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天都水月
「只是朋友嘛。」
回想這段日子的相處——從剛開始她的敵意、他的忍讓,到她願意跟他和平相處,一直到他們無所不談的投契,尤其幾次工作不頤,他對她的鼓勵。
漸漸地,她對他的好感與日俱增,再加上中間凌綾的擾局,她不是個感覺遲鈍的人,她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也很明白自己喜歡唐士祺是那種戀人一般的喜歡。
但她感覺得出來,唐士祺對她真的就只是朋友。
更何況,他的前女友對他餘情未了,而他似乎也挺享受他跟凌綾之間曖昧不清的關係。
她知道自己剛剛太衝動,對唐士祺的態度尤其惡劣,就如他所說,事情有輕重緩急,為了幫凌綾而爽她的約,其實算是情有可原。她不想無理取鬧,但她就是氣不過!害她白忙、白等、白擔心,而且還是因為凌綾!
她的脾氣就是這樣!
要她明明心裡火到極點,卻還得心平氣和地說話,豈不彆扭極了!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她說的話都是言不由衷、不經思考,她還是不想控制自己的脾氣。
對她剛才的言行雖然感到懊惱,但她並不後悔;即使是最後脫口而出對唐士祺說「我喜歡你」的表白,卻反而讓她有一種終於說出來的解脫感。
只是,在這句話之後,兩人的關係會如何轉變?還能當朋友嗎?要怎麼繼續相處呢?
這些問題在樂群的腦裡兜轉,卻始終理不出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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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士祺遠遠地跟在樂群身後,小心地與她保持一段不被她發現、卻能一有事就可以到她身邊的距離。
從她一奔出門,他就跟著她了。
當她說出「我喜歡你」這句話時當頭,他楞住了,但一看到她跑出來,他立即把那句話的衝擊丟到一旁,只擔心她一個女孩子半夜跑到外面恐怕會發生危險,便立刻趕上跟在後頭。
跟著她走到河堤公園,看她的模樣,情緒似乎已經緩和,他的心安了一大半。
放心之餘,也開始想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樂群怎麼會喜歡上他呢?
他對她並沒有那個意思。
他對她的好,是他待人處事的教養讓他自然而然覺得要對她好;還有當初答應樂媽媽要好好照顧她的承諾,他對她並沒有任何遐想。
而以樂群這麼強悍的性格,又怎麼會看上溫吞的他呢?
最糟糕的是,自認為細心體貼的他怎麼沒有及早看出樂群的心意呢?至少可以早做防備啊。
「唉唷!」
邊踢著水泥地邊前進的樂群,看起來就像跳著詭異的踢踏舞,這次終於不小心拐到腳,讓唐士祺從思緒中回過神來,一個箭步衝向前攙扶她。
樂群斜眼睨著唐士祺,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有點高興他的出現,那表示他很關心她,卻又有些彆扭,不想在這個時候看見他。
「小心!你的腳有沒有扭傷?我先扶你到旁邊坐下。」
聽著唐士祺溫柔的語氣,對自己呵護備至,樂群也不好拒絕,何況他是自己喜歡的人,這時候她只想好好享受他的溫柔。
「這裡會不會痛?」唐士祺小心按壓樂群的腳踝,細細檢視有沒有哪裡受傷。
樂群靜默地看著唐士祺的動作,享受這溫柔的對待:心裡卻忍不住湧上一股辛酸。
沒有回答,也沒有痛叫,等下到樂群反應的唐士祺,想回頭看她的表情,卻看到樂群帶點嗔怨的面容,那不是肉體痛苦的表情,而是心靈受了傷害。
「你的腳應該沒事了。」唐士祺把樂群的腳輕輕放下,順勢坐在她身邊。
兩人並坐無言,沉默了好久,唐士祺想開口打破這凝重的氣氛,但平常善解人意的他,在面對一個複雜女兒心的情意時,也顯得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些什麼話。
此時,他注意到樂群有些異狀。
「你會不會冷?我把外套脫下來給你穿。」
之前樂群匆匆出走,所以沒多帶衣服,雖然還不算入冬,但以台灣的天氣而言,十月天日夜溫差大,夜晚已頗有寒意,剛剛樂群走路並不會感到冷,現在坐著不動卻有幾分涼意,幸好唐上祺因為剛進門不久就追了出來,手上還拎著自己的外套,這會兒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接過外套穿上後,樂群用著平靜的語氣說:「不要對我這麼好。」
「我只是關心你。」
樂群轉頭看著唐士祺,「你對朋友都這麼好嗎?」
「你之前問過我這個問題了。」
「答案還一樣嗎?」
「嗯。」
「也就是說,對你,我不是一個特別的人?」雖然心裡早就有數,可是她實在不想他承認。
「不是這樣的。我覺得每個人都有個別的特質與價值,你就是你,就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你在模糊問題焦點喔!不要對我說你的那些長篇大論,我只是想知道對你而言,我只是一個朋友嗎?」
「我們是朋友呀。」對於樂群的逼問,他只能這麼回答。
「就只是朋友?」她偏要問出個所以然。
他歎氣、無奈,終究得把話說個明白:「樂群,我把你當作妹妹一樣地疼愛,沒想過別的。」
聽到這樣的回答,她沒有太大的意外,卻難掩心中的落寞。「可是你知道嗎?像你這樣溫柔地對待女孩子,是很容易擾亂一池春水,讓人意亂情迷。既然沒有那種意思,又這樣撩撥人,實在很過分。」
「我沒想那麼多,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應該要對你好,要照顧你。」他很真切地說。
她一把火生起!「你是我什麼人?!我要你照顧?!既然只是朋友,也該守朋友的分際,我不需要你這樣過分的關切!」
唐士祺被樂群駁得無言以對。難道對一個人好也有錯?
