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忻彤
「我也有帶來一些東西給你進補。」陳嬸連忙拿出姜濤剛剛買的高級補品。「你看,有人參、燕窩還有雞精。」全都是一些養身補氣血的昂貴藥品。
「是『他』要你帶來的嗎?」所謂的「他」指的是誰,她們心照不宣。
「不……當然不是,是……是夫人要我拿來的。」陳嬸聰明地拿姜母當擋箭牌,要不然禮物太貴重,一定會被識破。
幽蘭將禮物推回去。「請你拿回去,我不能收。」
「為什麼?這是夫人的一番心意啊!」
「我不想再跟姜家有牽扯。」很多經驗,一次就夠了。
「少奶奶,說句你不愛聽的話。這次的意外,不只你傷心難過,少爺也不好受。」
「我不想談他……」
「少奶奶,你一定要聽。」陳嬸很堅持,如果這次無功而返,或許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進門了。「自從你走了以後,少爺就茶不思、飯不想,再加上睡不好,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那與我無關。」
「怎麼會沒有關係!少爺是因為想你,得了相思病。」
「別說笑了,不是有沈曼苓在嗎?」雖然語氣淡淡的,但是陳嬸還是聞到一絲酸味,於是她抱著希望再接再厲。
「那個狐狸精,早就被少爺趕走了。」說到這個,陳嬸就很滿意。「少爺懷疑那天的事是她搞的鬼,雖然她死不承認,不過少爺並不相信。」
「已經不重要了。」當她決定放棄這段婚姻時,就不再過問誰是誰非,要不然就不叫「放棄」。
「怎麼會不重要?少爺也是被陷害的。」
「是他自己讓人有機可乘,就談不上陷害。」她的語氣非常冷靜,像是事不關己。
「少奶奶……」幽蘭冷漠的態度澆熄陳嬸原有的希望。
「陳嬸,在這段婚姻裡,你是陪在我身邊最久的人,也是唯一給過我支持的人,所以我一直對你懷有感激,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放棄了。」幽蘭感性地述說心情。「你也應該知道姜濤對我和對這段婚姻的重視遠遠不及沈曼菲。我不願活在一個死人的陰影底下,因為他放不開那段過去,這樁婚姻對我而言,只是一種悲哀。」
「那是因為他覺得愧對沈曼菲……」雖然不認同少爺的想法,但這個時候還是得站在他這一邊。
「那他……就對得起我嗎?」幽蘭冷冷地反問。
「少爺知道他錯了,他對你和小孩的事感到非常後悔,所以才會食不下嚥、睡不安穩,每天活在悔恨當中。」
「小孩的事,他會比我難過嗎?那是一條生命活生生從我身上剝離,那種痛苦,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每回提到這個話題,她的小腹就一陣收縮,彷彿在提醒著她這裡曾經住過一個小生命。「造成流產的事不能完全怪他,是我自己不該對他懷抱希望的,否則也不會因為失望而失足墜下樓梯,說到底,這還是我自己的錯。」說著說著,眼裡又有盈盈淚光。
「少奶奶,你千萬別這麼說,這件意外不是你的錯,是少爺不應該放任沈曼苓那個女人為非作歹,他一直很自責。」乍聽幽蘭的說法,像是不責怪姜濤,但實際上卻是完全將他摒除在外,這等於是放棄他了。
「我沒有辦法跟一個老是活在過去,然後又造成無數新悔恨的男人生活。」她並不同情他的遭遇,那是他自己的個性造成的。「所以我決定離開他,不再受他影響,這樣可以讓我活得更自在。」
「你不是很愛少爺嗎?」
「愛上他讓我變得軟弱、失去自我,這種愛情,不要也罷。」
「可是少爺很愛你,這是他今天親口說的,難道你就這麼放棄這段好不容易兩心相許的感情?」陳嬸急急說出每個女人都愛聽的話,希望能挽回她的心意。
「他的愛來得太遲了。」幽蘭聽了以後沒有喜悅,反而覺得悲哀。「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他遲遲不肯說出口,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當然有用!你們還年輕,還有幾十年可以過,怎麼會太遲呢?」
「一次的傷害就已足夠,我不可能再犯不同樣的錯。」她的心意已決。「陳嬸,請你告訴姜家的人,我現在過得很好,不會再走回頭路。」
「你難道不能原諒少爺嗎?他也算是受害者。」陳嬸不願見佳偶變怨偶,苦口婆心地勸說。「再說,他是真心悔改,為什麼不再給他一次機會呢?」
