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天都水月
「關我什麼事?」駱雅桑撇撇嘴,只想撇清。拉起了身邊的塗崇英,「塗桑,你飽了沒?」
他嘴裡咬著一隻大雞腿,「啊!我……」還沒吃過癮啊!別這麼快就要他走!
駱雅桑才不管。「擦擦嘴準備走人啦!」她使了個眼色,用下巴努一努另外兩人。「這邊留給別人收拾去。」
「咦?雅桑這麼快就要走?」梁秋葉不安地問。她還想為他們製造機會呢。
「當然,我可是個大忙人!」手肘拐了拐塗崇英。「他也是。」
塗崇英這時正拚命搜括能帶走的食物,就見他嘴裡咬著雞腿,右手拿著一根玉米加兩根香腸,左手捧著一片土司,上面疊了好幾塊肉片。
「還不走啊?」駱雅桑拎起他的衣領,將他拖走。
見了這一幕,顏朗樵跟梁秋葉都不由得會心一笑。
「真是一對活寶。」顏朗樵搖搖頭說。
「他們很有趣。」梁秋葉翻著烤肉架上的食物,將一塊甜不辣夾給顏朗樵。
「那麼,雅桑今天又跟你說了什麼嗎?」從他的口中套出秋葉是他的心上人之後,這鬼靈精便三不五時只要沒課就跑來花坊,在秋葉耳邊吱吱喳喳,次數頻繁到讓他不禁要懷疑:夜二專的空堂有這麼多嗎?
還有,他的同學,塗崇英,不知從哪來的消息──八成是雅桑告訴他的──總會適時出現跟雅桑一搭一唱地挖苦消遣他,秋葉不在的時候還好,就隨他們怎麼唱戲,但要是在秋葉面前,他還真怕他們洩露了他心裡的事。
「她今天跟我講有關你親衛隊的趣聞。」顏大哥果然很有魅力。
「親衛隊?」他哪來的親衛隊?
「雅桑,有一群女學生每天下午放學後都會過來看你。」
原來說的是她們!「然後呢?她還說了什麼?」
「她說啊,她跟她們是死對頭。」想到雅桑臉成一團的表情,她就覺得好笑。「每次她只要大聲點跟你說話,就被她們指著鼻子罵,哪有員工差遣老闆的。雅桑氣極了,也就更故意對你凶,有時候也會藉機整她們。」
雅桑確實對他很凶,倒是想不到還有人替他打抱不平。
「雅桑還說,全都是因為你這個老闆不像老闆,老要她盯,你唯一的用處就是捧著一束花笑,這樣就可以吸引客人來買花,而且還男女通吃。」這點她很有同感,因為上次她也差點迷了心神。
雅桑怎麼會跟她講這個?他苦笑著。「還有嗎?」,
「有!她說你的長相很吃香,可是也常引起誤會,她的同學第一次看到你,還懷疑你是同志。有的時候,她還要幫你趕『章魚,「」她頓了一下,疑惑地偏頭問道:「什麼是『章魚』?」
章魚就是……唉!他一點也不想告訴她:「別理她的瘋言瘋語了。」雅桑在她面前這麼評論他,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她心目中顏大哥的形象?
「你跟雅桑處得還滿融治呀?」他不反對她跟雅桑相處,有個年紀相近的同性朋友談心,總是比較好,更何況雅桑的個性活潑,相對於她較閉塞的性子,應該會有些良性的影響。
只要……她別老是跟她講一些他有的沒的糗事就好。
「也……也不是啦!」她有些不好意思,「大部份的時候,我都是靜靜聽她說話,這樣好像也說不上相處融洽哦?」
「很少有人可以聽雅桑平心靜氣地說話。」不是被她給嚇走,就是氣走。「所以你們這樣算是融治了。」唯一慶幸的是,雅桑還有從事服務業的自覺,面對客人時還知分寸。
想來,他就忍不住搖搖頭。雅桑很能幹,幫他把緣心坊打理得彳艮好,就是性子古靈精怪……
唉!他又搖搖頭。
尤其如果塗崇英又在旁邊跟她一起鬧,那更是雙劍合一,所向無敵!幸好,之前有好一陣子,他的老同學不會在白天雅桑當班的時候來,讓他清靜了一陣子。可是現在為了秋葉,兩人不是聯袂而來,也會是一個後腳剛進門,另一個前腳就到,簡直像說好了一樣。
「她說話很有趣,我很喜歡聽她說話呢。」這種喜歡聽一個人說話的感覺,好熟悉喔。
「那今天塗桑是不是也倣傚雅桑說了我什麼,瞧你們都笑得花枝亂顫的。」看到老同學不懷好意的詭笑,他就不寒而慄,直覺自己誤交損友了。
「也沒什麼啦!就說你高中時代的事,聽他說你那時孤傲冷僻,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又有點像所有人都欠你錢的憤世嫉俗,根本想不到你現在會這麼溫柔。」她原先有點意外,但想起他之前曾說過的往事,那段歲月正好是他原本的價值觀崩毀、重建價值觀的時候,會有那樣的表現也不是沒有原因。
他除了搖頭苦笑還是只能搖頭苦笑。他的過去都快被他們披露完了,他不知道現在秋葉心中的顏大哥是何摸樣?