「喂!」正當唐士祺陷入一陣沉默時,樂群又說話了:「我有沒有機會?」
突如其來的問句讓唐士祺一楞,腦筋反應不過來,有點抓不著樂群想問什麼。
看到唐士祺呆呆楞楞的樣子,樂群笑了出來,他這樣子讓她剛才的怨氣消解了不少。
「我想知道,我有沒有機會當你的女朋友?」她頑皮地笑著。
方纔她想了又想,她很確定自己喜歡唐士祺,也不願意放棄他。情苗已萌芽,她已經沒辦法再把他當作一個普通朋友看待,雖然他現在只把她當作妹妹,但這並不表示以後就不會成為戀人,除非他清楚的拒絕,否則她還是有機會。
「呃……你的意思到底是?」唐士祺覺得自己的腦細胞變成一團糨糊,竟然聽不懂樂群的話。
「你跟我,男未婚女未嫁,我喜歡你,所以,請問你我可以追求你嗎?」
這是第一次樂群當面告訴他她喜歡他,只是,第一次樂群是氣急敗壞地脫口而出,這一次,樂群的神情看起來是那麼的冷靜從容。
面對樂群如此坦率的告白,攪得唐士祺有點心慌,他忍不住地想:是不是女孩子面對男孩子告白的時候,心情就像他現在這樣?
不過,他倆的角色似乎是對調了。
如果他是個正直的男人,就應該要果決地拒絕,讓她徹底死心——為了她好,也為了兩人往後的關係著想。
但他也有著男人的虛榮心,有一個女孩喜歡自己,而且這個女孩又是如此嬌媚動人,教人如何不動心呢?
他想起大學時代有個同學跟一個女孩子很要好,兩人之間有著曖昧不明的情愫,只是男生一直不表態;直到最後,這個男生有了女朋友,但這身邊人卻不是原來那個女孩。女孩黯然神傷,雖不至於為情做出傻事,但也消沉了好一陣子。當時,這男同學的行為為他所不齒,感情雖不能勉強,但如果覺得兩人沒有發展戀情的機會,也該明白委婉地告訴對方,讓對方及早死心。
想起這段往事,唐士祺腦裡像打了一道響雷,變得清明起來,對自己方纔那一瞬間動心的念頭覺得可鄙。
他對著自己狠狠地說:唐士祺,看清楚!眼前這個女孩,是你要當妹妹疼的,你怎麼可以對她有任何的胡思亂想?你又怎麼可以讓她有追求你的機會?
「喂喂喂!可以或不可以,有必要想那麼久嗎?」樂群不耐煩地敲醒沉浸在思緒中的唐士祺。
「樂群,我們兩個不適合。」唐士祺很堅定地回答。
「哪裡不適合?」她追問。
他在腦裡迅速搜索平常他們相處時所發生的大大小小事,想要找出說服樂群放棄的理由,最後終於總結出一個——「就拿個性來說好了,你不是說最討厭我這種軟柿子個性嗎?」
她是說過他爛,可沒說過討厭喔!「有嗎?這幾個月我們一起生活,我倒覺得你的個性挺nice的耶,不然我怎麼會這麼快就喜歡你呢?」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你剛剛不也說了,男孩子的溫柔對待很容易讓女孩子意亂情迷,你對我也只是一時迷戀罷了。」她只是一時迷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