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蔡小雀
所以注定自討苦吃。
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但是他渾身散發著凌人的氣勢,尚未接近就已經散發出懾人的氛圍來。
「在想什麼?」介權雙手閒適地插在褲袋裡,靜靜地佇立在她身後。
蜜蜜轉過頭看著他,「我要睡貴妃椅。」
「紅眠床很大,足夠容納我們兩個人。」他面不改色地道。
「男女授受不親。」她聳聳肩,「四天三夜後我還想清白做人。」
「關上門後,誰知我們清白抑或有染?」他似笑非笑,黑眸炯炯。「何況你不是答應過我,這四天三夜裡不提分手,我們要玩個盡興嗎?」
她的眼神褪去警戒,浮現一抹溫柔。是啊!短短四天三夜後他們就是陌路人了……
一想到以後再也不能見到他,她的心臟瞬間縮絞成一團。
她吸了一口氣,釋然地微笑起來,「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掃興了。」
介權深深地凝視著她,語氣若有所憾,「你……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蜜蜜一怔,心慌地撫摸著臉頰,「變醜了嗎?」
「不,以前的你比較隨性任性,也從來不肯認錯。」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她以前也比較有活力,最近這半年來,她變得沉鬱了許多,無邪的大眼裡盛了太多的思索與憂傷。
為什麼?
他自認待她盡心盡力,備加關懷,可是她還是要跟他分手……
介權唇畔泛起一絲苦澀的微笑。
在他意識到前,他修長的指尖已輕輕地撫過她細嫩的臉頰,帶著無可掩飾的憐惜與渴望……
是的,他渴望她,而且渴望到渾身發熱疼痛。
但是他不會忘記她今年只有十九歲,天啊!他大了她六歲,每每想起,總覺得自己老得可以當她的叔叔了。
這麼年輕美麗的一隻蝴蝶,即將翩翩飛離他身邊。
思及此,介權的胃陣陣翻攪作疼,但他臉上依舊沒有改色,只是手底的碰觸更加溫柔了。
她忘情地沉醉在他的撫觸下,他的眼、他的眉、他唇畔若有所思的笑容,在在牽動著她的每個呼吸。
「今年的生日會是誰和你一起過?」他的聲音歎息低啞。
蜜蜜心一痛,驀地驚醒過來,飛快地別過頭,故作輕快地道,「啊,我餓了,聽說藍島的食物很可口,在這四天三夜裡我肯定要吃個痛快,以恐怕沒機會吃到這種傳說中的美食了。」
介權忍住一聲喟歎,恢復爾雅的微笑道:「你想在屋裡吃,還是到餐廳?外頭也有一座咾咕石和漂浮木搭成的涼台,看著藍天白雲用餐想必有另一番風光。」
「好哇!」她跳了起來,淡黃色的軟緞上衣衣擺似波浪般蕩漾,底下穿著白色短褲,露出一雙白皙修長的美腿。
他又是歎息,感到一陣不能抑止的醋意上湧。可惡,他想用條大毛巾將她整雙美腿密密包裹起來,或者是打腫這島上每個男人的雙眼。
天啊,他瘋了。
或許從他聽到她要分手的那一刻起,他就開始失常了吧。
介權揉了揉眉心,強迫自己露出那該死的笑容……笑笑笑,笑容是進可攻、退可守的最好武器。
在商場上攻城撂地時,他微笑;手下捅出大樓子時,他微笑;面對一群嘰嘰喳喳、爭奇鬥妍的活孔雀時,他微笑……
就連一個月前蜜蜜石破天驚地說出「分手」兩字時,他還是微微一笑,事實上在那一瞬間,他的心跳停止,呼吸消失,腦際像是被閃電狠狠劈中。
他行屍走肉般走出大門,坐入賓士車裡,直到車子駛上高速公路時,他才發現自己幾乎捏斷了公事包的銀質提柄。
「喂,你發什麼呆呀?」蜜蜜疑惑地扯扯他的袖子。「吃飯了,我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
介權回過神來,迅速恢復鎮定,「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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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坐在約有二樓高的涼台上,海風習習,撲面涼爽又帶著淡淡海鹽味,不遠處的白色沙灘上雙雙對對嬉戲著,還有人駕著水上摩托車狂飆出一條漫天白浪。
蜜蜜吃完了一大碗鮮甜美味的海鮮粥,意猶末盡地舔著湯匙,覬覦著他吃了一半的干貝淡菜蔬菜面。
「我記得你不特別愛吃干貝。」她忍不住流口水,偷舀走了一枚塞進嘴巴。「唔,好好吃,又Q又甜。」
介權不禁失笑,索性把整盤面推至她面前,「你吃吧,我差不多飽了。」
「這怎麼好意思?」她咬著湯匙,明亮的大眼裡閃過遲疑和不忍,「不然我再叫一份餐點好了,這個你吃。」
「都好。」他沒有意見。「你真的不吃這盤面?那麼我們再叫別的好了。」
蜜蜜垂下眼睫,突然覺得心陣陣揪扯,「你不要對我這麼好啦,反正我們都要分手了。」
她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溫柔體貼、柔情備至……去他的,這算什麼?攏絡她,好讓她心軟嗎?
