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晨希
呃……「呵。」
「唐小姐?」
「抱歉,佐籐先生。只是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這樣?」佐籐裕已好奇了。「哪樣?」
「閒適。」她放下還挾在指間的文件,牽唇淡笑。「如此想來,過去合作時必定讓你覺得失望,我太過嚴肅了。」
「不,唐小姐並非這樣的人。」佐籐裕已笑了。「而我,也不是會刻意淋雨吟詩的文人雅士,只是碰巧遇上、想到,就說了出來。如果讓你覺得不舒服,我在此向你致歉。」
「不,不會,我覺得新奇。」她望向窗外。「原來這樣的天候,在日本代表狐狸娶親。」雨絲三三兩兩零落,她仍看不出詩情畫意,挫敗回首。「非常特別,很難想像。」
其實最難想像的,是這番話由他口中說出。
「很難想像的是我,還是這則日本傳說?」佐籐裕已似乎明顯感覺到對方心裡的想法,笑語道。
他猜得神准,一時間,唐思琪搭不上話,雙頰酡紅地低下頭。
意外窺見此種風情,倒讓佐籐裕己傻眼。「我想,我們都有必要修正對彼此的觀感。」
「呃?」第三次了,她數著自己對他話語回應的呆茫,這已是第三次。
真糟,此刻的她代表冠亞集團與客戶交涉,再這麼下去,難保對方會質疑公司人才不濟?!
驀地,對面飄來真而不譏的低笑,引她抬頭。「佐籐先生?」
「抱歉,只是覺得你非常有趣。」
有趣?她?唐思琪杏眸圓瞪。
「非關舉動也無關相貌,是你的反應出乎我意料之外,你很親切。」
親切?她嫣唇微張,說不出話。
愈來愈多不符合她的形容詞從對方的嘴唇吐出,唐思琪不但身陷五里迷霧,還覺得莫名其妙。
他跟她的話題,離公事愈來愈遠了……
而這,正好是她的罩門。
在公事上,她能對答如流、雄辯滔滔,但是,面對不熟稔的人,要像朋友般閒來無事的談天說地──原諒她,結巴是唯一的結果。
知道不該如此,然而多年投身工作,的確鈍了她在私人交際上的能力,職場歷練非但無法磨圓她的稜角,反而造就她更多的利角,尖銳且刺人。
似乎不願給她太多的思考空間,佐籐裕己又轟了一門破城炮:「希望有機會邀你共進晚餐,今晚如何?」
「啥?」第四次!唐思琪幾乎萌生一股咬掉自己舌頭的衝動。「抱歉,我很驚訝,關於你的邀請──」
「不,是我操之過急,我應該先問你身邊是否有人。」
合作數次,在他來台灣,或是她去日本協談的過程中,他知曉她在公事上的認真,是以從不拿日本大男人主義的姿態看輕她;然而私底下的一面並不瞭解──直到方才。
本來,只當她是合作的客戶看待,如果沒有瞧見她愕然以對的純真表情,以及那冷硬嚴肅的面具破碎,所綻露出瞬霎間的真性情。
就是那一瞬間的風情,吸引了他。
「你身邊有人?」
她的臉再度戴上公式化的面具,對於拒絕,近日已十分有心得。「抱歉,我以為我們在談公事。」
「難道公事談完不能談點私事?」
「這……」唐思琪一時接不上話,暗藏著不知所措的焦慮眼眸,不由自主地轉向窗外,恰巧瞧見一男一女,其中有一張臉,她見過幾回。
那張臉明明和之前所見一樣俊美,然而此刻那對男女當場拉扯的畫面,竟讓她覺得──
那男人彷彿是只披著羊皮的狼!
第五章
誰來救救他喔……
可法·雷望著騎樓天花板,歎氣歎進心坎裡。
偏偏身旁這女孩的自言自語還沒有停止的打算,仍繼續凌虐他早已疲乏的雙耳,轟得他整顆腦袋除了「嗡」字,什麼也不能想。
這是第一次,有人能嘴碎到讓他頭痛欲裂!
看人不能光看外表,尤其是看女人。他痛苦地領悟到這一點。
在心底再次想呼救,不料──
「我以為你們那一行也會有點職業道德,想不到連小女孩都不放過,你要臉不要?」暫且告退佐籐裕已的唐思琪走出店門,一心只想救那少不更事的小女孩逃出生天。
救星!可法·雷亮灼灼的眼閃動不已,直望這位「及時雨」小姐。
唐思琪被瞪得頭皮發麻。幹嘛這樣看她?
