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於晴
眾男裡有人回頭,嚇了一跳。
「小胖,你在自慰?」
「哇!」我終於崩潰了。一個人是有臨界點的!
「我是男的!」
「你不要故意在咱們面前強調你是男的!大家都知道代父從軍很辛苦的,就算你是女的,我也不會吭一聲!你安啦!安啦!」
「我是男的!是男的啊!」我捧著頭跳來跳去尖叫著。
終於,「啪」一聲,我對天發誓,我真的聽見我腦中有一根弦,斷了——
然後——
我再暈。
最好暈到不省人事,然後再醒來時,可以讓我回到幸福又殘酷的現實裡。至於歷史上無解的謎,拜託,去找別人,敝人在下庸才我,小小胖胖的身軀實在無法負荷此重責大任啊!
***
於小胖從軍已有半年,平常個性隨和,雖然只是個小兵,但在軍營裡吃得很開,理由很簡單——
因為,貌美如花。
自古男生女相不少,但要美麗得像朵花,則是萬中選一,而很幸運地,一萬個人裡的唯一,來到了這全是男人的軍營裡。
結果,可想而知。
數百年來難解的謎也由此而解。
原來,安能辨我是雌雄的花木蘭,不是因為她隱藏得宜、聰明機智足以化解眾人的懷疑,而是,從頭到尾根本沒有人會質疑她是女人,因為在軍營裡有一個比她更像女人的男人存在!
對不起,我奪走了你的光彩,花木蘭!
我已經開始懷疑,我畢生的志願是解開歷史上所有沒有辦法解答的謎。
「我……我要水啊……我想洗澡啊……嗚嗚……嗚……」細微的咕噥聲出自爬行在地面上的人體——
是的,我之所以可以聽得一清二楚,是因為那具人體就是我。
一個叫於小胖的男人。
「嗚……我好想洗澡啊……不不,我不要洗澡啊……人家我是黃花大閨女……這具暫居的身體是男性,我不要啊,嗚,就算是作夢,我也不要啊!誰來救我啊!」
「拜託,我已經解開花木蘭之謎了,就讓我清醒吧……」
我的內心充滿想哭的衝動啊,想我小胖平日多麼堅強,連滴眼淚都不輕彈,如今卻被渾身的汗臭逼到掉眼淚——
到底,我是招誰惹誰了呢?
來到這個古代也不知道有多久了,可能是三天,也可能有四天?總之,我只記得天一亮,我就被拎著去操練,我不是軍人啊,嗚,我只是不小心作了一個很真實的怪夢,而這個夢讓我全身肌肉快要報廢。如果我衝出去表明,其實我是個女的,請不要再折騰我了,不知道將軍大人願不願相信擁有女性靈魂、男兒身的我?
淚眼汪汪的我,終於一路很難看地爬行到溪邊,小心翼翼掬起水來。
如果我穿著軍服洗澡,不曉得會不會感冒?我真的不想脫衣服啊,嗚嗚,到底是誰在整我?
「我已經三、四天沒洗澡了,再不洗,我怕敵人只要聞到我身上的味道……就知道軍營在哪兒……對,我沒有用,沒有辦法像凱羅爾一樣,穿越時光來到古代,還可以拿著聖火引導大家走向勝利之路,我……我連敵人是哪一族人我都不知道,我歷史天生的差啊!」
我必須強調一下,任何一個人身處這種環境絕對會自憐自哀,我自然也是不例外;如果有人處於這種狀況,還能談笑風生的話,那簡直就是高人一等的神人,在現實生活裡的成就絕對驚人,而非像小胖我一樣的沒用。
總之,白天肉體被狠狠地磨練,晚上我就躲到外頭來睡,所幸那群袍澤也見怪不怪,顯然這個於小胖平日行跡就是如此奇怪(天,想我一介女流,終於也用得上「袍澤」二字,難道是老天爺見我一生的性別是女,過得還不夠精采,所以讓我當當男人,享受一下男人的……友情嗎)。
「我不管了……就閉著眼睛洗好了……再這樣臭下去,萬一哪天熏死整個軍營的軍人,我罪過可大了……也不過是洗個澡而已……」不用說了,我生性害臊,此時必是滿臉紅通,趁著我咬牙下定決心,正要扯開軍服時,忽地聽見有人在……玩水?