「我都不在乎他了,還有什麼原不原諒的呢?」她雖然說得一派雲淡風輕,但眼底的黯然,卻清晰可見。「很多事情無法從頭來過,被傷透的心已無法復原,就像我那未出世的孩子無法重見天日一樣,一切都太晚了。」
「少奶奶……」
「別說了。」幽蘭溫柔但堅持地結束這個話題。「陳嬸,我隨時歡迎你來看我,但請不要再談起『他』,否則我也要將你列為拒絕往來戶。」
「唉……算了,既然你不愛聽,我就不說。」陳嬸明白適可而止的道理,但仍語重心長的提醒。「人生只有一次,無法重新來過,不妨多給自己幾次機會,以免將來後悔。」
「我不會後悔今天的決定。」就像她之前說的,一次傷害就已足夠,她絕不會再走回頭路。
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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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位於北投,是一棟兩層樓的透天厝,住家環境清幽,附近的小公園經常有許多居民前來做運動,算是個人氣相當旺的地點。
最近這幾個星期,有一輛銀灰色轎車老是違規停在白家大門口對面。車子來的時間並不一定,有時一停就是幾個小時,有時只停個幾分鐘就開走,車裡的人也不下車,只是默默地注視白家的動靜。若有其他車要過,這輛車就會立刻讓道,但是繞個圈,又立刻停回原位,雖不至於阻礙交通,但是鬼鬼祟祟的行徑總是讓人側目。
每當有人進出白家大門時,車裡的人眼中便會瞬間燃起一道光芒,但在看清不是他想見的人後,亮光隨即熄滅。
原來這輛引發眾人議論紛紛的車子的主人,正是姜濤。
那天陳嬸帶回來的消息雖然讓他很失望,但起碼知道她身體狀況良好,算是唯一的安慰。
雖然她不想見他,但他總可以看看她吧,只要不被她發現就好了。
有了這個想法之後,他每天只要一得空,哪怕只是一個小時的中午休息時間,都會往白家跑,而且只在屋外守候,不再莽撞地要求跟幽蘭見面。
這幾天,偶爾可以見到幽蘭出門走動,剛開始他激動地想上前跟她攀談,但是幾經思考後,還是決定維持原意,只要遠遠看著她就夠了。
他從不知道自己會這麼想念一個人。
不管是工作、開會、吃飯、駕車,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她。直到現在,他總算知道相思是多麼地折磨人!
當初沈曼菲死時,他的難過是因為濃濃的自責,無關情愛。但是如今失去幽蘭,他是打從心底感到悲傷,這種酸澀的苦楚,是他生平的第一次體驗。
幽蘭說得對,他老是沈湎於過去所失去的,而忘了珍惜現在所有。所以總是不停地做出讓自己後悔也傷了別人的傻事,這是他自己個性的問題。只是就算他願意修正這個缺失,也已經太遲,因為再也喚不回幽蘭的心。
「叩!叩!」有人敲他的車窗,驚醒了正趴在方向盤沈思的他。
「對不起,我馬上開……」他以為是擋到別人車子的出路,連忙出聲道歉,沒想到搖下車窗一看,竟然是——白幽蘭!
「幽蘭!」他連忙下車,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深怕這只是一場夢。
「能不能請你以後別在這裡出入?已經有鄰居在抗議了。」他這一個月的「監看」行徑,已惹來不少民怨,逼不得已只好由她出面制止。
「害你受到責怪了嗎?」他沒有想到自己單純的渴望,會替她帶來不便。「真是對不起,我只是想遠遠地看你而已,並沒有其他意思。需要我去跟他們道歉嗎?」眼神是誠惶誠恐的認真。
「算了,只要你別再來就行了。」她急急轉頭,不敢與他認真又炙熱的雙眼交會,就怕被灼傷。
記得以前他們親熱時,他也經常以這種眼神看她,看得她全身快要融化……
幽蘭連忙搖搖頭,甩開胡思亂想,她不能再被過去羈絆!
他緊張地為自己爭取。「我只想遠遠地看著你,絕對不會打擾到你的。」千萬不要連這小小的精神寄托都要剝奪。
「你這樣做就已經打擾到我了!」當她得知他每天都會不定時在屋外站崗時,她的心竟然開始浮動,不復先前的平靜,這個發現讓她忍不住心慌。「我們已經離婚,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要不然她擔心自己的堅持會出現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