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寄秋
對她而言,眼前的生面孔全是她所不熟悉的,一雙雙企盼的眼陌生而過於熱情,讓生性淡漠的她感到困窘,不知如何回應。
她知道她在昏迷期間曾受過他們不少照顧,可是她實在想不起靈魂離體時所發生的一切,隱隱約約有些不明記憶浮動,在她主動靠近時又忽地不見。
雖然她不明白為何醒來時不在實驗室內,但是他們釋發出的善意她能感受得到,絕無加害的意思。
尤其是一聽見她說自個不記得他的男子更奇怪,一張臉陰沉得像脫隊的細胞,不融合的獨自發展出新的基因,拒絕試圖接近他的同類。
他們之間曾有過什麼嗎?為何她會悲傷得捨不得離開他,希望他能一直對她好?
「靈魂轉換器是成功了,可是也將她還原成原來的樣子。」也就是沉悶枯燥的性子,符合科學家形象。
紫願的苦笑說明了一切,愛鬧的兄妹倆頓時明白的凝了笑容,相似的眉頭同時打上三個結,一道疑問移向未開的唇。
那要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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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
不讓曲渺渺遺忘自己的綠易水采強迫記憶法,發揮處女座碎碎念的功力不斷在一旁洗腦,一再重複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將無深植至有的努力不曾放鬆,分秒盯著讓她離不開視線之外。
綠房的格局十分具有禪意,中國式的屏風隔開主臥室和外界相對的視野,一對水晶風鈴垂掛在門與門的信道中央,不論是誰走過都會發出輕脆的聲音,十分悅耳。
看似簡單的佈置卻深含靜與動的互動,調和的融入現代科技不見唐突,幾盆琉璃菊裝飾出雅意。
花木有心,人豈無心,在短暫的時日裡,內心衝突極大的曲淼淼漸漸接受身邊多了個嘮叨的男人,臉上的表情也由淡漠轉為淡淡的回應,少了一層疏離的感覺。
空白的記憶像涓涓細流慢慢湧入,雖然她還不清楚自己對他有什麼感覺,可是他一出現眼前,她的視線就會忍不住跟他轉,想看看他在做什麼。
有一種情感叫喜歡,她正在練習當中,她不知道自己也有喜歡人的一天。
他說他們相愛,她的心為之動搖。
她想她是相信他的,但是長久以來的拘謹讓她放不開,她多想像那位有話直說的微笑大膽這次,亦羨慕他名為紫願的表姊那份沉靜,彷彿什麼都難不倒她似。
該愛他嗎?她不懂。
沒人數過她如何去愛人,她所接觸的環境除了科學還是科學,她是一名頂尖的科學家。
「別把事情想得太複雜,聽聽心底的聲音,我家阿綠的耐性已經到了極限。」
整個四分院被他從裡到外打掃了不下三遍,紫願相信連蟑螂也不敢在他的潔癖下生存,他們受夠了清潔劑和消毒水的味道,再不推一把撮合兩人,恐怕第一個逃難的人會是她。
愛了就是愛了還能打折扣嗎?
聰明人總要將一加一發展出無數個可能性,簡單的二永遠成不了他們唯一的答案。
「是我想多了嗎?」為什麼她不能活得灑脫呢?老覺得不自在。
「據我所認識的你,是個活潑又愛撒嬌的女孩,他常拿你沒轍的說你是個麻煩。」甜蜜的麻煩。
曲淼淼笑得苦澀地一揚嘴角。「我的確是個麻煩吧!出了科學領域什麼也不會。」
穿衣、吃飯都要人提醒,連拿本書也會踢翻水桶,造成一片凌亂。
「是無可奈何的麻煩,你沒發覺他對你說話時語氣十分縱容,他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在寵愛你。」看得他們好笑又好氣,難得自大的綠易水肯低聲下氣的伺候生活白癡。
當然他們是敬謝不敏,有點脾氣的阿綠比較可愛。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你們怎會毫無怨言的包容乏味的我?」她口中的活潑恐怕自己一輩子也學不會。
聽他們講多了她以前的事,她禁不住要羨慕那個沒有記憶的自己,少了許多包袱的「她」會快樂些吧!
