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晨希
「怎麼這麼說,您一直在我內心深處,無一刻不惦記著。」
「那請你好好解釋—下,為什麼要背著你無一刻不惦記在內心深處的母親,跟憐一跑到台灣?」
「我留了話,谷口叔叔沒告訴您嗎?我陪憐一來找羽織錦的下落。」
「曾幾何時你也關心起家傳的寶物了?」村上美奈子不是不知道小兒子的脾陸,「還有,如果理由正當,你何必在與野田小姐的相親宴中途,假借上洗手間偷偷開溜,讓我難堪?」
因為那是唯一一個逃出生天的機會啊!村上隆史咬住舌,此時不宜說出真心話。
有條不紊地掌管分家各支派的村上美奈子,在做母親方面也成功得教人激賞,強勢到連以賴皮為己任的村上隆史都不敢太過「嗆聲」,乖乖收起不爛之舌,當只應聲蟲。
正面交鋒,死的、傷的都是他,還是見彎轉彎、見河過河的好。
「媽,我到台灣真的是為了幫憐一,目前已經有頭緒了,再過不久就能回日本,所以您別生氣;再者,說不定我在台灣會遇到心儀的女人,屆時一定帶回去給您一個交代。」
「你的意思是打算娶個台灣女人?」
「基本上,我比較欣賞獨立自主的女性,像媽一樣。」狗腿得不像話。
「……我是日本人。」那頭傳來涼語。
「呃……」這就很難接下去了。村上隆史抓抓頭,急中生智,「咦?媽,您剛說什麼?啊啊?我聽不清楚!您聽得見我嗎?啊?什麼?收訊不清楚……就這樣,再見。」
村上隆史看著手機,十分得意。
正打算關機之際,又響起奪命催魂鈴!
仔細一看,確定螢幕上顯示的不是家中號碼,他才放心地接起。「我是村上隆史。」
那廂傳來壓抑怒氣的冷然嗓音,「我是你媽。」
「媽!」老天!他慘叫,後悔沒有馬上關機。「這電話號碼……」
「我最近剛辦了一支新的行動電話,兒子。」答案揭曉。
村上隆史想起中國有句話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對著無人的房間,村上隆史彎腰十五度角,以示敬重。「是,母親大人之英明神武、睿智聰慧,小兒萬萬不及……」
他只能認命,乖乖地當箭靶接收遠從日本飄洋過海而來的言語冷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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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應付完母親的奚落之後,緊接而來的是雷茵的電話。
一開頭她雷大小姐就巾幗不讓鬚眉地搬出所有夠髒夠狠夠強且夠有力的字彙,瘋狂展開一連串臭罵。
村上隆史這才想起,昨天他原本在醫院等雷茵,只不過中途遇見雨朵,在解釋了一長串「吃豆腐」的意思後,連他的腦袋也成了豆腐,把和雷茵相約的事給忘了。
天,難不成雨朵的健忘症還會傳染?
今天是怎麼回事?村上隆史按按挨了太多炮轟以致隱隱發疼的太陽穴。依中國黃歷來看,今天鐵定是禍從天上來,居家有難,忌不出門。
最後,在用了近五百個宇表達他由衷的歉意,並承諾請吃一頓飯,地點由女方挑選,且又答應立刻到醫院與她見面後,雷茵終於好心地放他一馬。
哀聲歎氣出了門,右腳剛跨出,眼角便掃見站在穿廊另一頭的身影,正背對他望著盡頭的窗子,不知在看些什麼。
瞇起眼看清,他頭皮立時一陣發麻。
雨朵——他列入只能遠觀不能親近的禍水名單首位。
她在那兒做什麼?
不不不,不關他的事。腳尖轉向樓梯,他決定離她遠一點好。
雖然,放棄與這樣美麗的女人約會、甚至一夜風流實在很可惜,但為了顧及自己的血壓和身心健康,還是敬而遠之的好,他們之間的「代溝」足以比擬深達一萬一千零三十四米的馬裡亞納海溝。
「咦?」不經意的回首,雨朵看見樓梯前的黑影,失神的眼因此有了焦距,再加上經過昨晚黎忘恩一番耳提面命之後,她終於把隔壁新搬入的兩名住戶長相記在容量極度有限的腦子裡,雖然依舊叫不出名字來。
但,為奉行大老闆頒布的乖寶寶守則第一條——待人以褸,她還是輕啟朱唇,主動打招呼:「早安。」
即便村上隆史再不願,也禁不住那好聽嗓音的撩撥,緩緩轉回頭。
在看見窗前纖影的同時,心底的後悔也油然而生,他不該看的……
透過窗門直射而入的朝陽,在雨朵身後造成霞光萬丈的效果,更加襯托出那細緻雪膚,她身穿一件無袖洋裝,雙手自然地交疊於平坦的小腹前,裙下美腿並立,絕艷的臉上綻放純潔無瑕的微笑。
一個女人怎麼能擁有如此罪惡的魔性美,又同時有擁有天使般的笑容?
