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陶妍
「你們跑到哪裡去了啊?大家都在等你們吃飯了——」一進三合院就聽見月莎的叫聲。
「哎喲喂呀!你們兩個怎麼全身濕成這樣啦?」媽媽也走了出來,見到這兩個人狼狽的模樣,簡直就像剛從水裡爬上來一樣。
笑茵低著頭默不作聲,濕透的髮絲緊貼在臉頰,髮梢還不斷的滴著水。
「阿茵啊,到底是怎麼回事?」眾人都在等她的回答。
「好了,先去拿毛巾把身上擦乾,阿茵啊,快回去房間換衫啦!」還好阿嬤及時替她解了圍。
笑茵二話不說,低頭快步走回房間,媽媽也催促著在一旁發呆的月莎。「啊還不趕快帶于先生去換衣服?」
「沒關係,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我知道廁所在哪裡。」他微笑,話裡卻有著深意,擺明是說給走在前面的那女人聽的。
笑茵卻加緊腳步,跑回自己房間,砰一聲關上房門。
這是第一次,她有了煩惱,也是第一次,有這種心跳忘我的感覺……可沒想到,對象竟然是自己姐姐的男朋友?
這樣極大的罪惡感,可不是她單純心靈所能承受的。
「方笑茵,你是個魔鬼!」換了件乾淨的白T恤、七分褲,她趴在床上自言自語,拿起床頭一罐罐玻璃瓶,把今天剛撿的小石頭放進去。
「不!方笑茵,其實你是個膽小鬼!」她轉個身,又這麼責備自己,因為她不敢承認自己最心底的感覺,她根本沒勇氣承認那個事實。
「不行,我不可以這樣——」她又把自己的頭蒙進了被子裡,雖然她很不能接受姐姐對愛情的態度,更不希望看到於任被姐姐玩弄,但她也不能對姐姐做出這樣的事啊!
「對了!」笑茵忽地坐起身來,想了一條妙計。
唯今之計,只有盡力促成月莎和於任。早上在河邊的事純屬意外,是無心的錯誤,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全力阻止這個錯誤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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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下午,笑茵都待在房間裡沒有出來,於任也被一群小伙子纏著教他們玩電腦,直到中秋團圓晚餐開動,媽媽才扯開嗓門催她出來吃飯。
「阿茵啊!快點喔,我們在院子烤肉,就等你一個人了!」
「喔,好啦——」笑茵隨便搭了件七分袖的針織衫,打起精神走出門外,現在只能祈禱他明天回台北後,一切噩夢就此結束。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每到中秋節,一大家子的人就聚在三合院門口烤肉、賞月。笑茵搬了張小板凳,拿了根玉米,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偏偏今晚,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
「阿茵啊,你今年幾歲了啊?」舅媽開頭問道。
「二十三。」她啃著玉米,意興闌珊地回答。
「哎喲,年紀不小嘍,也該找個對象了哦!」
又來了!笑茵垮著一張臉,為什麼每次家族聚會非得圍繞這個話題,超過二十歲的就問人家為什麼還不結婚;結了婚就催人家怎麼還不生小孩;生了小孩呢?接著就要問人家什麼時候離婚嗎?真的很無聊耶——
「對啊,那個阿旺,本來是要介紹給姐姐的啦,結果……姐姐已經有男朋友了啊。」月莎臨時帶了一個男朋友回來,明天土財主要登門拜訪,媽媽正愁著不知如何向對方解釋呢。
天啊!笑茵嘴裡啃著玉米,翻了個白眼,實在很想昏死過去,她現在終於明白,姐姐為什麼要找於任當擋箭牌了。
月莎一聽到話題轉移到自己身上來,趕緊靠近於任,小鳥依人似的倚偎在他身邊,故作親熱狀。「這個烤香菇很好吃喔,來,吃一口。」
笑茵無意識地瞄到這尷尬的畫面,心中忽然百味雜陳。
「你看姐姐和于先生多幸福恩愛啊!我看你呀,也趕緊找個對象吧……那個阿旺喔,家裡有錢,人也英俊,品格也不錯呢!」舅媽鼓吹著。
「不用,我已經有男朋友了。」笑茵此話一出,語驚四座,大家都放下嘴邊的食物,把眼光望向她,而這其中,最震驚的莫過于于任。
「是喔?你有男朋友了?啊怎麼從來都沒聽你說過?」媽媽懷疑地看著她。
「對呀!該不會是藉口吧?」精明的月莎當然一眼就識破她的謊言。
「是真的……是我們公司的同事,剛交往沒多久。如果有需要,下次再帶回來給你們看好了,這樣可以了吧?」笑茵板著一張臉,別有涵意地瞪了月莎一眼,好讓她閉嘴。
