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寄秋
這十八年來,除了研究毒物、武功能令他著迷外,這女孩是第一個能令他著迷的,所以他想得到她。
至於「那個人」托他除去原無涯的事,已經沒有比讓這女孩心甘情願跟著他重要了。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為什麼只有你能救原大哥?」南蝶想知道這一點。
平常沒隱瞞:「因為他身上中的毒是我下的。」
南蝶猝不及防地倒吸一口氣。她像觸電般的退後一步,瞪大眼睛看著他。
「什……什麼?!是你……」她的聲音又惱、又不可置信。而後她的腦中也不禁浮現一連串當時覺得莫名其妙,如今想來卻理所當然的景象……
難怪他會一再地在他們四周出現,連在這裡和她相遇也是……可是他為什麼要害原無涯,而現在又要放棄了?南蝶真的不懂。
「沒錯,是我。」他的表情沒變。
南蝶只覺得一陣郁氣攻上心來。她一咬牙,突然衝到他身前,握起拳頭猛朝他身上捶打。
「你這個壞蛋!是你害了原大哥!是你……」她一邊用力打著、一邊哭喊著,她只能用這個方法替原無涯報仇。
她的拳頭落在他身上根本起不了一點作用,平常眸中閃過一絲溫和的火花。他輕而易舉地捉住她的手,低頭看著她淚痕交錯的臉龐,聲音仍是淡漠的。
「原無涯還有兩天的時間可活,要不要救他全在你的決定。或者你還要再考慮一天?」
南蝶掙扎著,平常輕輕放開了她。
「你……你還是要我……跟你走,才肯……才肯救原大哥?」她握緊的拳垂在身側,恨恨地瞪著他。
平常點了點頭。
南蝶僵硬地挺起身子。「好……我……答應你。」
平常的唇邊浮起一抹難以覺察的微笑,而後他把一個通體漆黑的小瓶子交給她。
「服下它,兩個時辰後他自然會清醒過來。」
南蝶捧著能教原無涯的寶藥,想笑又想哭。
「記住,三天後我在這裡等你。」平常給了她三天的時間。
南蝶偷偷地讓原無涯吃下了解藥。
她暫時不想讓姊姊她們擔心,所以南蝶沒告訴她們平常的事。既然答應了他,她就一定會做到;因為,平常用的毒連石大嬸也解不開,她怕他如果又要對原無涯不利……
南蝶一直守在原無涯床邊,緊張地注意著他的動靜。平常說,只要他服下解藥後兩個時辰就會醒過來,而現在已經快兩個時辰了。
寅時,原本累得都要回去休息的眾人,突然又被南蝶的呼聲驚醒。
循著聲音而去,他們看到了又哭又笑的南蝶正伏在原無涯身上:而原無涯,竟然醒了!
原無涯突然奇跡似的醒了過來。
眾人的驚喜和混亂可想而知,每個人都爭著要看醒來的他,又是噓寒問暖、又是替他熬湯煎藥,整艘船震動了起來:而南蝶自然是最高興的一個。
原無涯對於自己躺在宮雪雁晝舫的床上,並且虛弱得像鬼的情形感到莫名其妙。
宮雪雁立刻精簡地對他作了解釋,原無涯聽得忍不住呻吟起來。
「原大哥,你……真的沒事了嗎?」南蝶從他醒來後就一直癡癡地看著他,狂喜的情緒已經將她淹沒。
原無涯笑著對她招招手,要她到他身邊來。
南蝶立刻聽話地過去,並趴在他的床邊。
原無涯費力地抬起手,手指輕輕滑過她嬌嫩的臉頰,溫柔的視線與她相纏。
「辛苦你了,丫頭。」
原無涯的體力恢復得相當驚人,不過才短短的一、兩天時間,他的身心狀況幾乎已經回復如常了。至於他對自己中毒一事,如今回想起來,那個能令他毫無所覺便中毒的人,用毒的身手和方法想必非常高段。而這種能令他一夕間心智成癡,終至昏迷衰竭的毒,已經引起了他的興趣。可令他懷疑的一點卻是——他身上的毒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消失?