「不看不看不能看……」村上隆史自語,幾乎是慘叫了。
他必須在三十分鐘之內抵達雷茵服務的醫院,強迫自己無視於她的招呼,試著將腳步移向樓梯。
然天不從人願,村上隆史狠下心走沒兩三步,竟意外撞上某物。
「雨朵?」她剛剛不是還在另一頭,怎麼這會兒突然出現在他身前?回頭看另一個方向,窗前早無人影。
還來不及找出答案,雨朵開了口,聲音嬌柔——
「你應該跟我說早安。」毫無心機的她,壓根不知自己帶給村上隆史這麼多困擾,略施脂粉的唇漾起單純的笑。「這是禮貌。」
小巧的虎牙怯怯地露臉,敲碎了村上隆史最後一絲堅持。
怪只怪他意志不堅,拿美女沒轍……扯開一記因矛盾而倍感艱澀的笑容,村上隆史讓骨子裡的風流主控全局。
「早安,一起吃個早餐如何?」
雨朵愣了下,經過三秒鐘的思考,決定遵行大老闆乖寶寶守則第二條——有便宜,必占。「謝謝。」
嗚……怎麼會這樣?!高興佳人應約的同時,村上隆史也悲情地預見自己不久後的慘淡下場。
果不其然,與美人共進早餐的美好時光才過十分鐘,手機的催魂鈴聲便響起,幾乎在接通的同時,彼端爆出最新版的中文髒話經典集,聲音之大,整間店裡的客人聽得是一清二楚,以為手機那頭是某某榜上有名的黑道分子。
任誰也想不到,那竟是懸壺濟世的醫生雷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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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見村上隆史,會認為這位身碩肩闊、相貌出眾的男人,不是吃模特兒這行飯,就是某某大公司的小開。
為人風趣幽默,舌燦蓮花,知情調、懂氣氛……具備風花雪月的先天條件,加上一雙像會說話的桃花眼,在在寫明此人經驗豐富的後天歷練,完全符合一般人對於浮華奢靡公產哥兒的固有印象。
所以,在得知他的職業後,旁人往往會有「怎麼可能?!」這樣的驚歎。
但,他的確是個救人濟世的醫生。
非但如此,在日本,他還是前途被大大看好的心臟科醫生。
若不是這樣,雷茵不會在他連續放她兩次鴿子之後,還讓他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
「容我提醒,上一個失約的傢伙,他墳上的草已經長得跟你一樣高了。」雷茵惡狠狠地說。
「我這不就來了嗎?」賴皮意味濃厚的笑臉。
中國有句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所以他笑,拚了命的笑,哈哈哈……
雷茵完全不被那俊美的笑容迷惑,厲眸狠瞪著。「遲了三十六小時又二十八分鐘?」算他狠!
「所以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法國、義大利料理,任君挑選,另外附贈村上隆史免費服務券,限用一回,不知這樣是否能澆熄姑娘你的雷霆怒火?」
「你還算有點腦子。」知道自己堅持要他到醫院找她的真正用意。
「我跟你之間不必客套。」他雙手攤平向上,做了個無所謂的手勢。「什麼症狀?」
雷茵拉開抽屜,拿出—個A4大小的牛皮紙袋。
村上隆史接過,抽出裡頭密密麻麻的病歷表,瀏覽一遍後抬頭,俊容首度出現怒意。「這麼嚴重的症狀,為什麼出生時沒有發現?」
就知道他會有這種反應。「這女童並不是在我們醫院出生的,所以我們沒有經手她出生時例行性的健康檢查;事實上,我是三天前才間接得到這份病歷表。別忘了我是骨科醫生,心臟科的事本來就不歸我管。」
「那就叫貴院的心臟科醫生負責。」
「很遺憾,本院副院長兼心臟科主任目前人在德國參加醫學檢討會。」要不然她也不會找他了。「本來醫院方面是打算讓這名病童轉院,但因為你來了,院長要我跟你交涉,希望你在台灣這段期間能幫個忙。」
別怪他多疑,因為就他所知,雷茵並不是個愛管閒事或喜歡欠人情的人。「院長是——」
「我爸。」
果然。「台灣在心臟方面的手術幾乎獨步全球,沒道理讓我這個外人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