「放開那個小女孩。」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的手放在她身上?」敢情她不是來救他的?
她怒眸下移到兩人親密的手──好吧,的確是對方纏著他,不過──「她只是個小女孩,你在她身上賺不到多少錢。」
這誤會更大了!「不不!不是這樣的,思琪──」
「我跟你的交情有好到讓你叫我的名?」
「這時候就別計較這麼多了,我──」
「你誰啊?跟我的阿娜答在說些什麼?」那女孩終於忍不出跳出來「嗆聲」,「喂!我警告你哦,不准碰我的男人,聽到沒有!你這個老、女、人!」
多驚人的陳述,連那「女孩的男人」都聽得「俊」容失色。
不不不不!天大地大的誤會啊!
「別信她,我跟她沒有任何關係,只是幫了一點小忙,結果就……唉,這一時也說不清,總之我幫過你,一幫還一幫,拜託……」可法·雷幾乎要跪下來求她了。
「不是你的情債?」真要說的話,她自己的感情事是他多事介入,可與她無關;而她並非多事者,也不想當。
「百分之兩千不是!」俊美無儔的臉上出現尷尬斜線般的灰暗,他湊耳低聲解釋:「其實在TenderMen上班非我所願,我並不是你想的那種人。」至少他還會挑的好不好,嘖。
唐思琪一挑眉。
「你不信?難道我在你眼中就這麼不堪?」看他看扁到這地步的,繼那冷血老闆大人之後,她是第二個。
仔細觀察兩人表情之後,早已猜出七八成的唐思琪,終於忍俊不住地揚起笑弧。
這女人分明以看他出窘為樂嘛!可法·雷哀怨地想。
「我『曾經』以為你是個好女人。」他特別加重「曾經」二字。
「我『仍然』是個好女人。」她刻意學他口吻回應。
真是好笑,若不是在大庭廣聚之下,她真想笑出聲來。
「好女人應該見義勇為。」
「我怕最後會像你一樣,反而惹禍上身。」
言下之意──她猜出這場鬧劇似的麻煩,他是怎麼惹來的?
「你這樣會自招女難的。」
他對女人的體貼不分老少,這一點在淡水那晚她就看得透徹。
只是女人對異性的體貼,總是存有許多美麗的幻想,今天這情況的背後真相並不難猜。
「我己經身陷女難之中了。」曾幾何時她變得多話起來?「拜託……」
「小妹妹──」
「你叫誰小妹妹啊!我已經十五歲了!還有,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呀?別故意賣弄玄虛!」她顯然並不解那一來一往的話中真意。
「呃……」才十五?美眸難掩驚訝,唐思琪以為這小女孩就算再小也有十八、九歲……
「喂!你那是什麼眼神,這樣看人的啊!」
回過神,她愣愣開口:「我快三十,幾乎是你的兩倍大。」
「所以說你是老女人嘛!你想幹嘛?不要打擾我跟男朋友約會。」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
她真不幫他?「等一──」
求救的聲音被唐思琪未完的下文打斷:「──不過,你知道他……」
唐思琪彎腰附在女孩耳畔低訴,才剛說完,直起腰桿,女孩尖叫一聲「什麼」,立刻拔腿就跑,瞬間化成小黑點。
「你跟她說了什麼,她怎麼馬上從八爪章魚變成逃難的難民?」心下大喜的他好奇極了。
只見唐思琪纖肩微聳。「沒什麼,只是說你有性病,如此而已。」
「性……性病,這叫沒什麼?」他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理直氣壯回視對方的錯愕,她道:「你要我幫你的,不是嗎?」
「這種幫法──呵、哈哈……」大手搭上她的香肩,可法·雷頑長的身體笑得直顫。「真有、真有你的,呵呵……」
「唐小姐。」
啊!忘了佐籐裕已還在咖啡館裡。
唐思琪帶笑的臉瞬間凝結,連忙轉身想回應身後的呼喚,正要解釋時,對方已先一步搶去話頭──
「我想,我是錯失良機了。」
「咦?」
看看眼前登對的男女,佐籐裕已再次歎氣。「我應該早一點發現你的魅力才對,方纔的話就當我沒說。不介意的話,我先走一步了。」
他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唐思琪心想,目送對方坐上計程車離開。
「他是誰?你的新男友?」
「不,他不是,這下兩不相欠了吧,再見了。」唐思琪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然而,某種想法似乎在心中逐漸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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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nderMen
「抱歉,您要找的人己經離職,不在這裡工作了。」長相英挺的服務生有禮地回答眼前套裝打扮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