「你大哥已經接到你平安無事的消息,我想他大概解決掉那件事就會立刻趕來看你了。」南蟬把這訊息告訴原無涯。
這兩日下來,她也跟這曾救了她命、救了妹妹命的男人熟稔了起來。他跟他大哥完全是兩種不同的人:原非凡傲慢冷酷,原無涯開朗灑脫。而她竟不知不覺地愛上那個之前她明明恨得想殺掉的冷酷男人。
「我看他似乎是遇上大麻煩了。」原無涯悠閒地夾了塊糕點到南蝶的盤子裡。
南蟬皺著眉啜了口茶。
「我聽他提起過那件事跟我中毒的事有關係,不過詳細的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
原非凡不肯跟她說,她也沒再多問:不過,她倒是很好奇。
原無涯饒富深意地笑道:「把黑翼宮主惹毛了,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看來那個害你中毒的幕後指使者會死得很慘……」
南蟬知道原無涯或許看得出她和原非凡之間的微妙關係,可是她自己……唉,連她自己的心也亂了,她想離開一陣子好好想清楚她們之間的事:當然,前提還是得先把他派在她身邊的護衛先甩開才行。至於小蝶兒嘛,有她這原大哥在,看來她也不必擔心了。
一直低著頭、怔想出神的南蝶不知道她姊姊已經去找傅秋練和宮雪雁談事情,此時甲板上就只剩她和原無涯兩人。
她抬頭,眼睛不自主地跌進原無涯若有所思的眸光裡。
「咦?原……原大哥……姊姊她……」南蝶被他凝視得微微不安,怯怯飄開視線才發現姊姊已經不在這裡了。
原無涯伸出手輕柔地摩掌著她的下巴,眼神、語調淨是誘哄。
「我發現這兩天你都心不在焉,話更少了。你在想什麼、煩惱什麼,何不說出來讓我聽聽?」
「沒……沒有。」南蝶的心一跳,忙不迭地搖頭。
看見他微微瞇起的雙眼,她的心跳得更厲害了。原本她就沒有說謊話的本事,這下為了怕被原無涯看出什麼,她只好乾脆一把抱住他的腰,將頭埋進他懷裡:一來可以掩藏自己燥熱的臉蛋,二來她也想這麼做。
「是嗎?」原無涯笑了笑,怎不知她的用意。「好,如果你不想說就暫時別說,我只是喜歡看你開開心心的樣子。丫頭,這次要不是有你,恐怕我已經去見閻羅王了。」
南蝶猛地屏住了氣息,藏不住心驚地抬起頭看他,緊張地道:「你……你已經知道解藥……」
「解藥?我說的是你一路送我來這兒的事。」
解藥?!這丫頭到底隱瞞了他什麼重要的訊息?原無涯看她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就知道他捉到了一個重點:不過,他不打算現在就逼她說出。
不會掩藏自己表情的南蝶明顯地鬆了口氣。
原無涯眨了眨眼,泛起狡邪的笑。
「那時我不會自己吃飯、穿衣服,所以全是你幫我的,是嗎?」
南蝶綻開笑顏,想也未想地直點頭。
「是啊。」對於自己有能力照顧人,而不是光被人照顧的事,她可感到有些驕傲呢。
雖然當時很害怕,可是為了他,她還是努力學習著餵飯、換衣裳,呃……還有擦身子。
南蝶雙頰條地一陣躁紅……
「所以我的身子全讓你看光了,對嗎?」原無涯可沒錯過她滿頰的紅暈。他盯視著她,笑得不懷好意。
心臟像是擂鼓般的咚咚響,南蝶的臉更紅了。低頭想往他懷裡躲,可又猛覺得不對,小手反按在他胸膛上要推開他。
而此時,原無涯的雙臂卻已圈住了她的腰。
「既然小生全身上下都讓姑娘你看光、摸光了,你打算就這樣一走了之嗎?南蝶姑娘。」他露出驚訝的樣子,可眸底卻蘊著狡滑的笑意。
被他留在懷裡,南蝶是困窘又想親近:而他似真似假的幾句話,讓沒遇過這種明顯就叫「調戲」的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傻傻笑著。
原無涯搖搖頭,笑意流瀉出來,又憐又愛地將她攬入懷中。
「傻丫頭,看來我才是那個不想走的人。」他低首凝視著她迷惘的眼睛,微笑地說:
「願不願意隨我回『不去谷』?」
南蝶喜歡賴在他懷裡,又暖又安全:尤其當她想到明天就要離開他的事,她更恨不得能時時刻刻黏著他。
隨著明天一步步的接近,她的心就愈來愈悲傷……不,她一點也不想離開他,她好想好想能永遠留在他的身邊。可是……
「不去谷?!」她直直地盯著他看,想把他的模樣緊緊印在腦海裡。
「我住的地方、我的家。」原無涯不動聲色地將她的異常瞧在眼底,輕柔的手指撫過她的發。「你不願意嗎?」
南蝶來不及阻止突然湧上來的淚水,哽咽一聲,不顧一切地把臉埋在他胸前,邊啜泣邊低喊:
「我……我願意……我當然願意……可是……哇……」
擁著哭泣不止的人兒,原無涯的神情高深莫測。
天將肚白,一抹青色瘦小的人影趁著眾人還在睡夢中之際悄悄地溜下船。一上岸,青色人影遲疑著,回頭又望了晝舫一眼,終於下定決心似的猛地轉身,一股作氣地往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