他應該往好處──至少,秋葉比較不怕生人了,還可以在他們面前自在地笑,想當初,她第一次見到塗崇英,還抱頭逃竄呢!
「我的溫柔也不是對每個人的呀。」他吃著她烤的肉,暖意流過心頭。
何時才能再讓她像今天這樣為他洗手作羹湯呀?
「就我所見,顏大哥確實對每個人都謙恭有禮。」她專注料理著烤肉架上的食材,小心地不讓它們被烤焦。
火光映照得她滿臉紅通通,他看著這樣的她,柔情滿溢。
「但,只有對你是特別的。」他小小聲地說。
「咦?顏大哥,你剛說了什麼?」太小聲了,她聽不清楚。
「我說,你烤的東西很好吃。」他轉移了話題。
「喔,你吃到的不只我烤的呀,雅桑也有份。」她還是不忘替雅桑說好話。
顏朗樵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笑笑地專心品味她料理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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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她第一天到緣心坊幫忙後,每一天都待到打烊,隨後再由顏朗樵送她回家。
日復一日,她不嫌晚,他不嫌累。
對她而言,在緣心坊的時間是快樂充實的,她吸收了許多關於園藝與花材的知識,更從花葉間看到整個生命、整個世界的脈動,這是在她從前封閉的小小世界所不能領略的。她很珍惜現在的點點滴滴,即便得晚好幾個小時才能回到家,卻比獨自面對一室的清冷好。
於他,更值得珍惜。
每天可以跟她一起工作、一起吃晚餐,這豈止是他夢寐以求?
能夠看到她的歡笑,那真是他的最大滿足。
他珍惜著跟她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總希望時間能無限延伸,而,送她回家的這段路,他則是走得又甜蜜又痛苦。
總是害怕終點就快到了,他們即將分離,他又有十幾個小時看不到她,卻又高興能夠陪著她走這段路。
夜的靜謐能沉澱人的思緒,清冷的夜風拂過,揚起的,唯有他的戀慕。即使只是靜靜地走著,他都能感覺到蕩漾在與她之間的情潮。
只是這也不過是他單方面的情思,他的情無法傳達給她知道,只因為他的顧慮──一切還不是時候。
他把雙手插進薄外套口袋裡,走在梁秋葉身邊顯得輕6b寫意。
感染到他的氣息,梁秋葉也悠閒地拿著提袋晃呀晃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享受著秋天夜裡涼爽的空氣。
「秋天的月亮,總是特別美!」顏朗樵望著天上的皎潔月華,讚歎著。
「是啊!」她想起上回他叫她不如改名叫秋月,不禁莞爾。
走著走著,他們經過一家佈置頗雅致的咖啡館。
梁秋葉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顏朗樵詢問,發現她的目光正注視著某一點,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
一個年輕男子正神情茫然地望著馬路上的車水馬龍。
他發覺身旁的梁秋葉有些顫抖、有些瑟縮,他轉頭看向她,更發現她的神情佈滿淒楚。
他再回頭看向年輕男子,他的側影有些熟悉……
剎那間,他明白了!
他考慮著是否該不動聲色地把她帶開,還是讓她上前去打個招呼?很快地,他做了決定──
他拍了拍她的肩。「秋葉?」他是可以悄悄地帶她離開,但他比較希望她能勇敢面對,至少面對抉擇──離開或上前,選擇權在她自己手上。
如果是離開,只要她要求,他們馬上走;若是向前,他也會陪她。只要她別像個傀儡,讓他牽著她的線,帶她走或是推她上前。
她黯然地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明瞭他的想法。
她何嘗不也在思索這個問題?
柯,那個讓她飽受情傷之苦的男人,現在就站在她面前。
只要在公司,在可以感覺到他的範圍,她便拚命地讓自己變成木偶,忙公事來麻痺自己的感官。慶幸的是,近來他受到重用,尤其台中客戶的案子,他挑了大梁,所以常出公差,也因此,他在公司跟她相處的時間減少了很多。雖然,他進公司仍會找她說話,但她的回應已經變成公式化的點頭,他的話一點兒也聽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