不像此刻的她飛不出自限的囹圄中,鬱鬱寡歡擔心未來的路該如何定,她還有一個龐大的實驗團體等著她歸隊,她不能不為他們著想。
科學的領域不能自滿,即使她以自身的經驗證實了實驗的成功,但是研究上的缺點瑕疵仍需改進,她要做的事實在太多了,無法分心作其它打算。
愛情比三角函數更難解答,生手的她怎應付得了,毫無邏輯可循。
「那是你太小看自己了,人的潛能是無限,你不敢放膽去試試又怎能實踐真理?凡事嘗試以印證實驗成果不就是科學家所追求的精神。」
顯然地,紫願的說服收到成效。
眼神倏地明亮的曲淼淼豁然開朗,糾結的心結隨即解開,不去試試又怎知行不行,沒學過不代表永遠不會,以她的智商不難理解。
天才科學家的稱謂可不是叫假的,她有多少實力自己最清楚,不必依賴別人的眼光來判定,她就是太在意其它人的想法才裹足不前,她要做她自己。
一個融合智能和明快的女孩於是有了新見解,少了活潑多了沉靜,去掉刻板,重生一股前所未有的銳氣,兩眼發出燦燦的光芒面對所有的挑戰。
但是她的下一句話卻跌破眾人的眼鏡。
「我要回實驗室。」
什麼?!
她是不是受刺激過度導致反常,他們才把她從實驗室救出來,她居然飛蛾撲火的自投羅網,想把年輕的生命葬送在沒有陽光的地獄入口?
微微怔愕的紫願來不及吐出勸說的話語,一道震怒的咆哮聲已越過身側。
「你敢給我回實驗室看看,我先打斷你的雙腿讓你爬回去。」不知好歹的女人。
打雷了嗎?不再怯生的曲淼淼恢復一絲絲頑皮。「你的聲音一向這麼大嗎?肺活量一定很驚人。」
「和我接個吻你就會知道我的肺活量好不好。」她還敢笑,沒瞧見他頭頂在冒煙呀!
臉微陀紅,曲渺渺冷靜的穩住呼吸。「我們以前接過吻?」
「嗯哼!你愛得很,老纏著我練習。」回想起昔日的笨手笨腳,現在的她一點也不可愛。
但同樣是麻煩,令人煩心。
「我……我不記得了……我沒那麼厚臉皮吧?!」似乎有什麼感覺悄悄回升,她抿了抿唇吞吞口水。
「不記得不代表沒發生過,你最愛賴的地方是我的胸膛。」以前老嫌她煩愛撒嬌,這會兒空著的懷抱卻顯得冷清。
不太自在的曲淼淼伯直視他的眼,一股臊意由頸子往上燒。
「聽說你對我很好,可是我還是要回到實驗室,我……」還有很多放不下的事待處理。
她的話還沒說完,打雷的聲音又來了。
「你是牛呀!學不會教訓,我對你好不好你不知道嗎?要我揍你一頓才學得乖呀!」他裝腔作勢的掄起拳頭揮舞。
沒被嚇到她反而笑了。「謝謝你對我的關心,我想我是喜歡你的。」
又來了,她只能憑想像嗎?不是滋味的綠易水眼一沉,心頭不舒服到極點。
既然她想他也來想,她的謝謝需要實質獎勵,做白工已經夠苦悶了幹麼要便宜她,不捉她來吻個過癮怎能消饑止渴。
身形一動,他吻上那張久違的小嘴,不管有沒有礙眼的旁觀者在場,他照樣我行我素的做他想做的事。
反正天大地大,戀愛中的情人最大,就算她忘了他也無妨,他要再一次追求她,讓她沒借口抱怨他不夠羅曼蒂克,像棵被雷劈過的老杉木。
早知道她這麼甜了,他何必笨得委屈自己不去侵犯她,這甜口兒本來就是他的。
「水,我愛……」咦!這是她的聲音嗎?
「你想起來了是不是?以前你都是叫我水。」眼露異彩,他神情急迫的催促她回想過住。
一臉抱歉的曲淼淼朝他搖搖頭。「只是一閃而過的記憶,我還是……」
「算了、算了,以後你認定我就好,別再胡思亂想地作白日夢,你的男人只能是我。」他霸道的拿定主意不准她頂嘴。
「可是……」他未免太獨裁了,起碼要問過她的意思才是,哪有人獨斷獨行的下決定,好歹尊重她一下。
「飯多吃,話少講,餓死鬼投胎的你怎麼老是吃不胖,要我拿餿食來餵你是不是。」她太瘦了,沒一根柱子結實。
風一大他得看牢她,省得她落入海裡學游泳。
「我……」她有要事要辦不能拖延,事情到了該謝幕的一刻。
「我什麼我,叫你多穿件衣服老是不聽,要是感冒了看誰管你死活,非要我盯前盯後才肯聽話,你今年才十二歲呀!一點都不懂事……」
挨罵仍覺得高興的曲渺渺窩心不已,好久沒有人這麼用心對她了,讓她感到一絲溫暖,像父母健在時對她付出無私關愛。
不像那些利益追求者一心想利用她成名,假意關心接近她,其實另有所圖。
而她也辛苦的戴起假面具應付,不讓別人看穿她的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