莫名地獲得喘息的空間。
「沒什麼啦!」幫人是好事嘛,如果不是老公小器得緊,她早就無條件答應緯緯幫這個忙。「可是你這樣蓋頭蓋臉很難找到好對象,要不要試著改變一下廠
「何醫師也這麼說,可是我從沒試過,我怕……」
「怕什麼?沒有人生下來就天生麗質,就算有,還得加上三分打扮。」蔚甘琳霍地拍拍自己的臉……你覺得我長得怎麼樣?」未了還加上一記媚眼,讓房蔌築忍不住輕笑出聲。
「很漂亮。」她誠懇地讚美道。
「是嘍!」蔚甘琳露出亮眼的笑容。「這全是緯緯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