我張開眼,好奇探出頭——之前忘了說明,今晚有點月亮,我一路爬行而來,到達溪邊時,正好有巨石掩去我大半的身影,如今我探出半張臉,看見……
「糟!長針眼!」我暗呼。
「不對、不對,那好像是個女人……啊啊,原來是花木蘭啊……」
「也對,她不趁黑在此偷偷洗澡,難道要跟那群『袍澤』洗嗎?我果然是個笨蛋啊……還好,我不會長針眼,因為都是女人嘛……」
「呃……靈魂是女人、肉體是男人,我……不會被列入色狼名單裡吧?萬一長針眼,也不關靈魂的事吧……」
我內心充滿疑問,當然,這些疑問只是剎那,重要的是——我要洗澡!再不洗,我會先窒息而亡。
但,要怎麼洗?
衝下去說,「嘿,我跟你同樣是女人,所以請別介意我」?「可以麻煩你幫我洗背嗎」?
那準被打成豬頭吧!
還是說,「別介意,我是男的,而你也是男的,相信我,我是瞎子,完全看不見你的身體」?
那下場是一樣的吧!
我搔著頭半天,沒見雪花處處飄……我只能說,老天爺是不公平的。什麼好處給這於小胖得了,好幾天不洗頭也沒見一片頭皮屑。
「於小胖?」
「該怎麼跟她說呢……」我喃喃著:「她對我有敵意,這我是很清楚的。反正我也不知道何時會清醒,不如我跳下去抓她把柄,讓她從此為我做牛做馬,那多好?」我內心惡質的一面開始浮現,不過我還是必須強調一下,我為人絕對善良可人,不到走投無路,是絕不會暴露出人性本惡的一面。
「於小胖!」
「有!」我直覺跳起來。
「於小胖,輪到你守夜了嗎?」
「報告班長,沒有!」
「班長?」
「呃……將軍大人,這麼晚了,您還沒有睡覺啊?」
「這句話該是我問你才是。是不是白天太閒了,所以讓你夜裡睡不著?」
哇咧,這傢伙根本是跟於小胖不對盤吧?
「我在問話,你啞巴了嗎?」他沉聲問。
接下來我的回答十分迅速,完全不留任何一點的空隙。坦白說,在當時我簡直要為自己的能屈能伸而喝采,不過,在我告訴大家接下來的進展之前,必須先解說一下當時我所身處的處境以及內心猶如光速般的分析。
首先,我沒忘了正在溪中洗澡的花木蘭。姑且不論她對我是不是有敵意,或者有其它的不懷好意,身為同樣女人的身份(至少靈魂是),我實在不忍讓她赤裸裸曝光在男人面前,尤其眼前的將軍大人是發現我躲在這裡,才特地過來刺我幾下,如果因為我而連累花木蘭,讓她提早數年公開女兒身,接受軍刑制裁(天知道女扮男裝的下場是什麼!我可不希望明天一早醒來看見一顆人頭掛在軍營裡,那我真要一輩子惡夢連連了)。
因此,我跨出巨石之外,讓整個身體曝光,同時聲量提高,希望她能警覺。
在解決了第一個麻煩後,接著,我對上眼前將軍大人的雙眼。我很明白他看我不順眼,往往在我背過身體的時候,總會感受到他敵意般的視線。
當然,我個性裡沒有「雞婆」兩個字,「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也是我一向奉行的法則之一,反正我只是在夢中,只要等夢醒了,於小胖這人是死是活,也不干我屁事。
唯一我要顧的就是——
如何才能確保在夢未醒之前,能夠避開將軍大人的虐待呢?
這麼想的同時,另一個疑惑再度浮上我的心頭。從第一次看見將軍大人開始,就覺這人有點眼熟,後來再多看幾次,才赫然發現他的長相很「王子」。
所謂的「王子臉」,不是說他長得很像白馬王子那一款的,而是他的長相太像我那「灰姑娘驚夢記」裡的王子。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陰謀,我可不清楚,事實上,我也沒有聰明到有那個外星腦可以去研究其中的糾葛,我的聰明只夠瞭解「明哲保身」四個字怎麼寫,所以當將軍大人譏諷地問我是不是啞巴時,我當然不敢問候他家人,更不敢在他面前背三宇經,只能涎著笑,狗腿道:
「將軍大人,您不知道在您的教化下,我的內心對國家充滿了愛……呃,就算我不清楚這是哪一朝,但是,是您讓我體會到沒有國就沒有家,沒有家就沒有我於小胖,所以,每天晚上我都要在軍營巡上一圈,確保沒有敵人來襲,我才敢淺淺地入睡。將軍大人,我對您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比長江還長、比黃河還黃、比——」
「住嘴!」
我眨了眨眼。難道我學周星馳還不夠像嗎?
「你……」他瞇著起,那氣勢不怒而威,讓我這沒見過大場面的小女子不由得退了一步。他問:「於小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