不不,他現在應該是巴不得鬆了口氣,她主動求去,好過他充當壞人翻臉趕人。
「我還以為……」介權神色一冷,但口氣還是非常自制,「我們說好這個假期裡不談分手的。」
她一愕,連忙道歉。「對不起……我又忘了。」
「蜜蜜,幾時你跟我說話變得這麼必恭必敬?」他吁了口氣,神情有些失落感傷。「我不是老太爺,不是大官,不是皇帝,我只是你的男朋友。」
「是喲,一個很有威嚴的男朋友。」她吐了吐舌,露出燦爛笑容,取笑他道:「管我吃飯、管我穿衣、管我走路、管我交友,連政府都沒有管那麼多。」
他呆了一下,「我是這樣的嗎?」
原來他自己不知道呀?
蜜蜜笑了起來,伸手打開別緻的菜單。「我想你應該不是故意的,只是從小的教育和傳統使然,讓你有了超高的標準。」
而她,再怎麼做還是不符合他的標準,所以她知難而退。
唉……
「不是這樣的。」他的神情有一絲古怪,抗議道:「你可以去問其他人,我葉介權對別人是啊,只是獨獨對我不一樣而已。」她招來了曬成健康小麥色的女服務生,「請你給我一份蟹肉小籠包,一碗酸辣湯和一杯鳳梨汁……你要不要再加點什麼?」
「一杯黑咖啡。」他悶悶不樂,皺眉道:「蜜蜜,我記得我從未勉強過你做什麼。」
她繼續偷吃著他盤裡的新鮮干貝,看似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哎呀,不要太在意這種事啦,其實也沒什麼,既然我們都要分……我是說,度假要談點開心的事,你不要想那麼多了。這個干貝真的好鮮,我懷疑這是老闆每天早上跳進海裡親自撈捕起來的。」
介權想起那個傳說中猶如太陽神般俊美耀眼的藍島主,「也許是吧。」
呿!干貝跟他的霸道有什麼關係?他並不霸道,他自信很尊重每一名女性。
「待會你要不要去逛逛?」她雙眼亮晶晶的提議。
他瞪著她,她改變話題的功夫還真是出神入化,自然得像是方才是在談論吃飽後要怎麼找樂子的事。
介權驚訝自己怎麼變得有些心浮氣躁了,他很快冷靜下來,甚至露出那抹千年不壞、萬年不敗的微笑。
「為什麼不?」
她想玩,他就陪她玩,反正最壞的結果就是四天三夜後真正分手……可是他早已打定主意,他不會放手。
這個假期是重新得回她的一步棋,他決意全心投入這一局棋。
是他的,永遠會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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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不大不小剛剛好的島嶼,花香處處、流水湍湍,島上有小溪,甚至還有似疋白練的瀑布,以及大大小小的池塘。
騎腳踏車逛完這個小島約莫要兩個半小時的時間,島上還有三十戶的住家,漁樵耕讀皆有,雜貨花果書店皆備,甚至還有一間專門做裁縫的人家。
吃過飯後,蜜蜜跑去櫃檯詢問有沒有腳踏車可借騎。
坐在櫃檯後的不是他們先前下榻時見到的慈祥阿姨,而是一名穿著黑色描金繡紫蘭花唐衫的美麗少女。
少女眉目如畫、笑意盈然,烏黑如緞的長髮用一柄古老銀簪斜綰在左鬢旁,卻絲毫不顯老氣,反而更增嫵媚。
蜜蜜看呆了,足足愣了十秒鐘才回過神,「呃……」
「有什麼是我能為你服務的嗎?」少女就連聲音都柔軟清甜極了。
全天下男人夢想中的仙子大抵也是如此吧。
「你好,我是住在……」
「蓮房的陶小姐。」少女像是未卜先知,微笑道:「你想租借腳踏車游島嗎?」
蜜蜜這下子連嘴巴都張大了,好半晌合不上。「你怎麼知道?」
少女但笑不答,「我叫藍婇,你可以叫我婇兒。」
藍婇看起來比她小,而且清純飄逸動人,在她面前,蜜蜜突然覺得自己年老色衰、面目可憎。
「那你也叫我蜜蜜吧。」她大方地伸出手來。