破例說謊還不是因為她。也好,趁這個機會跟於任撇清關係,也斷了自己胡思亂想的念頭。
於任卻始終低著頭,沉默而盡忠職守地為烤爐加木炭,只是一張臉被火烤得通紅,面色難看得可以。
原來她已經有男朋友了?!難怪她三番兩次躲避著他,對他的善意和好感視若無睹,原來已經名花有主了。
「沒關係呀,就算有男朋友,還是可以多比較一下嘛!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只要沒結婚,當然可以多多比較嘛,你們說對不對?」舅媽仍不死心地繼續說服。
「是啊,笑茵,你就試試看嘛,說不定阿旺就是你的真命天子呢!」月莎輕鬆地笑道。拜託,舅媽的品味她可不敢恭維喔!不過如果笑茵答應,她就終於能走出與土財主之子的相親陰影了。
笑茵的臉色鐵青,而於任的表情更是難看。月莎看看笑茵,再看看於任,開始感覺到幾分古怪,露出疑心的表情。
不行!再這樣下去,就連門口的狗都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好啊,那就相親吧!舅媽說的也對,結婚前是應該多比較嘛……呵呵——」笑茵故意笑得花枝亂顫。
而一旁的於任,臉上已呈現幾乎要被怒火烤焦的顏色。
「大哥哥!雞腿烤焦了啦——」在一旁嗷嗷待哺的小男孩大聲嚷著。
笑茵不是木頭,當然發現了於任的臉色,不過,發現於任心情變化的並不只有她。
「於任,我們去散步好不好?你都還沒認識我們這裡的環境呢!」月莎站起身,緊拉著於任的手腕。
「不好吧?大家都還在吃飯……」於任面有難色,顯然意願不高。
「沒關係、沒關係,你們小倆口去玩、去散散步,晚一點回來沒關係!」大夥兒起哄地催促兩人出門。
於任勉強站了起來,眼神卻沒有離開過窩在一旁角落的笑茵,眾人的眼光也隨之落到了笑茵的身上。
「喔,對啊!姐,你們出去走走嘛……記得要帶姐夫去月老廟喔……放心吧,碗我來洗就可以了。」笑茵努力地笑著,還揮手示意要他們快去,良辰美景本來就是情人的專利。
姐夫?!她居然這麼稱呼他?她是想把他氣死嗎?於任整個臉色變得好沉重、佈滿陰霾。那凝重的眼神,直直望進笑茵的心裡,好像她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罪大惡極的事似的。
她別過頭,不想,也不敢直視他。
「好,我們走吧。」於任轉身,平靜溫和地對月莎說。就這麼地,兩人在眾人祝福的眼光中走出三合院。
當於任和月莎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後,大家又繼續賞月聊天話家常,笑茵卻低下頭,默默地啃著玉米,沒有人發現她的心裡破了一個洞,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笑茵啊,你是說真的喔?那相親的事舅媽就去安排了喔……」
「啊∼∼」笑茵故意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站起身來。「我吃飽了,先回房間去睡覺了。」
吃飽了?!她只吃了三分之一根的玉米耶……何況,現在才八點半,上床睡覺會不會嫌太早了一點呀?
她頭也不回地離開院子,親戚們的關心是好意沒錯,但這樣的好意卻常常令人倍感壓力。姐姐和於任花前月下散步去了,她心裡的一塊石頭也該放下了才對,但不知道為什麼,心卻覺得更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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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月圓人團圓,她卻在房裡獨守空閨,美好的月光灑進她的房間裡,卻成了一道寂寞的光束。
剛洗完澡的笑茵,回到房間後,獨自坐在床邊望著玻璃瓶裡的小石子,一種莫名的情緒衝擊著她,腦海不斷浮現於任那似乎在埋怨她的神情。當她看著於任和月莎在月下並肩散步的背影……彷彿從心窩底慢慢長出一條刺籐,不斷地往上學爬,隱隱刺著她的心。天啊?她究竟在失落什麼?這些都是不該有的情緒啊——
大家幹麼都急著把她推銷出去?難道真怕她沒人要嗎?她偷偷斜眼睨著鏡子中的自己,五官秀秀氣氣挺好看的嘛!只是……和月莎比起來,她似乎就是少了那麼點女人味。
唉!人家只是不習慣花太多時間在裝扮上嘛,T恤、格子襯衫、牛仔褲就可以變出很多花樣了,這樣也是獨樹一格啊!可惜,懂得欣賞的人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